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將將軍扶好,躺下,將軍依然沒有醒來。他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但是他們不會放棄。
王遠離有事和南嶼相談,便將南嶼叫出了大帳外。
帳內,只留下姬冥野一人,微微起伏的胸膛,顯示着他還有呼吸。蒼白的臉色越發的濃重,猶如一場白色的宣紙,驅不散的清寒。
忽見姬冥野原本舒展的眉頭瞬間糾結到一起,那眉心的痛苦明顯可見。
在冰冷的雪地裡,茫茫的白雪,迷糊了他的眼,卻清晰的記得她一雙眸子裡的擔憂,她嘴脣輕輕張合,她說‘你要活着。’看着她微動的雙脣,卻聽不到她後面講的話,就被那人擄走。他猜想,她應該想說的是他的名字。完整的一句話是‘你要活着,姬冥野。’
畫面一轉,模糊的視線,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半昏迷着,被那個小女孩踢了一腳,他無力的睜開眼睛,就見那小女孩狡黠的笑容,將咬了一口的饅頭扔給他,急匆匆的轉身不見。
她是洛陽城中被人厭惡的‘三無’女子,在醉滿樓,他本是要去調查太子的暗衛集中營,卻見那名女子小心翼翼的潛進太子的房間,將含有魅藥的酒水倒給太子喝,趁着太子喝醉,痛快的將太子衣服扒了個精光,他好奇她和太子有多麼大的仇恨,如此大膽的行徑。所以他救她,一次次的救她,原來救她也會上癮,他樂此不疲。
夜間的婚禮,沒有將她嚇着,她依然端着淡然的樣子,和那日醉滿樓的狡黠調皮的樣子絲毫不同。隨着慢慢的相處,她在他面前卸下面具,時不時的拿話噎他,砸破他的頭,戲虐給他把脈,罵他是個混蛋。
他喜歡,滿意,她在別人面前永遠淡然和冷漠,在他面前卻嬌嗔蠻橫,他覺得很好看,單純的好看。
她說她經歷了上一世的悲傷,她是重活一世,她要報仇。他說幫她,至今還沒能達到,再等等,他會爲她報仇的。
他說她眼角下方的淚痣是三生淚痣,那是他在古書上看到的,其實他一點都不相信有前世今生一說。但是他卻不想看到她再一次的流淚,那他就勉強的相信那三生石上的故事。
她說她上一世的命運裡,和他沒有任何的牽絆,他們從未相遇。今生得見,換來回眸,相遇相知相守,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和生命卻和她相守,他不後悔。可是他後悔,後悔給了她一個殘忍的希望和牽絆。她不該有他的孩子,他再也無法用生命守護她們了,獨留下她一個人,怎麼度過這冰冷的漫漫長夜。期他死後換作一縷幽魂,日夜陪伴在她左右。
他無法忍受和她分離,他怕死去太久,會泯滅她熟悉的臉龐,他根本無法就這樣甘願離去,沒能緊緊抱着她,沒能叫着她的名字,他不能死,她還在危險中,叫他如何安心死去,容錦,等着本王!
他糾結的眉心,越發的痛苦,如經歷着可怕的夢魘,他不能死,他要醒來,去救容錦,瘋狂的念頭,強烈的意志席捲了他所有的神智,眉心處的疼痛難忍,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滿頭冷汗凝結成寒霜,蒼白的臉色駭人。
只聽那一咳嗽聲,他起伏劇烈的胸膛,震痛了他的五臟六腑。
他的一雙幽深的眸子終於睜開,如夜空中的寒月,即使六日昏迷才醒,他眼神依然深刻的清明和冷靜,因爲在他的心中那個強有力的念頭,一直撐着他殘破虛弱的身子。
‘噗’的一聲,又是一大口黑血吐出,浸染了他的衣裳。
南嶼等人在外面聽到了動靜,意欲進來,手已經觸及到了帳簾,卻見從裡面飛出來一柄寒光閃爍的冷劍,從南嶼的肩膀處飛過。
南嶼臉上表情有驚喜,有無奈,還有絲尷尬。
王遠離疑惑的準備發問,南嶼就把他拽到了遠處。
“將軍已經醒了。”南嶼的語氣多了絲欣喜,他就說嘛,他家主子是誰?不過是個蠱毒,不過是昏迷六日,只要主子想要醒來,就能醒來。
“剛纔那寒劍就是將軍飛出來的?”王遠離疑惑的一問,臉上也是喜悅,只要將軍醒來就好。
“此事不要對外張揚,將軍,一會會召見你我。”南嶼閉口不提剛纔飛出來的長劍,主子是多麼高傲的人,必定是不想去被人看到他滿嘴血污的狼狽樣子。之前的他根本不會敏感到如此地步,是王妃教導他的如此的。
“那就好。”王遠離也終於放下心來。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南嶼估摸着差不多了,隨王遠離回到了大帳外,聽候主子吩咐。
果然,這時主子冷漠平靜的聲音響起,“南嶼,進來。”聲音平穩厚重,聽不出任何的病態。
南嶼趕緊進去,入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只見主子依然冷峻的側臉,已然換上乾淨的衣衫,不見血污的痕跡,姿態優雅的坐在案臺前,手執毛筆,素白,骨節分明的手指,素來有種清雅的姿態。
可主子那冷峻的側臉,遮掩不住的戾氣,一番冷漠之色。
南嶼只覺得有些恍惚,明明上一秒看見主子時,身體虛弱躺在榻上,昏迷不醒。這一刻卻見主子清冷之姿,端坐在案臺前,眉宇間的冷峻,姿態翩翩如往日的冰冷,氣勢超人,威嚴凌厲。他還真是想不到主子會如此,主子的能力強大逆天,非常人所能揣測。
南嶼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主子冷漠的聲音響起。
“皇宮中進展如何?”姬冥野冷漠的聲音中帶着鎮定和幽然,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回稟主子,凌妃下毒一事,皇帝有所察覺,屬下命人將從凌妃那裡搜出來的毒藥承交給皇帝,皇帝只當是他身邊的侍衛發現,隨後皇帝命人查出來凌妃的底細,原是太子培養了十年的孤女,學習魅術,爲的有朝一日進宮,迷惑皇帝給皇帝下藥,弄垮皇帝的身子,太子趁機謀權篡位,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但奇怪的是,皇帝知曉這一切後,並未有向太子出手,似是觀望。”
南嶼對太子冥絕塵的所作所爲,嗤之以鼻,用了十年的時間培養女子魅惑皇帝,他就那麼喜歡利用女人。
姬冥野聽罷,緊抿了一下雙脣,“皇帝的勢力已經被太子架空,輸是必然。我們要做的是挑起他們的事端。太子與日升國勾結一事之大,威脅天冥的安危,皇帝必然大怒,通敵叛國一名,太子爲之更甚。將太子與日升國兩位王子勾結的證據交給皇帝。”
姬冥野交待此事時,眼眸動都沒動,他手下的毛筆字快速的舞動,似是在寫一封重要的信,可又不像。他左手邊還有一本古書,那古書的文字完全看不懂,可主子卻能照着那文字,迅速在紙上落筆寫成當今通用的字體。
主子定是在書寫重要的東西,而且看主子快速的動作,說明這紙張落筆之處,對主子來說很緊急。
“之前主子交代的給高麗國君主送信一事,如今已經拿到了回信。”南嶼恭敬的從衣袖裡拿出這封信,主子要的東西,他保存的很好。
姬冥野接過那封信,拆開,只是掃了一眼。便迅速將信放入信封中。
“洛陽城內,三王爺和太子之間如何?”姬冥野的語氣淡然,似是不經意的發問。
“三王爺和太子明爭暗鬥,三王爺依靠主子留下的勢力,在朝堂上可以和太子一爭高下,而三王爺近日來插手朝中公務,做事也算是有模有樣,解決了北方旱災的難題,聽說是三王爺自己出銀子賑災,隨後大部分官員紛紛效仿。而太子對三王爺痛惡之極,一直下絆子給三王爺。”
南嶼接到洛陽城中的消息,太子和三王爺鬥得不亦樂乎,很是激烈,也好奇太子分身乏術,又要預防皇帝找他麻煩,還要暗中與日升國的王子勾結,再也還得和難纏的三王爺周旋。
“讓王副將進來。”姬冥野冷聲說道,平靜的眸子。
南嶼晦澀,總覺得今日的主子很奇怪,昏迷纔剛醒,爲何做事起來雷厲風行,主子難道不累嗎?到嘴邊的關心話語,他嚥進喉嚨去,主子定然不喜他這樣的關心。
王遠離進入大帳,和南嶼的想法如出一轍,根本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光景,好似將軍根本沒有毒發昏迷,那般的氣定神閒,冷靜的眸子,銳利無比。
“將軍,找末將何事?”
“最近,日升國軍隊來叫陣一事,你處理的很好。但記着,往後行事無須顧及,該殺便殺,容不得猶豫。”姬冥野冷漠的話語中可以嗅出不同尋常的味道,可王遠離始終猜不透這句話的意思。直到後來的幾天晚上,看到那恐怖難以置信的場景,他才明白將軍所說的言語,原來將軍早已經料到他的結局。
“下去吧。”姬冥野冰冷的聲音響起,容不得王遠離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