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似夢非幻的背影,華陽往日的高傲消失不見,雙眼中溢出了淚水,她捂着嘴,一步步向那樹下的少女走去。
而華陽這回,甚至連腳步都放的極輕,生怕丁點的響動,都會驚嚇到那少女似的。
她實在是太思念自己的女兒了,就算樹下的只是一個鬼魂,她也想上前將對方擁入懷中。
離着那粉衣少女,還有十餘步的距離時,華陽停下了腳步,聲音激動的問道:
“瓔珞是你嗎?是你回來看母親了對不對,母親知道你死的冤枉,你放心,我早晚會殺了蕭瑾萱和那睿王替你報仇雪恨的。”
時至今日,華陽的心中也沒有忘記仇恨,雖然錢瓔珞在揚州的作爲死不足惜,可在華陽的心裡,對方永遠都是她最寶貴女兒,是她可以爲之付出一切的孩子。
可眼見樹下的少女聞聽自己的話,卻半點反應也沒有,華陽的心裡一疼,不禁焦急起來。
“孩子,你可是在那邊過的不好嗎?沒有母親陪着你,瓔珞定然是孤單了吧,你轉過身來好不好,母親想你啊,在讓我看上你一眼,只一眼就好。”
話說到這,華陽已經泣不成聲起來,甚至激動的往前跑了幾步,直接就要將那少女擁入懷裡。
可還沒等她碰到對方呢,就見這粉衣少女忽然憑空飛起,速度極快的越過圍牆,竟直接飄出了客院。
華陽在愣了一下後,非但沒被這詭異的一幕嚇到,反倒更加堅信,這必然就是錢瓔珞的鬼魂無疑。
因此她沒一刻的猶豫,就追着那抹粉色身影跑出了客院,然後就在對方的牽引下,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一處偏院內。
因爲沒有穿鞋,華陽的雙腳都劃出了血痕,可她這會卻顧不得疼痛,眼見女兒的鬼魂在進了小院後,就直接走進了一間屋子內,華陽也趕緊小跑幾步,嘴裡喊着愛女的名字,也跟着走進了屋子。
一進去後,華陽才發現屋內竟點着一盞昏黃的油燈,舉目四望下她並沒發現粉衣少女的身影,反倒是在屋內地面正中央處,卻多出了個一身白衣躺在地上的女人。
因爲這女人是後背衝着房門,因此華陽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但人的心理往往都會對未知的事情,產生濃烈的好奇心。
華陽自然也不列外,而且粉衣少女就消失在這間屋子裡,已經思念愛女許久她,哪裡甘心就這麼離開。
因此華陽只是略微猶豫了下,便慢慢向那躺在地上的女子走去,當捱得已經很近後,她蹲下身子伸手推了下對方。
而眼見地上的女子,還是沒有半點反應,本就脾氣比較急躁的華陽,當即皺起眉,直接伸手抓住女子的肩膀,然後就把對方給翻了過來。
這一下,地上女子的面容,華陽終於是見到了,可當她看清這張臉的瞬間,一聲驚恐的尖叫聲,就從她的嘴裡抑制不住的傳了出來。
華陽怎麼也沒想到,這躺在地上的女子竟然會是憐心。
而若只是如此,華陽也不會被嚇成這樣,主要還是憐心如今的面容,委實太過可怕了。
就見憐心原本紅潤的面容,如今卻變的一片死青,那水潤的朱脣,這會也沒有一絲血色,一雙漂亮的眼睛緊緊的閉着,一股屬於死亡特有的寒氣,籠罩在她的臉上,讓人只看上一眼,就覺得涼氣直衝腦頂,讓人忍不住戰慄難安。
而直到將憐心仰面翻起後,華陽才注意到,對方身上的白衣,竟大半都被鮮血浸透。就連對方躺着的地面上,也有一灘猩紅的血泊,觸目驚心的印在哪裡。
本就是被藥物刺激醒的華陽,在被憐心這幅死狀一嚇之後,身上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乾了。
雙腿一軟,華陽跪坐在了地上,這會她也顧不得在找錢瓔珞的鬼魂了,只想快點離開這間恐怖血腥的房間。
可是任憑她如何着急,但一時就是站不起身來,無奈之下華陽也只得雙手用力,坐在地上,倒退着向房門處一點點的移動。
而她的眼睛,則一直死死的盯着憐心緊閉的雙眼,華陽甚至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因爲她的心裡總是覺得,若不這麼盯着憐心,下一刻對方就會睜開眼睛,並且對着她詭異的微笑。
這種奇怪的想法,不過是華陽自己嚇自己擺了,主要還是她平日裡對這憐心過於苛刻,所以如今心裡發虛,自然會胡思亂想了。
而直到華陽坐在地上,緩慢的退到房門邊緣,憐心的眼睛也依舊是緊閉着的,可還沒等華陽鬆上一口氣呢,小偏院虛掩的院門就被人從外給打開了。
接着,華陽就瞧見無數的火把,不一會的功夫,就將整個小院照亮了,緊接着錢雲鴻就率先走了進來。
而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帥府的一衆人,以及纔到觀音院的錢銘,季凌楓。
反正稍有身份的人,這時一個不落,算是全到齊了。
錢雲鴻在望見華陽,如今趴伏在門檐邊的狼狽模樣後,眼底閃過笑意,神情卻很慌張的趕緊疾步走了過去。
“母親,你怎麼跑到這來了,害的我找了半天,就連院內的各府長輩雲鴻都給驚擾到了,還好您並無大礙,孩兒這就扶你起來吧。”
這時錢銘也走了過來,幫忙將華陽扶起後,有些責備的說道:
“公主你如今身上還有傷,怎的還不好好將養着,如此披頭散髮,入夜胡亂走動實在太沒有分寸了,趕緊和我回去從新梳洗一下吧。”
而院內站着的其她人,這會神情也都不太好,畢竟大半夜的正是睡意最沉的時候,這錢家小侯爺卻挨着屋的將人叫醒,說華陽失蹤了叫衆人幫忙找找。
事不關己,衆人自然不想管這閒事,可八公主卻率先起了身,有這位皇女帶頭其她人也不好怠慢,也就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開始找人了。
而就在剛剛,忽然一個丫環跑出來,說在寺內偏院看見了華陽的身影,因此衆人這才急衝衝的趕過來。
眼見華陽找到了,懷安候也扶着對方準備回去休息了,睏倦不已的衆人這下鬆了口氣,知道可算是能回去繼續睡覺休息了。
而就在這時,忽然站在屋門前的錢雲鴻驚呼一聲,然後就衝進了屋內。
接着他詫異的聲音,就清晰的從房間裡傳了出來。
“憐心?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來的這麼多血跡,你醒醒啊憐心,是誰殺得你。外面的人趕緊把大夫請來,父親您快來啊,憐心出事了。”
他這聲音喊的極大,所以哪怕衆人站在院內,都聽得清清楚楚,眼見屋內怕是出事了,這下衆人也不困了,當即就全向房內涌去要親眼一探究竟。
當憐心一臉慘白身染鮮血的死狀,映入衆人的眼中時,膽小些的當即尖叫一聲就直接暈了過去。
而那些未出閣的小姐,也在丫環婆子的陪同下趕緊扯出了屋子,生怕沾染上晦氣。
但在這些人裡,神情最爲激動的還是錢銘,而他這會也顧不得扶着華陽了,滿臉震驚的就來到已死的憐心身邊,並將她給抱了起來。
“憐兒你睜開眼睛看看,侯爺我來了,是誰把你害死的,你告訴我,我定然不會放過這殺你之人。”
向來這男子,哪個不喜歡千嬌百媚的年輕女子,尤其像錢銘這種不能隨便納妾,找個女人都要被華陽管束的男人,得了憐心這麼個心頭寶,自然是更加珍愛重視了。
所以眼見憐心慘死,他心裡確實是難受異常,心更是恨透了那要了憐心性命的人。
就在這時,人羣裡忽然有個聲音,極爲細微的說道:“這屋內死了人,可華陽公主卻出現在這裡,怕是這兩者間脫不了干係吧。”
被攙扶着緩過不少氣力的華陽,聞聽這話,眼神狠厲的就向人羣裡掃視了一眼。
“剛剛那話是誰說的,給本公主站出來,這憐心不過就是個丫環,我殺她還嫌髒了自己的手呢,而且我來的時候,憐心就已經死了,你們這些人,休要胡言亂語冤枉本公主。”
錢雲鴻聞聽這話,忙前去安撫華陽,並焦急的說道:
“諸位請你們切勿亂說,如今憐心真正的死因還沒弄清楚,怎能就說是我母親害的她,還是等御醫前來看過,咱們在下結論也不辭。”
華陽受傷,錢銘趕來探望時,還帶了兩位御醫一同前來,所以沒過多久,這二位就被找來了。
眼見屋內死了人,兩位御醫也不敢耽擱,當即就開始檢驗起來。
能在宮內當值御醫的,這手段醫術自然都是百裡挑一,因此沒過多久,這二人就相互點了下頭,統一了個結果出來。
等在一旁急不可耐的錢銘,見此忙問道:“二位御醫可查出憐心的死因了嗎?還請明示本候。”
聞聽這話,兩位御醫中比較年長的一個,忙衝着錢銘回了一禮,接着語氣肯定的說道:
“這女子死亡的時間絕不超過二個時辰,而她的死因源自於血崩,經我二人檢查,此女生前應該懷有三個月的身孕,結果因爲服食了活血化瘀的東西,這才導致胎氣不穩,出血難止,因而丟了性命。”
這位年長太醫話一說完,旁邊稍微年輕的那位太醫,立即拿起桌上的半杯茶水,接着說道:
“侯爺請看,剛剛我檢查過了,這杯子裡裝的是紅糖參茶,可其實還有一味益母也被加在了裡面。若是尋常女子,飲用此茶確實有養顏補氣的效果,但懷孕之人卻是碰不得的,若我沒猜錯的話,眼前這死與血崩的女子,就是因爲這半杯茶水送了性命的。”
這一下,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的都望向了華陽,畢竟就剛剛錢銘對那憐心的態度,就可看出這二人之間關係絕不簡單。
在場的那個不是深宅大院出來的,瞬間就猜測出了,這憐心恐怕就是錢銘的通房婢女。
那這憐心懷的孩子,自然就是懷安候的子嗣,若說之前,華陽還理直氣壯的說沒有殺人動機,那現在這個動機就在清楚不過了。
這位公主殿下,容不下個賤婢懷有夫君的骨血,因此動了殺機,這個理由不但充分,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也是最貼切實際的。
一時間,不但衆人看向華陽的眼神充滿了猜忌,就連懷安候錢銘,這會都兩眼通紅,滿眼憎惡的瞪向了華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