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歌確實是太在意周顯御了,因此眼見對方忽然避開,只當是自己敬酒慢了,而這一緊張,她的眼圈不禁又微微泛紅了。
眼見顧清歌,誰也沒把她怎麼樣,這會都快哭上兩輪了,周顯御皺眉看了她一眼,端着酒杯,心裡煩躁的直接就想離開。
可是當他看見,坐在一旁的蕭瑾萱,如今不但一眼都不看他,還淺笑着同襄平說着體己話,彷彿他與顧清歌如何,都和對方沒有半點關係似的。
女人的眼淚周顯御是厭煩的厲害,可蕭瑾萱的這個態度,卻更加的讓他火冒三丈。
當即他也不走了,竟直接繞過客桌,挨着顧清歌身邊,就瀟灑的一撩袍袖,直接穩穩當當的坐下了。
周顯御這一舉動太突然了,顧清歌在他落座的瞬間,整張臉就騰的一下紅成了火燒雲似的,癡迷的看了對方一眼,她又趕緊將頭低下,握着酒杯的手,甚至因爲緊張都顫抖的厲害,連酒水溢出來了,她都半點沒有察覺。
而沈文卿這會卻拿眼瞪了周顯御一下,暗惱這個七弟還真是不省心,這不存心叫蕭瑾萱更加難受嘛,虧了對方爲他做了這麼多,可惜這個七弟卻什麼也不知道。
在說蕭瑾萱這會,她的神情雖然沒變,可一雙隱在袖口中的手,因爲緊握成拳,指甲都已經將掌心刺破了,點點鮮血溢出,可她的臉上卻仍舊掛着淺笑,和襄平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
至於周顯御,這會雖然滿臉溫柔的同顧清歌飲着酒,可餘光卻從沒離開蕭瑾萱身上一下,可眼見對方情緒仍舊沒半點變化,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下。
剛剛心裡還存有疑慮,不願相信蕭瑾萱由始至終,都是在欺騙他的周顯御,這會算是徹底死心了。
覺得對方涼亭下那番話,未必就不是發至真心的,或許在對方的心裡,從來都不曾真的在意過他。
心裡煩悶的不行,周顯御連飲了五杯烈酒,胸腔裡雖然被酒水刺激的火辣辣的,可他的心卻越來越覺得冰冷。
顧清歌在旁心疼的看着,她向來心思細膩,周顯御在同她說笑時,眼神卻看向蕭瑾萱那裡,其實她早就已經發現了。
因此望着周顯御如今神情惆悵的模樣,她就不禁眼神怨毒的,悄悄向蕭瑾萱那裡看去。
畢竟在她看來,周顯御會如此難過,全是這個蕭家庶女引起的,可她卻渾然不知,弄的他們二人,如今這般矛盾難解的人,其實正是她自己。
若非顧清歌嫁不成周顯御,便要削髮爲尼,顧夫人如何會求到良妃那裡去。
而良妃雖知周顯御無意與這個侄女,可因爲不好回絕顧夫人,這纔將事情提到了明帝面前。
因此顧清歌如今看似維護周顯御,而去埋怨蕭瑾萱,其實若非她自己執念太重,求來了這份根本不是良緣的賜婚,又哪裡會惹來如今這個局面。
一場宴會下來,歌舞妙曼,君臣盡歡,可懷揣心事的人,卻顧不得欣賞什麼歌舞。
因此直到宴會結束,蕭瑾萱其實根本就不知道這一晚,到底都演了什麼。
因爲她如今自己都在忙着演戲,抽乾全身的所有力氣,去儘量維持臉上的平靜,只是這齣戲演的真是太辛苦了,她這會甚至眼前都陣陣的發黑,若非沈文卿扶着她,估計這會早撐不住的倒下了。
而同樣沒將一晚的歌舞,看見眼裡半分的,還有今晚慶功宴的主角,威名赫赫的戰王周顯御。
只是如今這位戰王,哪裡還有了馳騁疆場時的意氣風發,甚至宴會結束,明帝離席回宮,衆人起身拜送時,他還神情落寞的捧着酒壺,自顧自的喝着酒呢。
其實他如今的行爲,可是犯了大不敬的,畢竟帝后離席,那都是必須起身相送的。
可誰讓今晚這慶功宴,都是給周顯御辦的,加上他向來這般離經叛道,明帝都沒說什麼,誰還會吃飽了撐的,去挑這位御王殿下的不是。
但別人不敢有異議,可向來都將周顯御當親弟弟管着的周顯睿,劍眉緊皺的走過來,立刻不滿的訓誡道:
“顯御還不把酒杯放下,滿身酒氣,成何體統,今晚就別回御王府了,跟我回去吧,正好有些事情,我還要同你說。”
可是聞聽這話,一向對這位五哥,言聽計從的周顯御,卻一下將對方扶住他的手揮開了,接着就眼神哀傷的,望向了蕭瑾萱。
但嘴裡卻對着顧清歌說道:“剛剛見到母妃,聽聞顧夫人今晚要在衍慶宮留宿,顧小姐如今是本王的未婚妻,叫你一人回府我如何能安心,所以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一看周顯御如今這樣子,周顯睿向來瞭解他,知道對方這話,分明就是故意在說給蕭瑾萱聽,並非出自真心。
想到蕭瑾萱聞聽這話,心裡必然要難受欲死,周顯睿的神情也難看下來,語氣轉冷的說道:
“七弟趕緊起來同我離開,至於清歌表妹,我會另派人送她回去的,你就不必操心了。”
深知蕭瑾萱如今的平靜,定然是強撐出來的,周顯睿雖然面色如常,可其實卻暗自心疼的厲害,因此他能爲對方做的,就是趕緊將周顯御拉走,別讓這個七弟,在去傷害蕭瑾萱的心了。
可今晚周顯御本就心情鬱結,加上酒又沒少喝,因此周顯睿的話,他半句都沒聽進去,反倒直接拉起顧清歌的手,就徑自向外走去。
周顯睿眼見與此,心裡氣的不行,剛要去追,卻被蕭瑾萱出言叫住了。
“殿下,隨他去吧,想來您定是猜透瑾萱的用意了,那您就更該知道,如今這個結果對誰都是最好的,您就不要再爲我費心了。”
話一說完,蕭瑾萱就淒涼的笑笑,接着便嘆了口氣,也像金華殿外走去。
由始至終都呆在一旁的襄平,這會都看的直髮愣,弄不明白周顯御爲何會發火,而剛剛還神色如常的蕭瑾萱,這會爲何連背影,看着都讓人覺得寂寥心疼的厲害。
而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周顯睿卻拉了拉這個親胞妹的衣袖,語帶擔憂的吩咐道:
“襄平你別愣在這了,今晚你親自陪四小姐回帥府可好,她如今心情不好,有你陪着爲兄才能放心。”
聞聽這話,襄平自然不會推辭,她和蕭瑾萱本就極爲要好,而且對方的異常她也看出來了,別說周顯睿不放心,就蕭瑾萱如今的模樣,真讓她獨自回去,襄平心裡也會記掛難安的。
若非怕惹出是非,周顯睿是想自己親自相送的,不過如今襄平趕去,他這心裡也算安穩不少。
而很顯然,周顯睿的這份安排,實在是太有先見之明瞭,因爲等到襄平趕到蕭瑾萱身邊時,對方正被顧清歌拉住,正無法脫身着呢。
其實剛剛周顯御拉着顧清歌,一出了金華殿,本來是要直接送她回家的。
雖然周顯御是對顧清歌沒什麼感情,可他這人向來言出必行,哪怕剛剛只是爲了和蕭瑾萱鬥氣,可這會還是準備信守諾言,親自送她回府。
但當他二人來到,存放各府馬車的宮院內時,顧清歌卻忽然說不勝酒力,要歇息一下,否則坐上馬車非要嘔吐不可。
周顯御是男人,這種情況下,自然是要遷就顧清歌一二的。
可沒人知道,顧清歌其實酒力並沒這麼差,而她如今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爲的是能和周顯御在多獨處一會,同時也是爲了等一人前來。
而她要等的人,自然是隨後不久,就腳步有些不穩,強打着精神走來的蕭瑾萱了。
趙氏因爲是帥府的大夫人,明帝眼見老夫人今日沒出席,在詢問得知對方病了以後,當即就叫趙氏,宴會結束後,去太醫院領些珍貴補藥,因此這會趙氏還留在宮內,並未和蕭瑾萱一同出來。
而如今意識渙散,心悶發痛的蕭瑾萱,自然也等不得趙氏,只想趕緊趕回連翹院去。
因爲她覺得自己若是在耽擱下去,恐怕撐不住回到帥府,她就得精神不支,昏死過去。
眼見帥府馬車就在前面,蕭瑾萱強打起精神,就準備上去的時候,就被等候多時的顧清歌,給上前攔住了。
“瑾萱妹妹怎麼獨自出來了,如今天黑夜冷的,你不像我還有御王殿下相送,看着妹妹這般自己離去,我這心裡可實在不放心呢。”
聞聽這話,蕭瑾萱就往顧清歌那邊看去,望着站在對方身邊的周顯御,如今正仰頭看着月亮,不發一言,也不看她一眼。
蕭瑾萱知道,對方的心,今晚是真的被她傷透了。
深吸一口氣,她嘴角扯出笑容,這個結果不就是她想要的嘛,從此以後,她都不必在擔心,周顯御會因爲她而改變命格,遇到前生本不該發生的災禍。
可是明明是如願以償了,可蕭瑾萱只覺得自己的心裡滴血似的疼,整個人渾身也冰冷顫抖的厲害。
至於顧清歌的問話,她如今已經沒有氣力去回答了,除了咬牙堅持,告訴自己絕不能現在倒下,她的腦海裡,已經在也無法去思考任何的事情了。
而蕭瑾萱如今這異常的狀態,緊握着她手腕的顧清歌,自然是清楚的感覺到了。
望着對方慘白滲着冷汗的面容,顧清歌往日的善良柔和消失不見,在她的心裡,這會非但沒有半點憐憫,反倒有一種報復的快感,抑制不住的蔓延着。
甚至在蕭瑾萱轉身抽手要離開的時候,她都死死的將對方抓住,爲的就是多看兩眼,對方如今那痛不欲生的可憐模樣。
而就在蕭瑾萱在也忍不住,腦袋一沉險些栽倒的時候,卻被從身後飛快趕來的襄平,給一把扶住了。
接着襄平一擡頭,就看見了顧清歌泛着冷笑的神情,她嚇了一跳,不知道一向溫順的表姐,怎麼會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
出於本能,襄平想都沒想,直接就把顧清歌緊緊抓住,蕭瑾萱不放的手給甩開了,然後她滿臉警惕的又看了這位表姐一看,扶着已經半昏半醒狀態的蕭瑾萱,匆忙的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