轉到一旁,韓希夷內疚地對清啞道:“是我連累姑娘受辱。”
清啞道:“你該向自己道歉!”
把剛纔對畢少爺說的話又奉送他了。
韓希夷道:“姑娘怎能將在下與那等人相提並論呢?”
看着他劍眉下黑亮的星眸,清啞承認他確實和畢少爺不是一流人物,然剛纔的事讓她有些不舒服,不肯點頭稱他心意。
她便堅持道:“我沒說錯啊!”
誰讓他賺了個風*流名聲來的?
他是他,她是她,難道她站在他身邊就變不好了?
韓希夷忙點頭賠笑道:“是。姑娘沒錯。是我錯了。”
見他笑得坦蕩蕩的樣子,清啞不樂意了。
她往他跟前湊近一點,小聲問:“你昨天去哪了?”
哼,看你還能鎮定不!
韓希夷果然睜大眼睛,連笑也忘了。
清啞反倒想笑起來。
看見他這模樣,她總算覺得好過了些。
韓希夷這纔想起,昨天郭大貴也在花船上。
那麼,清啞是知道他去逛花船了?
明明什麼也沒做,他怎麼會如此心慌呢!
把跟小秀說的“我素來如此,不屑虛僞做作”的話忘光了。
也不記得什麼“我朗如明月、乾乾淨淨”了。
他心不在焉,一面胡亂和人應酬,一面瞅機會小聲對清啞道:“我往後都不去那地方了——”說到這停下,迎面招呼人“金老爺好”,然後接着道——“其實,我也沒幹什麼——”然後又招呼人,然後又接着說——“昨天。我幫忙贖了一個人。姑娘別誤會,我不是贖她回家了。她嫁別人了……”
清啞走,他也走;清啞停,他也停。
斷斷續續地說着,有些忙,腳下有些亂。
清啞本要打壓他氣勢的,見他慌亂着急。又覺得不妥了:彷彿二人是一對戀人。一個在彆扭賭氣,一個賠盡小心哄勸。
她忍不住疑惑地問:“你以前不就是這樣嗎?”
韓希夷又愣住了。
是啊,他“素來如此”。又何必慌張?
正想着,忽見清啞隱隱帶笑,才恍然明白:她故意刁難他,就是要懲罰他。若她真以爲他是那不堪的人。怕是連話也不肯跟他多說了。只是如今他太在意她,所以關心則亂。失了常性。
想通後,他柔聲道:“我也不知爲何呢。以前從未覺得如何,現在卻總覺忐忑不安的很。姑娘可知道爲什麼?”
清啞道:“那是你做賊心虛。”
韓希夷分辨道:“我沒做賊。”
跟着又微聲道:“可在姑娘面前還是覺得心虛。”
清啞心一跳,不知如何應對了。
若是別個小姑娘。這時通常會撅嘴嬌嗔道“不理你了”,可是清啞卻不會這麼做,她瞅了他一眼。扭過頭就走。——意思還是一樣!
韓希夷那是什麼人?
他浪跡花叢,最知女兒家靦腆心思。
他沒有就此止步不前。而是不疾不徐地跟上去。
一面含笑對人,一面微微向清啞那邊側首,保持一個合適距離,輕聲道:“雖然愚兄自問心如皎月,然如今是要成家的人了,行事自當收斂,再不能像往日般無顧忌。不然惹得嬌妻心酸,豈不心疼!”
清啞聽紅了臉,又想他可真敢說。
早做什麼去了?
難道以前沒想過娶媳婦?
她忍不住把烏黑的眸子和他對視。
韓希夷目光炯炯地迎着她,彼此傳遞心聲:
“關我什麼事?”
“與姑娘大有干係!”
“我不明白!”
“姑娘明白!”
……
似乎只是一瞬間,清啞便將目光移開。
韓希夷至此才明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是怎樣奇妙的境界!
他陷入那兩潭秋水,領略到女兒家微妙心情。
這使得他既甜蜜又不安,因爲他感覺到她心意的不確定。
郭大貴看見韓希夷和清啞不時嘀咕,還以爲他仍在悄聲告訴小妹所見之人的家世背景、買賣內容、爲人品性呢,也不在意。
沈寒秋倒看出韓希夷對清啞用情,正觀察他。
若郭韓兩家能順利聯姻,他也樂見其成。
再加上嚴家,聯絡方家,郭家人脈便拓展開來。
他一面想,一面和劉大少爺等人說話。
劉大少爺轉向清啞招呼:“郭姑娘!”
韓希夷見他目光從清啞臉上掠過,落在她胸前,露出不易察覺的邪*欲之色,眉頭輕皺,上前一步擋住他視線,笑道:“劉兄,嫂夫人可也來了?”
劉大少爺詫異,不知他怎關心起自己妻子來。
面上卻笑道:“來了。去園子裡了。”
韓希夷半側身,對清啞笑道:“回頭郭姑娘進去,記得拜見劉大奶奶。聽說劉兄伉儷情深,最爲人稱道。他可是正人君子,煙花之地是絕不輕易涉足的。令我等汗顏!”
劉大少爺神色一整,道:“愚兄怎比得了韓大少爺風流。”
又勸誡道:“賢弟也該收斂些了。”
還意有所指地掃了清啞一眼。
韓希夷見他正氣凜然,笑容一滯。
這一刻,他真心覺得自慚形穢。
能把無恥發揮到如此境界的人,他就不該小覷他!
沈寒秋似乎看出他憋屈,忍笑瞅了他一眼,對清啞道:“郭妹妹是該進去了。時辰差不多了。嚴姑娘那兒還是要露面,各位太太奶奶姑娘跟前也要應對一二。”
清啞點頭,吩咐細妹去請高雲溪一道走。
細妹四下一掃,找到高雲溪身影,忙走過去叫。
劉大少爺趁着這空,笑着告訴清啞,他媳婦什麼樣人,又說她心裡也仰慕郭織女的名頭,預先爲她們做了引見。
清啞淡淡點頭虛應,沒有太大反應。
她感覺一向敏銳,劉大少爺什麼樣人,她並不清楚,但她不喜歡他看自己的目光,暗自警覺。
她想早些離開,便過去向嚴紀鵬等人告退。
嚴大少爺忙問:“姑娘不在前面坐席?”
他以爲清啞會跟各家主事人同席。
清啞搖頭道:“我去看嚴姐姐。”
曾少爺笑道:“郭姑娘自然要去送嚴姑娘的。”
嚴大少爺恍然,失笑道:“是我糊塗。”
便親自在前領路,道:“我送姑娘。”
嚴紀鵬起身相送,方瀚海等人跟着站起來;同時,大堂內諸人齊齊對着清啞含笑相送,就算原本沒注意的,也都在身邊人提醒下停止說笑,轉向清啞。
清啞漫漫掃視人羣,有衆星捧月的感覺。
她很滿意。
不是得意。
她今日來此,就是要收這個效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