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爲什麼要打我娘,爲什麼?”來人憤怒地吼叫着。

錦娘不看也知道,那是冷華軒,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了二太太正在受刑的消息的,雖然很恨二太太,但此刻,錦娘有些不忍心看,冷華軒在她心裡一直是個溫暖的男子,笑容很乾淨,比起王府裡的其他人來,他讓人看着舒服,但是……在這裡生活了幾個月,她也有些迷茫,第一感和第六感都不能信了,誰是善的,誰是惡的,光憑表面根本看不出來,只是這會子,不管如何,冷華軒救母之情還是真真切切的。

冷華軒先是憑着一股子傷心和激怒衝過來,將二太太護在身下的,他緊緊環抱着二太太,觸手之下,全是粘稠之感,震驚地低看頭看,頓時瞠目欲裂,小心地將二太太抱在懷裡,一隻手顫抖着去抹二太太頭上密密的汗珠,哀呼一聲:“娘——”

二太太渾身痛得像要撕裂開來一般,鑽心刺骨,卻偏生沒暈,她聽見了冷華軒的哭喊,感覺到兒子的心痛,虛弱地睜開眼,無力地叫了聲:“軒兒……”

冷華軒心痛萬分地將二太太抱起:“娘,兒子抱你去看太醫,兒子不會讓他們再打你了。”

一轉頭,對正跪在地上的二老爺吼道:“爲什麼,爲什麼要讓她遭如此大罪?是不是你又做了什麼了?”

二老爺一直在給王爺磕頭,他不敢,也不忍心看二太太受刑時的慘相,如今見兒子進來了,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軒兒看着溫和可親,實則很擰,或許王爺和王妃會看在軒兒護母的一片孝心上,能就此饒過二太太吧。

“軒兒……是爲父不好,沒有好好管束你孃親,讓她……讓她犯了過錯……你……你快些求求你王伯吧,讓他開恩,放過你孃親。”二老爺老淚縱橫,這回,他是真傷心了,妻子身上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她那身淡紫的衣裙,臉色蒼白髮烏,沒有半點人色,不知道……她能撐得過今日不?可恨……原本好好的計策全被那庭小子給毀了,他怎麼不一直傻下去?

一定是孫錦娘,是孫錦娘改變了庭小子,讓他恢復了心智,這個孫錦娘會成爲自己計劃裡最大的阻礙……還有王爺……庭小子手裡的力量定然是他給的,果然是對自己的兒子偏心啊……哼,今天這個仇……來日一定要雙倍地償還給他們!

“犯錯?她能犯什麼錯,她總是想着法子的幫助你,一門心思只爲你着想,她就算犯錯,也是你的原因。”冷華軒怒視着二老爺,哭泣着說道。

二老爺聽得氣急,大罵道:“你胡說些什麼,爲父也不想她犯錯的,你……你快去求你王伯,他們還要打你娘,你快去啊。”冷華軒聽得心一滯,放下二太太站起身來,對着一旁仍舉着家法的那個婆子便是一個窩心腳踹了去:“狗奴才,不許圍着我娘,滾開些。”

說着,便憤怒地看着王爺道:“王伯,孃親究竟犯了何罪,您要下如此狠手罰她,您在小軒的心裡可一直是正直又慈祥的長輩,您是不是被小人蒙弊,誤會我娘了,我娘雖是性子清傲一些,但知書達理,賢淑端方,怎麼會犯下要施用一等家法的大錯?求王伯明察啊。”

王爺看着冷華軒那張清俊又溫厚的臉,那雙因母親受苦而悲痛萬分的眼,心裡感到一絲無奈和悲哀,老二家怕也只這個兒子是個乾淨的了,他兩口子算來謀去,爲的就是這個兒子吧,倒是可惜了這個好孩子,難得的純孝:“軒兒,你走開吧,你娘……確實犯了大錯,她下毒藥要害死你大哥,又嫁禍於你二嫂,實乃罪無可恕,而且,這些她已經全都認下了,你父親和你奶奶都在場親眼所見,王伯可沒有冤枉你孃親半點,這……全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可有證據!”冷華軒不信。

“鐵證如山,不然,以你父親的脾氣,他肯只求情而不鬧?”王爺冷冷地看了眼二老爺說道。

“是真的嗎?”冷華軒還是不肯相信,轉過頭來問二老爺,清俊的雙眸裡帶着審視和控訴。

二老爺被他看得目光微閃,有些不敢與他對視,卻仍是內疚地點了點頭,勸道:“軒兒,你娘是錯了,但是,她也受了很大的罪,遭了報應了,你……去求求王伯免去後面的責罰吧,她……快扛不住了。”

冷華軒痛苦地閉了閉眼,仰着頭,似在極力平復心中的憤怒,好一會兒才睜開眼來,跪到王爺的面前,納頭就拜:“求王伯開恩,放過軒兒的娘吧,娘……她也是這麼大年紀的人了,經不住啊。”

“二嬸子給別人下毒時,可沒想過人家經不經得住呢,那麼大一包砒霜,若真讓我相公吃了下去,哼,相公怕是連年節也沒機會過了。”玉娘實在看不得堂裡那一套母慈子孝的虛假戲碼,打又不打完,若真讓二太太就此逃過,保不齊後面會有更毒辣的手段呢,今兒反正都翻了臉了,總是婆婆媽媽心慈手軟的做什麼,對別人心軟,可就是對自己狠心,王爺和王妃難道不懂這個理嗎?

一屋子的人,包括上官枚都對冷華軒的純孝給感動,看着他一個大男人,爲了護母而哭泣的樣子,真的有些不忍心再讓他傷心,也只有孫玉娘會在這時說這樣一翻話,不過,倒是提醒了上官枚,二太太可是個狠角色,今天她吃了如此一個大虧,若一次不將她踩下去,明兒她一翻身,定然會變本加厲地來迫害自己和相公。含香是自己收買的,含香所說的話也全是自己編了讓她說的,她只是知道,二太太確實是起了心要真害相公的,這點,怕是二老爺也不知道,她到現在也沒明白二老爺對相公究竟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思,但有一點她能肯定,那就是二老爺一時明着暗着都很幫相公就是,也許,是相公曾經庭許過二老爺天大的好處吧。

而且,這事明擺着是相公與二老爺設的套,但二太太一摻合,便變了味,如今王爺和小庭已經察覺相公與二老爺有問題了,若再查問下去,定然會牽扯他們出來,不如就此全讓二太太一人頂了纔是最好。

“父王,孫妹妹說得對,爲這事都已經死了幾個人了,那可憐的金兒可完全就是二嬸子給逼死的,這刑罰,不能免。”上官枚左思右想,還是開了口,附合孫玉娘道。

王妃卻是有些受不了二太太的那個慘樣,又被冷華軒說得心肝一陣一陣地發顫,都是做孃的人,二太太行事再毒,她也是爲着自己的兒子,好在軒兒這回還算真孝,肯挺身維護他孃親,比起二老爺來,要正直勇敢得多了。

正心軟時,便感覺有人看過來,她轉了頭看去,就觸到錦娘清澈明亮的眸子裡帶了一絲堅毅和鼓勵,王妃心頭一震,立即又回想起那兩個被二太太收買的婆子來,不由又懊惱了起來,自己怎麼就是學不乖呢,一看到人家傷心哀求,就會心軟,以二太太那性子,一旦逃過了這一次,下回定然又要捲土重來,王妃不由狠了狠心,輕咳了一聲對王爺道;“王爺,王府裡就是家法不嚴,治府不力,所以纔會弄成如今這樣,親人骨肉死攻訐陷害,陰謀詭計模行,再不整頓嚴治,簡親王府便會自內裡腐壞下去,不等人家怎麼着,自己便先垮了。”

王爺聽了讚賞地看了王妃一眼,這屋裡別人求情還好說,他最怕的就是王妃也心軟了開口求情,看來,婉清今兒是變得堅強果決一些了。

“軒兒,你讓開,你孃的罪不能就此免了,來人,繼續行刑!”王爺一揚聲,對行刑的婆子喝道。

冷華軒一聽大急,一縱身便撲了過去,護住二太太:“你們要打,就打我吧,我娘若真是犯了什麼錯,那也一定是爲了我的,就讓軒兒替母受罰吧。”

“小軒,難得你如今變得如此勇敢了啊,我怎麼記得那一次,你是一見到危險就比誰都跑得快呢?嗯,是大了有長進了,還是,你真心護着的,只是你自己最親的人?”冷華庭慢慢地將輪椅滑向冷華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悠悠然地問道。

冷華軒聽得臉色便一陣發白,小聲小氣地對冷華庭道:“二哥,當年……小軒小,害怕,確實膽小,但是,如今小軒長大了,難道二哥讓小軒眼睜睜地看着孃親受苦而不管麼?那小軒不是連畜牲都不如了?”

“害怕麼?嗯,也許是吧,如今長大了?不怕了?要爲你孃親代過了?”冷華庭仍是微笑着對冷華軒道,那樣子,便像在說,你吃過飯了?一樣,再平常不過。

但一擡頭,便對王爺道:“難得軒弟能變得勇敢和孝順起來,父王,你就成全了他,將剩下的責罰全讓小軒代了吧,也全了他一片孝母之心。”

二老爺聽得一震,二太太已經被打成了重傷,這會子生死未卜,如今又要打自己的兒子,那怎麼成,他不由心急萬分,大聲吼道:“不可,不能打軒兒,軒兒可沒有犯錯,不能打他。”

“二叔可還真的心疼小軒呢,那要不,你就替了小軒?”冷華庭推着輪椅在二老爺一家之間轉悠着,一聽二老爺這話,忙笑着接了口道。

二老爺聽得一滯,一看二太太身上那慘樣,立即又縮了頭,膽怯地將身子萎了下去,冷華庭卻是不待他再說什麼,便大聲道:“來兩個力氣大點的,按了二叔打!二叔這可也是高風亮節,即要全了夫妻恩義,又要護犢救子,咱們可不能攔了二叔這份心啊。”

立即進來兩個暗衛,走上前去就按住二老爺,二老爺大驚失色,想要反抗,但那兩人全是練家子,不露功夫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又不敢在王爺面前顯露了半份,只得不住的身體的本能掙扎道:“王兄,我可是四品大員,你無權對我動用私行,庭小子,你個太混帳了,二叔也是你能打的嗎?”

“侄兒自然是不敢的,方纔不是二叔您自個兒要代二嬸子受過嗎?您要是反悔,那便還是打小軒吧,反正小軒年輕力壯,就是挨幾下,應該也不會死的。”冷華庭笑着將手裡的小瓷瓶拋起又接住,一副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偏生說出的話快把二老爺噎死。

王爺聽了便點了頭,學着冷華庭的語氣問二老爺:“老二,你快些決定吧,是打你,還是打小軒,眼看就是年節下了,王兄我還要趕進宮裡去呢。”

二老爺被兩個暗衛按住動不得,但他實在是害怕,那竹板子看着沒有木板子結實,可那上面全釘了小釘,那一板子打下來,雖傷不了筋骨,卻會連皮帶肉都扯了去,會好痛啊……

“二叔沒反對,那就打二叔吧,反正這也是家法,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算皇上知道了今兒這事,也不會管着咱們府裡治家理府的事的。”冷華庭又是悠悠然,不緊不慢地說道。

王爺聽了便喝道:“來,就讓二老爺代妻受過吧。”

那行刑的婆子聽了立即拿了家法走了過來,二老爺嚇得腦代一激,衝着冷華軒就吼:“軒兒,你替母受過,就忍心看爲父受傷嗎?”

冷華軒聽了眉頭皺了皺道:“那……就還是打兒子吧,別打爹爹你了。”

說着,便走了過來,跪到二老爺身邊,對那婆子道:“打我吧,別打我爹爹。”

那婆子也是被他們這一家子弄得煩燥,加之冷華軒先前也踹了她一腳,她正氣着,這會子找到了機會報復,便也不等王爺再發話,一板子便向冷華軒的背上抽去。

冷華軒也是錦衣玉食下長大的,哪裡受過這等痛楚,猛地慘呼了一聲,背上立時一條寬長的血印,看得二老爺膽戰心驚,卻也是心痛莫名,暗衛因着不是罰二老爺,便放開了他,這會子他一得了自由,便將冷華軒一把護在了懷裡,眼裡淚光閃爍:“我的兒啊,爹爹錯了……讓他們打爹爹吧,你……你快些抱了你娘回府去。”

說着,一擡頭,惡狠狠地對那婆子道:“你若再打我兒子一下,老爺定然要將你碎屍萬段。”

冷華軒強忍着背上的劇痛,擡起頭,臉上卻帶了一絲微笑:“爹爹,兒子以爲……你……是不在乎兒子的,如今看來,爹爹心裡還是有兒子的,無事,就打兒子吧,兒子挺得住。”

“傻孩子,爹爹和你娘就你這麼一個兒子,怎麼可能不在乎,你放心,爹爹不會讓你捱打的。”二老爺心疼的撫着冷華軒的臉說道。

冷華庭看那婆子又楞着了,便對她猛喝道:“快打吧,再不動手,就改打你得了。”

那婆子嚇了一跳,再不遲疑,對着二老爺便是一板子抽了下去,二老爺猝不及防地捱了一下,回頭惡毒地看着冷華庭,那婆子似是被他這眼神激得興奮了,拍的又是一下抽了去,二老爺身子一顫,咬牙沒有叫出聲來。

一時二老爺連捱了幾下,那婆子也是打得起勁,下了手就不肯停,也沒有人叫數,錦娘在一旁雖是不忍看那血肉模糊的場面,但心裡卻是感覺微有一些痛快,總算是懲治到二老爺這個首惡了,二太太怕也只是他的一顆棋,只是,這顆棋有些不聽調擺,有了自己的主意,所以,二老爺纔有了讓棋子代過的想法。

不過,錦娘越發的有些不明白,爲何二老爺要如此貼心貼意地幫冷華堂,竟是比對自己的兒子還要熱心,如二太太那樣做,倒是合情合理,害死了冷華堂,再陷害自己,最後得利的是她自己的兒子冷華軒,可是……二老爺爲何又不如此呢?還似乎對二太太給冷華庭下手很是生氣的樣子?

莫非……一個大膽卻不可思議的想法浮現在錦孃的腦海裡,只是,她實在是不明白王爺與劉姨娘的過往,這事又不好去打聽……得想個法子弄清楚過去的一些事情才行,不然,兩眼一抹黑,只知道他們會害人,卻不知道爲什麼,究竟有何目的……就算有時找到了他們下黑手的證據,也不能有個合理的解釋……嗯,三太太不是說過,讓自己偶爾過去坐一坐嗎?

二老爺正被打得血肉模糊,這時,外面有小廝急急地跑進府裡來報:“王爺,王妃,大喜啊,聖旨到了,要王府裡所有人都去前院接旨呢。”

王爺一聽,揮了手讓那婆子停了下來,二老爺一口氣一泄,便攤在了地上,冷華軒忍痛扶住了他,顫抖着哭道:“爹爹,兒子不孝,讓爹爹受苦了。”

王爺顧不得他們父子,對那報信之人道:“可知是何事?”

“回王爺,說是給二少奶奶封誥命夫人呢。”那小廝眉花眼笑地說道,這可是個討喜的差事,主子聽了一般是會給賞的。

果然王爺和王妃聽得大喜過望,兩人幾乎同時自椅子上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問道:“你說給誰封誥命?”

“二少奶奶,王爺,王妃,你們沒聽錯呢,真是給二少奶奶,快快去前院吧,天家的人早就到了呢。”小廝白白淨淨,一說話,臉頰邊就有兩小酒窩一閃一閃的,很是討喜。

上官枚聽了便轉了頭看錦娘,秀眉半挑,明眸半睜半閉,一副得意又調皮的樣子,錦娘有些微微害羞,不自在地對上官眉一笑,嬌嗔地低下頭去,王爺和王妃哪裡還顧得上地上的二老爺一家,幾步便衝到錦娘身邊道:“小庭媳婦,快,去換件衣賞,父王和孃親先去前廳了,你可要快快來啊。”

老夫人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二老爺一家,兒子媳婦全是血糊糊的,半暈着,孫兒身上也是傷了一大塊地方……

一會子等王爺和王妃都出去了,她才巍巍地走了過來,啜泣着對二老爺道;“娘早就跟你說過,有些東西是不能強求的,你總是不聽,這回再知道錯了吧,兒子啊,罷了吧,又不是過得不好,別再爭了啊。”

三太太也是很不忍心地過來扶二太太,又叫了奴婢們來幫着擡,不時地就嘆着氣,喃喃道:“何苦來,王兄和王嫂待幾個庶弟們也不薄,偏要鬧成這樣,看吧,吃虧的總是自己啊。”

錦娘急着要去換衣服,早就出去了,上官枚見玉娘還怔坐在廳裡,便扯了扯她的衣袖:“妹妹一起去前面吧,難得弟媳大喜,一起去熱鬧熱鬧。”

玉娘緩緩地站了起來,卻是對上官枚福了一福道:“妹妹我身子不適,早就久坐難耐,那前院,我就不去了,改明兒身子好些了,自去錦娘處賀喜。”

上官枚聽了覺得也是,她昨天傷的可着實不輕呢,難得她不恨相公,見相公有危險便巴巴地趕來,方纔還一直找機會給自己幫腔,以前聽說她是個厲害的,就方纔來看,心胸倒還寬,希望以後能好生相處纔是。

上官枚走後,孫玉娘扶着紅兒的手出了王妃的院子,走到僻靜處,玉娘停了下來,眼睛緊盯着前方的某處,一動也不動,便如被人定住了一般,失了心魂,紅兒頓時嚇住,不知道自家主子這是又犯了什麼魔症,忙去搖她:“二夫人,你……這是怎麼了?”

玉娘仍是不動,眼神卻便得陰戾了起來,突然開了口對紅兒道:“你說,她一個小婦養的庶女,憑什麼能夠被封爲誥命,而我,明明是相府嫡孫女,卻淪爲給人家作小,這賊老天,是不是瞎了眼啊?”

紅兒聽了嚇了一跳,忙去捂玉孃的嘴,小聲勸道:“二夫人,你可小聲着點,這裡比不得相爺府,這是王府呢,王爺和王妃可勁兒疼着二少奶奶,你可別犯傻了啊,你也不想想,世子爺可是將來的簡親王,那身份是何等的尊貴啊,二夫人若是能生下個一男半女,世子爺一定就會給你討個封賞回來,那劉姨娘不也是被皇上冊封了的麼?二少爺可是身有殘疾的,他那樣子,文不成,武不就,就是再封,那位份又能高到哪裡去?主子你呀,爲這事不開心,可真是犯不着呢。”

紅兒話音未落,玉娘突然就揚了手,舉到半空作勢要打紅兒,紅兒平日介在孫家時,就常被玉娘打,她只一擡手,紅兒就下意識地縮脖子,抱了肩就要躲,玉娘看着怔了怔,腦子裡就想起昨夜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來……她突然就失了力,頹然地垂下了手,扶住紅兒,無奈地說道:“我打你作什麼,我也是可憐之人啊。”

紅兒聽着有些詫異,又有點心酸,昨夜之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就守在偏房裡值夜,屋裡的動靜又大,能不知道麼?聽着就讓人心驚膽戰啊,那一晚,紅兒是蒙着被子抖了一夜的,世子爺一大早便給她們下了封口令,說是隻要泄露了半點,便將她們全都賣到窯子裡去,嚇得紅兒和另一個丫頭一聲都不敢吭,還真爲自家主子難受了好一陣。

這會子見一向兇焊慣了的主子停了手,不打她了,那話也是聽着讓人心酸,不由也覺得主子其實比自己更可憐了,忙又扶了玉娘,小意地說道:“主子,回吧,一會奴婢再給你上回藥去。”

“你以後,可再不能在我跟前兒說二少爺半句不是了,聽到沒?”玉娘卻又寒了聲對紅兒道。

紅兒聽了忙應了,心裡卻更是嘆氣,卻也不敢勸,知道這是她家主子的心病,在孃家就犯上了的心病。

冷華庭沒有立即和錦娘一起出去,他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二老爺和二太太,見他們被奴婢們扶到擔架上,半昏着被人擡走。

冷華軒悲傷地看着自己的雙親被擡走,自己也踉蹌地跟着後面,路過冷華庭時,他微頓了頓,轉了頭看冷華庭,眼底閃過一絲痛苦的掙扎,“二哥……我知道你有恨,可是……可是……”

“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但不代表我會原諒你,更不代表我會心慈手軟。”冷華庭不等他說完,便截口道。

冷華軒聽得一滯,眼裡卻帶出一絲華彩:“你……你其實一直就沒有變傻的對吧,你只是……只是在躲着,沒想到,躲了那麼多年,今天卻顯了出來,是爲了嫂嫂嗎?”

冷華庭聽了如墨的眸底更爲沉暗,冷哼着說道:“你一直不也是躲着麼?咱們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奉勸你一句,離某些人遠一點,不然,還會有更好的果子吃,我既是不再躲,便有不躲的理由和底氣,以前是覺得生活無趣得緊,得過且過,但現地,有了要保護的人,我得保護她,再說了,我一堂堂男子,難道還要躲在她柔弱的羽翼下生活麼?”

冷華軒聽着便笑了,那笑容如初夏的薔薇,美麗又清新,雖不絢爛,卻也光彩照人,且不失溫暖,讓人觀之便生親近之感:“二哥,你信與不信,小軒都想要告訴你,你是小軒最在乎的人,小軒……從沒想過要害你,他們是他們,我是我,你既不躲了,那我也不躲了吧,一起來陪陪他們也好。”

冷華庭聽了不置可否,轉了頭,大聲對冷謙道:“快送我去看娘子,我得親自給她選件衣服纔是。”

冷謙面無表情地推了他出去,冷華軒靜靜地站在堂中,背後一陣火辣辣地痛,但嘴角卻勾起一抹微笑,一擡腳,便感覺傷口像被人撕扯着一般,不由皺了皺眉道:“你還真讓人打我,也太狠心了吧。”

錦娘剛換好衣服,冷華庭便進來了,見她打扮得莊重得體,卻有些神思渙散,好像不在狀態一樣。

“娘子,快走,可別讓天家之人等久了。”冷華庭將輪椅推到錦娘面前,扯了她就往外面去。

錦娘仍是有些楞怔,被他扯得踉蹌了幾步,喃喃道:“相公,真的會給我封誥命嗎?我……又沒立過什麼功……”後面的話越說越弱,很有點不自信的樣子。

冷華庭聽了眼神便黯了黯,神色很不自在,有點難過地說道:“娘子,以後……我會給你討更高的封賞回來,妻以夫貴……看着吧,我冷華庭的妻子,絕對會成爲大錦娘朝裡的貴妻。”

錦娘聽得一怔,立即反映過來自己的不自信傷害到了他,忙嫣然一笑,過去摟了他的脖子道:“嗯,相公,以後你一定給我掙個一品誥命夫人回來。”

冷華庭見她美麗的雙眼裡又放出了光彩,便自信滿滿地對錦娘重重點了頭道:“嗯,走,咱們先將這個小品級授了再說。”

前院裡,王爺和王妃早就到了,來宣旨的是與王爺早就相熟的李公公,他是慈寧宮的總管太監,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也是簡親王面子大,不然,一般的人家他是不出來宣旨的。

這會子手裡拿着聖旨,也不急於宣,眼瞅着人都沒來齊,他也是老人精了,知道怕是那位受封的回去整裝了,便悠閒地站着與簡親王閒聊,他聲音尖細陰柔,聽着有微微有些刺耳:“恭喜王爺,咱家可是聽說,您娶了個特別能幹的兒媳婦,昨兒太子妃特意去了皇后娘娘那,說是您那二媳婦可是幫了她的大忙呢,還專門獻了個條陳給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見了鳳顏大喜,立即就奏請皇上,給您媳婦封了個六品誥命呢。”

王爺聽得莫名,王妃可是知道其中曲折的,聽了便笑着對王爺道:“錦娘確實聰慧得緊,她也制了個條陳給我,幫着我管家呢,如今我可是比過去輕閒多了,好多鎖事都無需親自過問,自有人好生辦了再來回我,就像公公說的,咱們可真是得了個好媳婦呢。”

王爺聽了也是點頭,不過對這個六品的誥命有些不滿意,這個品級,就是想要去宮裡見劉妃娘娘還真有些困難呢,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讓庭兒只是個六品官員呢,還是個閒職,媳婦的品級總不能越過庭兒去,若是庭兒能站起來,站到朝堂上去,再將那南方的基地重新打理好……莫說是六級,就是讓皇上再封他個侯爵,也不在話下啊。

劉醫正在王爺出來時,也跟了來湊熱鬧,他過來對李公公拱了拱手道:“李公公如今看着越發的精神了,最近那老寒腿可是還犯過?”

李公公聽了便笑道:“煩勞醫正大人掛牽,咱家吃過您開的方子後,倒是好了一些,不過,最近天兒冷,那膝蓋骨又有點站不直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哦。”

說這話時,錦娘正推了冷華庭過來,剛好聽到了李公公說的話尾子,錦娘心思轉了轉,仍是推着冷華庭往走前去。

王爺見錦娘和冷華庭都到了,便看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使輕哼了一聲道:“聖旨到,簡親王兒媳孫氏錦娘接旨……”

簡親王府所有人,就是包括冷華庭都跪下接旨,焚香接旨。

李公公揚子尖細的嗓子將聖子讀了一遍,最後將聖旨遞給錦娘,錦娘恭敬地接過聖旨,一邊的宮娥便拿了代表六品誥命品極的朝服端了過來。

王妃便忙着打賞,李公公人包紅自然是最大的,宣完旨後,李公公便說要走,錦娘恭地走上前去,對李公公福了一禮道:“公公萬福,請再小坐片刻,錦娘有個小東西要送給公公,還請公公稍等,錦娘速去速來。”

李公公聽得一怔,王妃打的包紅可不小了,按說錦娘也不用再賞了,沒想到這小娘子倒也是個有眼力介的,還有東西要送給自己,素來便知道簡親王府是最大方的,有那下旨傳話的活,他都是親自來,不假手於人,看來,今天的收益怕是比之往日更大呢,他不由微微有些期待。

反正宮裡事情也不多,又與簡親王熟絡,加上劉醫正幾個,一起閒聊着等也無所謂,沒多久,錦娘手裡拿着一個小包袱來了,李公公微擡了眸,就見錦娘走過來,將手裡的包袱打開來,雙手呈上。

包袱裡是一雙羊毛織成的護膝,裡面勾了絨子,外面套着毛線,摸起來柔軟溫暖,很是舒服,李公公沒見過這東西,也不知道有何用處,見不是金銀也不是珠寶,便有些失望,但礙於簡親王的面子,還是乾笑着接過。

卻聽錦娘道:“方纔錦娘聽說公公有老寒腿,會經常疼痛,這個東西正好適合您。”

說着,她拿過一隻護膝稍扯了扯,示意道:“這是有彈性的,您戴在膝蓋上也不會掉,可能保溫禦寒了,又軟,還能保護您的膝蓋少受磨。”

李公公聽得微怔,心裡便升起一股暖意,從來他這樣的人,身子殘了,雖然在宮裡混出了點名堂,朝中大臣們見了面還算客氣,但又有幾個人是真心瞧得起他的?混得再強,也是個奴才,而且,還是個……這是第一次有人是出自對他的關心而送的禮物,可能不是很值錢,卻很窩心,讓他覺得自己也被人關心着,尤其這錦孃的眼睛,她看過來時,很真誠,沒有刻意的奉承,也沒有一絲的鄙夷,平淡得很,但卻讓李公公覺得自己是真被她尊重着的,被她平等相待着……

他不是容易表露自己的人,那份溫暖只放在心裡,只是這一刻,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低沉一些:“多謝二少奶奶,果然傳言不假,二少奶奶確實是靈慧之人。”

李公公走後,王爺很是滿意地看着錦娘道:“你做得很好,李公公是皇后身邊的大紅人,與此人交好,以後對小庭只會有好處。”

錦娘福禮淡笑不語,一家人又送走了劉醫正,便都回了王妃的院子,王妃看着血跡斑斑地正堂,對王爺道:“就這樣放過老二家的了麼?總得再給她下個禁足令纔是,或者,讓老二休了她,哼,你又姑息養奸……”

“還能如何?她身後背景也是複雜得很,你以爲我就真能處置了她?別忘了,老二的官職可不低,在朝中的勢力不可小覷,他也更不可能會休掉弟媳,而且……真的鐵證如山麼?”王爺很是無奈地對王妃道,眼神凝重,若有所思。

王妃聽了也是嘆了口氣,王爺的話她也明白,只是……總覺得太便宜二太太了,所以心裡還是悶得慌。

“也算是受了不小的懲罰了,總會消停一陣的。”王爺也嘆了口氣,又對冷華庭道:“庭兒,你今天可是鋒芒畢露,是有想法了麼?”

冷華庭正要說什麼,就聽又有小丫頭打了簾子來報,“裕親王來了。”

王爺聽得眉頭一皺,眼神黯沉地站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王妃,王妃便對他嗔了一眼,轉過頭去,懶得看他,王爺訕訕地不情不願迎了出去。

“娘,裕親王這會子過來做甚?”冷華庭隨口問道。

“你想知道,一會子去你父王的書房瞧瞧去。”王妃溫柔地對冷華庭道,今天小庭的表現讓王妃很激動,也很舒心,兒子總算不再是個半傻子的渾人了,那些人……再也不能拿小庭的心智來說話,這讓做母親的王妃很自豪,但看到他仍是不能行走的雙腿,卻更痛,什麼時候小庭能夠站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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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迎到了二門外,裕親王已經進來了,一見王爺便大笑着說道:“啊呀,王兄,恭喜,恭喜,小弟可是特來賀喜的。”

王爺聽了便很隨意道:“不過一個小小的封誥,哪裡就勞動了王弟你的大駕了,王弟,你也太給哥哥我面子了啊。”

“王兄何必謙虛,小弟過來,可不止是賀喜此一樁事情的,聽說你家小庭如今心智恢復,而且,方纔皇上可是給小弟透過口風了,開年,便讓小庭跟着王兄一起去南邊,這對王兄來說,還算不得是大喜一件麼?”裕親王笑着對王爺說道。

王爺聽了眉頭又皺,暗想這廝消息可真快,皇上才同意了他的請求,他便登門道喜來了,不會只是道喜如此簡單吧,必定還另有目的。

“這事還沒定下,聖上一天沒有明旨,我們做臣子的,也不能胡猜不是,王弟你怎麼還如從前似的那樣性急,”王爺無奈地笑道。

二人說說走走,王爺便要將裕親王帶進外院的書房,裕親王卻扯了他的袖子道:“王兄何必外道,多年地的情誼,又到年節下了,你總得賞小弟一餐飯吃不是?再說了,許久沒見過王嫂,你總不會還存着小心眼吧?”

王爺被他說得有些心悶,卻也不好太駁他面子,畢竟人家可是皇上的親兄弟,雖說不如自己這頂鐵帽子尊崇,卻是實力派的王爺,只好笑笑道:“那好吧,只是你嫂嫂今天身子不適,一會可不知道會不會見你。”

裕親王聽了大笑:“王兄,你就瞎白乎吧,哪裡就那樣巧,小弟一來,王嫂就身子不適了?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年輕時的事,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小弟早沒那心思了,王兄,你也放開了心懷吧。”說着,拍了拍王爺的肩膀,徑自往內院來。

王妃正與小庭和錦娘閒聊着,這時,青石打了簾子急急來報:“王妃,王爺領着裕親王到院子裡來了。”

王妃聽得一怔,眼裡便有了怒意,小聲罵道:“王爺如今是越發的糊塗了,怎麼把外客帶到內院來了?”

錦娘聽着便要起身避一避,冷華庭也拉了她道:“娘子,我們一起回去。”

但說話間,王爺已經僵着臉領了裕親王進來了,再避就不太好了。錦娘只好與冷華庭留下。

擡眼看去,錦娘心中微怔,裕親王與冷青煜有七八分相似,與太子爺也有五六分像,還像一個人……不過,這會子腦子有點迷,一時想不起來與誰也像了,只覺得裕親王也是一表人才,相貌清俊,渾身透着一股清爽灑脫,再加上皇家親族,舉手投足間貴氣天成,一雙星目炯炯有神,一進來,那目光便定在了王妃身上,也不等王爺說話,大步流星地走向王妃,拱手一輯道:“王嫂,別來無恙!”語氣裡,帶着微微的喜悅和激動,讓錦娘聽得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就看向王爺。

王爺卻是定定地注視着王妃,目光裡帶着一絲忿色,臉上的笑容也有點僵。

王妃卻是從容地對裕親王福了一禮道:“妾身給王爺請安,不知王爺大駕,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語氣客氣卻帶着疏離之感,裕親王聽得怔了怔,卻是隨即又笑道:“王嫂何必拘禮,你我乃是舊識,弄這些個虛頭巴腦的禮來,不覺太客套外道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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