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四姑娘被老爺叫進了房間。”錢媽媽在王氏耳邊低語，她們的呻吟不大，坐在一旁的唐明珠還是聽見了四姑娘三個字，又是跟那位妹妹有關，手上的繡活一頓，隨即穿了過去，完美的打了一個結，啪的一聲用剪子剪斷。
王氏看了她一眼，拿過繡帕過來看了看“進步了不少，過一會就回去學學琴。”唐明珠接過繡帕點點頭，知道她們有話要說，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出了王氏的院子，唐明珠停下腳步，初青上前一步“大小姐有什麼吩咐？”初青跟在她身邊也有幾個月，對她的脾性也知曉一點，見她擰眉出來，現在又停下，就知道有事困擾着。
“初青，讓人去柳園打聽打聽，那位四姑娘出了什麼事？”若不是隱秘的事，娘也不會避着她。
初青點了點頭，扶着唐明珠離開，地上的積雪被梢得乾乾淨淨，卻還是溼溼的很滑，初青害怕傷了主子不好交代，小心翼翼的護着。
她們並未發現身後的一雙目光，直到離開後才收回“夫人猜得沒錯，大小姐果然起了疑心。”錢媽媽把看見的一幕告訴王氏，王氏笑了笑。
“明珠卻是沒讓人失望。錢媽媽，可知道老爺找那個丫頭有什麼事？說了什麼？”明珠還是做錯了一點，她不應該還沒走遠就開始部署，性子還是太急了一點，不好好磨練一下，總有一天會在這上面吃虧。
“只有老爺和四姑娘兩個人，連管家都守在門外，奴婢無能，不知道說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事？”錢媽媽低下頭一副認錯的神情。
“好了，這事不怪你。”那個房間，就是她也從來沒去過一次，更別說其他，老爺雖沒嚴令誰都不能靠近，可整個唐府的人都知道，唐家有一處禁地，就是榕清院，一次一個奴婢無意闖入，被唐老爺知道了，交給唐管家活生生打死，下令誰都不能談論此事，自此，他們也知道，榕清院是萬萬不能進去的。沒想到竟然把那個丫頭叫了過去，若是明珠知道了…王氏笑了笑，若是知道了，還真是有趣了。
當然，知道朱朱被唐老爺叫至榕清院的可不止王氏一人，其他姨娘們也是各顯神通，都恨恨的咬牙切齒，對柳園的人越發不屑起來，同時也同情王氏，說不定那丫頭命好，能夠得到老爺的另眼相看，到時也不用受王氏的欺壓了。看她幾次死裡逃生就知道了，不是命賤，可能是上天保佑也說不定。
儘管這樣想，可她們還是認爲先是攀上了王氏這根高枝才能得到老爺的青睞，想想又覺得氣憤起來，那個丫頭她們也見過，總覺得有些怪怪的，笑得有點傻，驀然想到什麼？
那丫頭她們不常見面，可也覺得只是怯怯弱弱的小丫頭，那天在王氏房內，衝她們笑笑的神情，總覺得太過單純，如此，是不是該與看看。
“四姑娘，沒事吧？”朱朱一進門於媽媽就迎了出來，見她神色平靜看了看身後的暖雪，暖雪搖頭，她被攔在門外不說，一路上除了出了遠門就加快腳步，追得她氣喘吁吁不說，四姑娘一直沉默着，她又不敢打擾，所以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於媽媽瞪了她一眼，暖雪委屈，低下頭努嘴。於媽媽笑拉着朱朱的手進屋“外面冷，有什麼話進來再說。”
朱朱點頭跟了進去，她的手比自己的更冷，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爹爹沒說什麼，說是最近乖了不少。就讓我出來了。”坐下的時候朱朱低聲說着，於媽媽詫異的擡了擡眉毛，看着朱朱的神色，不敢細問。她想，四姑娘不會騙她的，她說沒事就沒事，看她淡淡的神情就知道了，有什麼事，四姑娘在她們面前總會寫在臉上，不高興了，高興了亦是。
因爲嫡子的百日唐老爺夜晚宿在王氏房內，王氏早就聽下人傳話說是唐老爺過來，回來的第一天就到了她的房間，讓她如何不激動，在他還沒來之前就已經沐浴更衣焚香，翹首以盼。
聽着門外沉重的腳步身，心下一陣激動，連忙起身迎了出去。
唐老爺進門，看着迎在門口的人點了點頭扶着她起來坐在軟榻上，握着的手並未鬆開，王氏低下頭，心裡一股暖流“這些日子讓你費心了。”目光落在放在茶几上的手爐上道“送來的東西還喜歡嗎？”
王氏茫然了一會，想起他送來的手爐，笑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這一眼帶着無限溫柔，大約是產後恢復得好，看起來圓潤了不少，臉上泛着光澤在昏暗的燭光下，似真似幻起來，唐老爺心裡一動，握着的手緊了緊，王氏嬌媚的低下頭。
過了一會，唐老爺穩了穩心神道“你讓人送過來禮單已經看過了，這事安排得不錯，明日的百日宴，還會來一位客人，你在上席上斟酌一下，不要失了他們的面子？”
他們？王氏皺了皺眉“會有幾位？”他會親自吩咐下來，一定是重要的客人，只是這上席，不是親族關係，就是柳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動了誰都不好說話，這事還真是棘手，竟然在席位已經定下來了才告訴她，讓她如何斟酌。
“外面的一個朋友。”低頭在她耳邊低語“衛家老爺和二公子。”聞言，王氏怔了一下，睜着眼睛看了看唐老爺，這個衛家，就算是她這個婦道人家也聽說過，可想而之他們有多重要，若說唐老爺是柳城的首富，那麼這個衛家不僅是昭國的首富，而且，衛家的老爺子更是昭國的駙馬爺，而這位老爺就是公主的嫡親長子，說是皇親國戚也合情合理。
衛家自昭國建國以來就是商人，當年幫助了開皇祖先不少，而來得了天下，衛家也跟着沾了光，經過幾代人的積累，有人說已經富可敵國。朝廷對他的信任不但不忌諱，反而與日劇曾，近幾年還把礦山的開採權利交給衛家，這可是一筆不少的銀子。
衛家的生意更是遍佈整個昭國，與鄰國商隊往來大多是衛家的商號，這樣一個大人物，王氏怎麼能夠不震驚。腦海空白了好一會，才拉着唐老爺的袖子詢問“依老爺的意思是，趁着這個機會與衛家攀上關係？”
唐老爺看了王氏一眼，似笑非笑的站起來“這次好不容易把他們請過來，也不過是藉着你的光。”
王氏徹底的不能理解了，她的光何曾照到高高在上，遠在千里之外的衛家“老爺取笑了。”
“記得你有一顆千年老山參是不是？”唐老爺見她不解，笑着點破。王氏想了想，點點頭，有是有，不過…要說衛家那麼一個大戶人家不會因爲一根老山參就跟她沾上光，這麼容易的事，王氏還是不敢相信。唐老爺繼續道“有次無意間聽說衛家派人去鬼山懸崖上捉老山參，去了不少人，回來的一個也沒有，後來打聽，又派了不少老道的採參過去，回來了一個，卻也不是千年老山參。這事在外面不少人說起。”
“聽說衛家的長子得了一種怪病，只要鬼山懸崖上的千年老山參，吸收了高處的陽光以及崖底的寒氣長出來的老山參才能作爲藥引治病。而這個老山參，恐怕你陪嫁的嫁妝裡就有這麼一支。”王氏不得不驚訝唐老爺的記憶，過了這麼多年他竟然還記得她的嫁妝裡有着哪些東西。
只是這麼好的機會，若是與衛家攀上關係的話，或許就能給明珠交上一段好姻緣，只可恨那個周媽媽把人蔘都吃了，現在，她拿什麼給衛家，對老爺也交待不了，一想，額上直冒冷汗，被握着的手抽回，王氏惶惶的低下頭不敢看唐老爺的臉“妾身…妾身有罪，求老爺責罰。”
看着她的舉動，唐老爺皺了皺眉“東西不會白拿你的，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三支千年人蔘，是不是鬼山的老山參對你來說不是一樣，而且是三支，你要知道它們的價值。”唐老爺拍了拍手，錢媽媽捧着三個精美的盒子進來，一一排開打開蓋子，三支人蔘靜靜的躺在盒子裡，根鬚完整，已經成了人形。王氏見了，站起來。錢媽媽看了她一眼，見她面色蒼白，雙脣顫抖，眼睛直直的盯着三支人蔘，似害怕，錢媽媽皺了皺眉，這不是喜歡，高興的神色，反而如見鬼魅。錢媽媽想上前，唐老爺看了她一眼，識趣的福了福身退下。
三支換一支，確實是划算。可是，她手上沒有，就算有氣，也不能找地方發泄，周媽媽已經死了，還給她惹這麼多麻煩。王氏並未想到，就算周媽媽沒死，那支人蔘也會被她吃下去，若是這樣，她應該怨怪誰，或許就是廚娘了，是她做給她吃的。
“老爺，不是妾身不給，而是…而是…”王氏吞吞吐吐的把事情說哦一遍，唐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一拳頭拍在茶几上，嚇得王氏軟了下去，低低的哭泣着。
“糊塗。”聞言，唐老爺驀地站起來，看了王氏一眼，忿忿的拂袖離開。錢媽媽貼在門上聽着，聽見腳步聲連忙站好低下頭，若無其事的樣子，唐老爺出門看見她，氣不打一處來，伸腳就在她身上踢了一下“一羣沒用的東西。”錢媽媽被踢倒，人從臺階上滾在地上，臺階不高，並無大礙，唐老爺看也沒看一眼，氣呼呼的走了，其他的婢女愣了好一會才知道把地上人攙扶起來，錢媽媽忍着痛，哼都不敢哼一聲，擰着眉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腰進門。
“夫人…”剛要扶起王氏，劈頭蓋臉的就是一巴掌，錢媽媽被打蒙了，扶着的手一頓，一時沒反應過來。
“蠢貨，都是些蠢貨。”王氏擦拭着淚，伏在茶几上放聲哭泣，不是因爲唐老爺氣極了連罵她都是多餘，而是好好的姻緣就讓這些蠢貨給糟蹋了。衛家，衛家，誰不想把女兒送進去，誰不想攀上這個有權有勢有錢的衛家。如今，好好的姻緣就毀在了她的手裡。讓她如何不心痛。
這會兒王氏顧不了唐老爺去了哪位妾室的房裡，心裡，眼裡，只有衛家二字。越想越悔恨，恨不得一根腰帶去了纔好，這樣就不會後悔了。王氏嚶嚶哭泣，錢媽媽捂着臉，身上沒有不痛的地方，卻不敢離開，亦不敢出聲，目光在桌上的三支人蔘上掃了一眼，低下頭，她這是做錯了什麼，白白的捱了一頓，錯在哪也不清楚。是什麼讓老爺如此氣憤？
不知道哭了多久，王氏突然坐起來，錢媽媽連忙上前，一動就牽動了身上的傷，硬是不敢吭聲“夫人…”
“知道爲什麼會牽罪與你嗎？”錢媽媽看着紅腫着雙眼的人，在腦海裡搜索者可用的詞，最後只得搖搖頭，王氏露出一抹比苦笑還難看的笑，把衛家的事說了一遍。
錢媽媽嚇得連忙跪在地上扇自己的耳光“都是奴婢們的錯，求主子責罰，求主子責罰。”原來是這事，難怪老爺會那麼生氣，難怪夫人會那麼傷心，這麼好的機會就這樣白白送掉，是多少人期盼不了的，竟然因爲一支人蔘給敗壞了的。目光落在桌上，錢媽媽暗暗咒罵，該死得耗子，盡是作亂，看樣子不把它們徹底消滅是不能解今日所受的委屈。
“好了，就算死了，也沒用。”王氏閉上眼，連說話都費勁，錢媽媽乖巧的收回手，站在身旁陪着苦相。
人蔘沒了，衛家這父子明日還會過來嗎？想必現在老爺已經登門告罪去了，這樣一來，還不知道如何，她這裡還要不要準備。王氏捂着頭一臉痛苦，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怎麼就讓她遇見了。餘光掃到桌上的人蔘就一陣心煩，迅速移開目光不想再多看一眼，錢媽媽會意，收好捧了出去，讓除曉交給唐管家，她知道如何辦的。
蠟燭就快燃盡，王氏還沒有休息的意思，錢媽媽想了想，正要開口，王氏擡頭看着她“派人去打聽打聽老爺去了哪？”急切的神色，錢媽媽不敢有半點耽擱，連忙出去交代幾聲，又掀簾進來。
“夫人夜深了，去牀上躺着，人回來了奴婢馬上稟告。”王氏睨了她一眼，見臉上的掌印還沒消去，移開視線，現在的情況她怎麼能夠睡得着，衛家啊！都是人蔘惹的禍，偏偏她還有，若是沒有也不會如此遺憾惋惜了，偏偏她有還丟了，這就像一把刀硬生生的插在心口，拔不掉，又痛得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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