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無非就是團圓之日。
可惜,對於楚璇來說,卻算不得團圓之日。哪怕她心裡對於家的印象經過時間的沖刷變得多麼模糊,但是卻終究不能抹去她對那個地方的歸屬感。
楚府,算不上她的家。但是齊瑩對她的疼愛,她依舊曆歷在目。她是一個極爲護短的人,這點毋庸置疑。
不過齊瑩雖然被提爲側室,但是卻沒有資格到宮裡來參加此次的宴會。方纔楚老夫人也深知自己這個孫女兒的性格,特地告訴她現在齊瑩幫着孫怡打理家務。如今齊瑩能夠管理家務自然是過得滋潤極了,楚璇也不必擔憂。
原本楚璇也覺得管不管家務不都無所謂,管了還麻煩極了。入了宮才知道,這個宮權是惹得多少人爭破頭想要拿到。
楚璇正沉思着,菜餚已經端了上來。真應了那一句“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
精緻得讓人下不了筷,可見皇后與何妃可是真下心思了。
宜貴嬪倒是先舉杯敬酒,嬌笑着:“妾祝皇上聖體永安、願世清平。”
顧雋倒也給了她面子,舉起酒樽淺抿一口。
此舉讓衆妃暗恨,沒有早些敬酒,讓宜貴嬪出了這次風頭。隨後又有人紛紛來敬酒,可顧雋就不是照單全收了。
有些妃嬪顧雋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擡一下,而有的妃嬪顧雋還是給面子地喝了一口。
恰好,楚璇屬於後者。
既然這麼多人都去敬酒了,那她也不能不敬。好在顧雋並沒有駁她的面子,依舊是淺抿了一口。
命婦們卻對此上了心,她們都深知在宮中有人說好話和枕邊風的威力。所以,這次中秋節,楚璇的庫房裡有多了許多東西。
如今良辰美景,有了珍饈美酒,又怎麼少了表演。
一干優伶走到殿上,而被衆人擁在中間的女子一襲紅裙,額上的花鈿也顯得格外妖嬈,一顰一笑風情萬種。讓人嘆道,又是一個絕佳美人兒。
要說起來,這女子美豔如斯,但後宮卻並非沒有能與之媲美的女子。例如文婕妤、楚璇,可文婕妤是清冷高貴之姿,而楚璇是明豔張揚之態。
皇后自打看見這舞姬之姿就下意識地去看了顧雋一眼,卻看到顧雋悠閒地看着這舞,嘴角微彎。她旋即垂下頭,心裡盤算着什麼也未可知。
而楚璇見到這舞之時,注意的也並非是她的人,而是這舞。齊瑩給楚父做妾之前是個伶人,自幼就教習楚璇跳舞。即便如今的楚璇已經不是原主,但是對於舞的形象還是根深蒂固的。
不得不說,她跳得不錯,卻算不得極佳。但是可能因爲樂坊的人爲了取悅皇上,找了一位妍姿豔質的女子,也真是難爲他們了。
不過樂坊那羣人也不算白忙活了,因爲顧雋還是起了心思。
“你上前來。”顧雋伸手指着那人。
她依言上前,步步生蓮,嘴邊噙着勢在必得的笑容。她苦苦在樂坊練了這麼久,就是爲了等這一天。
“你名喚什麼?”顧雋凝睇着階下的人兒。
“奴名喚紫蕭。”
“紫蕭……”顧雋思量着,“紫蕭橫笛寂無聲,獨向瑤窗坐愁絕?”
“正是此詩中的紫蕭二字。”紫蕭雖是早有準備,卻依舊是亂了心神。
楚璇揚眉,紫蕭橫笛寂無聲,獨向瑤窗坐愁絕?唐代戴叔倫的相思曲。這首詩裡的這句話可沒有什麼好的寓意。
“相思曲麼?”顧雋起了興趣,“既然如此便冊爲瑤采女吧。”
瑤采女?這冊封不稀奇,封號才稀奇。後宮中只有宜貴嬪有封號,就此她以這事兒炫耀了很久。
瑤、琨皆美玉。——《孔傳》
原本獨一無二的“宜”,如今卻多了一個“瑤”。無疑惹得宜貴嬪臉色不佳,方纔她才第一個敬酒出了風頭。瑤嗎?這麼好的封號,也不怕折了她的壽。
紫蕭沒想到居然能得了封號,自然是喜不自勝,而後連忙跪下來謝恩。
由此說起,楚璇不嫉妒是假的。畢竟她如今的封號,八字連一撇都還沒有。這紫蕭卻是一封爲宮妃就有了封號,怎能不讓人生妒。
若是眼神能殺人,在座的宮妃都不知道將紫蕭給插了多少次刀、紮了多少根針了。
不過,來日方長嘛。更何況這瑤采女位分低,若是看不順眼也不必大費周折去設計,隨意扯一個由頭就是。
有了這一段的插曲,後頭的宴席她們吃得也不是那麼舒坦,如同嚼蠟一般。
楚璇比起她們倒顯得沒心沒肺許多,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但卻不代表楚璇不記得不在意了,像她這麼記仇的人怎麼可能忘記呢。不過是嫉妒被理智給壓在了下面,選擇性失憶罷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這次的宴席也落幕了,各人都是準備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事先準備好的月餅也被宮妃們賜給自己的母家。
雖然今日顧雋封了一個瑤采女,但是依舊是按照祖制地歇在鳳鸞宮內與皇后共枕。他可不想明日就被那羣朝廷上的文官以死力諫,成爲一個他們口中沉迷於美色的昏君。
也許今日註定是個難眠的夜晚,鍾粹宮的悠然軒傳來了消息,說是姜才人有孕。這個消息可是驚得不少人難以安寢。
而顧雋確實是欣喜的,因爲懷上龍嗣的妃嬪雖然少,卻又不是沒有,但是能平安生下來的人一個都沒有。這個中原因,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去深究。
沒有人不喜歡自己後繼有人的,所以當晚顧雋就下了旨晉姜婉言爲美人。
這麼一折騰,顧雋自然一點興致也沒有。與皇后這一夜也只是蓋着棉被純睡覺。至於皇后,聽到消息也是心中苦澀,她也想懷上龍嗣生一個嫡子。只是蒼天不厚待她,無論開了多少個方子、喝了多少副藥都無濟於事。但是,嫡長子必須是從她肚皮裡出來的!
衾下皇后緊攥着的手被自己精心修剪過的指甲給刺破了,她卻似乎感覺不到半點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