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誠王妃就在心裡默默地鬱悶了一下。

她大好的水靈靈的孫子, 竟然敗給了靖王這老菜幫。

“這到底是怎麼了?”雖然一開始沒有理會周玉, 可是此刻周玉的樣子格外狼狽,誠王妃就對阿妧皺眉問道,“她又冒犯你了?”

因阿妧要嫁給靖王, 因此誠王妃對阿妧都多了幾分看重。

“她在外頭說阿妧的壞話兒,叫我給抓了個正着。”七公主見她問了這個問題, 就在一旁有些不悅地說道, “王嬸,我倒是不知道,咱們皇族的事兒,竟然有人敢在外頭隨意地評說了。這不是看不起咱們嗎?”

見誠王妃猶豫地看着周玉, 七公主將今日發生的事兒原原本本地說了, 見誠王妃勃然變色, 這才慢慢地說道,“若是我送這丫頭回了魏陽侯府,想來魏陽侯府不過是小小地罵罵她, 叫她賠罪也就完了。”

誰能對親閨女下得了重手呢?

“你說得也對, 不過你叫阿瑾過來是爲了什麼?”

誠王妃問完一頓,就什麼都明白了。

“也好, 就在這兒做個了斷。”叫衛瑾跟周玉說明白,往後不要再妄圖攀附她家的愛孫。

誠王妃是真的不大喜歡周玉,也不喜歡周玉這教養。

無論阿妧這賜婚是怎麼來的,可是周玉也不過是尚在閨中的一個小姑娘,怎麼能說出這樣齷蹉的話來?

她簡直就是在毀阿妧的清白。

日後阿妧頂着這樣的名聲嫁給靖王, 只怕也會被人輕視,可是周玉這種所謂的隨口說說,害了的或許是阿妧的一輩子。

到時候,莫非這是周玉一個無辜的眼神,或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道歉就能彌補的麼?

誠王妃也能想得明白周玉心裡的想法,只是因越發知道,所以纔會十分不悅,乃至對周玉的人品生出幾分厭惡來。她也不吝嗇叫衛瑾看清楚周玉的真面目,省得衛瑾心軟,日後叫周玉給拿捏住,追悔莫及。

只是見阿妧並未十分惱怒,反而帶着幾分平和,誠王妃就在心底暗暗地讚了一聲,目光落在瑟瑟發抖,看着自己流淚的周玉的身上,淡淡地說道,“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性子。”

“王妃,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莫非逼死了阿妧,你纔是故意的?!”七公主就不屑地問道。

“那又怎麼樣?我是爲阿瑾抱不平呀!”周玉見誠王妃都用漠然的目光看着自己,到底也覺得十分委屈。

她出身高貴,生來就是侯府嫡女,因是幼女,因此受盡萬般寵愛長大,本身也生得漂亮明豔,因此一直都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她習慣了什麼都得到最好的,什麼都可以佔據上風,因此當阿妧出現的時候,當她輕輕鬆鬆就奪走了衛瑾的目光的時候,周玉纔會那麼厭惡阿妧。

憑什麼呢?

阿妧又不是寧國公夫人的親生女兒。

說起來,不過是小貓小狗兒似的,叫寧國公世子帶回家給寧國公夫人解悶兒的小庶女,可是爲什麼這世間的榮光都匯聚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過是個矯揉造作的丫頭罷了。

“這麼說,我還得感激你?”誠王妃臉色頓時一變。

阿妧既然已經賜婚,那她就再也不希望從別人的口中聽到衛瑾和阿妧有所牽扯。

這不是往她孫子頭上扣屎盆子麼?

且日後靖王對衛瑾存了心結,對衛瑾來說也不是好事。

“難道不是麼王妃?當年她那樣勾引阿瑾,王妃都是親眼看見過的呀!”見誠王妃皺眉看來,周玉忍不住哭着質問道,“難道就因爲阿瑾喜歡她,所以她做什麼都是對的麼?我爲阿瑾委屈極了。”

她掙扎着滾到誠王妃的面前,努力擡起頭來看着誠王妃流淚說道,“我從小兒就喜歡阿瑾,想要嫁給他。我想看見阿瑾快樂,可是她卻叫阿瑾那麼傷心!她憑的是什麼,怎麼可以辜負了阿瑾,自己反倒轉身去嫁別人了?”

周玉這些話都是肺腑之言,也都是心機之言。

她從七公主的態度就知道,七公主絕不肯將此事善了。

既然已經鬧到了誠王妃的面前,她就只能抓住她是爲了衛瑾才這樣做的這句話。

誠王妃再如何,總不會還向着阿妧,而來斥責一心一意爲了衛瑾的自己吧?

衛瑾也要念她的好吧?

果然,誠王妃一向神采飛揚的臉上,就露出了幾分疲倦。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淡淡的苦笑。

周玉還口口聲聲是爲了衛瑾,那麼周玉又是不是知道,就是因她和世子妃的緣故,因此衛瑾不能得到自己喜歡的阿妧?其實她們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算計在裡頭,可是她們卻只當做不知道,然後在她的面前振振有詞。

在京中生活了多麼多年,誠王妃什麼人沒有見過,周玉這樣的心機在她的面前完全不夠看、她只是垂目揉了揉疲憊的眉心,這才淡淡地說道,“你不是誠王府的姑娘,我不能處置了你。”

見周玉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誠王妃的臉色就越發冷淡。

“只是日後,你不要再來王府了。”

“王妃?”

“無論你到底是個什麼想法,我都不會許你進門。死了心,另嫁他人吧。”誠王妃冰冷地說道。

“不,王妃!”周玉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竟然都不能感動誠王妃。

“我只恨當年,爲什麼沒有早把你給拒絕在外頭,生生地害了我家的阿瑾。”周玉這種激烈的脾氣也叫誠王妃敬謝不敏了。

她擡眼見衛瑾無聲地進門,只覺得爲愛孫心酸,擡手叫衛瑾走到自己的身邊,將方纔的事兒說了,這纔對臉色平靜的衛瑾問道,“阿瑾覺得如何處置?”她見衛瑾懷裡抱着白兔,正把白兔毛茸茸胖嘟嘟的小身子塞進阿妧的懷裡,見阿妧抱住白兔清秀的臉上露出笑容,越發在心裡難過。

多麼般配的兩個孩子。

“她不是王府的人,如何處置與咱們無關。”衛瑾看着阿妧逗弄白兔,目光落在周玉的身上一瞬,就偏開了目光。

“只是她非議靖王叔,非議皇族,又叫咱們都聽見了,且送到大理寺去關着。”

“阿瑾,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周玉沒有想到衛瑾竟然一張嘴就要把自己送去大理寺,整個人都懵了。

她豔麗的臉上全是眼淚,傷心地說道,“我那麼喜歡你,你爲什麼要對我這樣無情?”

“你若是當真喜歡我,就該知道,我和阿妧青梅竹馬長大不假,卻清清白白,從無不可告人之事。”

衛瑾垂目,一雙清透的眼睛看住了周玉,後者只覺得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之下自己的私心無所遁形,他聲音清淡地說道,“你不喜歡阿妧,又多少是因喜歡我,又有多少是因嫉妒阿妧壓過了你的風頭,你自己心裡明白。你明明知道我看重阿妧,偏偏在外頭用流言蜚語詆譭她,那個時候你又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將你的自私隱藏在你口中對我的喜歡上,我覺得不合適。”衛瑾客氣地說道。

周玉卻只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被衛瑾刨開袒露在衆人的面前。

“可是我喜歡你啊。這種心情是真的。”周玉帶着哭聲控訴道。

“喜歡我的人很多,可那都和我沒有關係。”衛瑾坐在阿妧的身邊,見她只垂頭摸那翻白眼的兔子,彷彿不知該用什麼面孔來面對自己,就平靜地說道,“我纔多大?爲什麼這個時候就要有喜歡的女子?喜歡一個人需要緣分,需要時間,且……”

他頓了頓,聲音輕輕地說道,“我也不會喜歡一個心思這樣狠毒卻偏偏要裝作自己光風霽月的女孩子。”他嘆了一口氣,看着周玉。

“你爲家裡闖了禍,卻只是在我的面前哭你的私情,全然沒有想過害了你的全家,魏陽侯府闔府該如何自處。”他的臉上十分安靜,一雙漂亮的眼睛裡映照出來的是周玉那張扭曲的臉。

“阿玉,你覺得我對你處置狠毒,可是你卻不明白,害人清白令人百口莫辯,纔是真正的惡毒。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送你去大理寺,難道你是無辜的麼?”

他的聲音並不激烈,可是周玉卻只是看着他流淚,許久,衛瑾方纔帶着幾分溫和地說道,“當初你和阿妧打架,我命人送你回家的時候就與姨母說過,一定不能寬縱了你,就是恐你得不到教訓,日後越發逾越自己的身份,禍及家門。”

只是顯然魏陽侯夫人完全沒有將他的勸告當做一回事兒,依舊寵着周玉,並未捨得呵斥責罰她。

這就叫周玉覺得,無論做什麼壞事,都會被家人庇護,越發地有恃無恐。

她被嬌寵得過了頭,因此如今變成了這副樣子。

“你說了這麼多,不過是要將我置於死地罷了。”周玉仰頭看着自己喜歡的這個少年,他生得那樣俊俏漂亮,端貴翩翩,哪怕只是就這樣坐着,卻依舊叫人覺得打心眼兒裡生出愛慕來。

她一滴眼淚就落下來,抽噎地說道,“若是我今日嘲笑的不是她,你也會將我送到大理寺去?阿瑾,你真的好偏心啊。”微微一頓,周玉就怨恨地看住了阿妧,冷笑着說道,“今日我輸了,卻並不是我犯了錯。而是你……”

“對,我是狐狸精。”阿妧就無趣地說道。

她都自己認了,可以放過她了麼?

她不喜歡自己爲了這些事就和周玉這樣爭執,彷彿自己當真是個心機深沉的女孩子。

“以退爲進,你的手段真的很高明。你吃了委屈,卻自己不出頭,自然就會有許多人覺得你受了委屈憐惜你。”

周玉一雙赤紅的眼睛落在阿妧那張美貌嬌豔的臉上,突兀地冷笑說道,“你又好到哪裡去?聽見我羞辱你,你明明可以跳出來和我對持,可你偏不。擺出一副忍氣吞聲的樣子,叫七公主來爲你出頭,你以爲我當真不知道你的心機?只是你也要記得,既然心機深沉,你總有被人揭穿的一日!到時候大家都看到你的真面目,就絕不會再愛惜你!”

“哦。”阿妧就簡單地應了。

她頓了頓,方纔嘆了一口氣。

“我不和你計較,並不是因我以退爲進,而是覺得我不愛搭理你。我是未來靖王妃呢,難道還爲了你,就降低身份跟你說個明白?那才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呢。”

見周玉用一種切齒的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阿妧猶豫了一下,這才誠懇地看着周玉說道,“我是很討厭你,這點我從未隱瞞過。你討厭我,說我的壞話兒,頂多我再和你打一架,可是你不應該去抹黑我家殿下。他很好,我也想用我自己的力量來維護他。”

靖王一直在保護她,因此,她也想保護靖王的清譽。

靖王要娶一個小姑娘做王妃,她也知道外頭有人是怎麼說道靖王的。

可是阿妧覺得很無聊。

彼此喜歡,年紀身份地位,這些都不應該是問題。

她和靖王之間的感情,那些說笑輕視的人什麼都不明白,甚至平常都跟他們沒有接觸,爲什麼要隨意地評說呢?

他們不過是喜歡彼此,僅此而已。

“你的確不是唯一一個說壞話兒的人,只是誰叫你叫我撞上了呢?算你倒黴。”阿妧就決定自己惡毒一點兒,就看着周玉眨着眼睛說道,“大理寺卿是我家三叔,你放心,回頭我一定叫我三叔好好兒收拾你。”

她對周玉笑了笑,就把雪白的小臉兒埋進了白兔毛茸茸的絨毛裡。衛瑾側頭安靜地看着阿妧,許久,方纔低聲說道,“你還是難過了。”他擡手,遲疑了一下方纔摸了摸阿妧的頭。

“別哭。”他輕聲說道。

“我沒哭。”阿妧小小聲兒地說道。

衛瑾抿了抿嘴角,想說他聽見她的心裡在哭,卻始終不能開口。

說了,就逾越了他和阿妧之間那青梅竹馬的關係。

“我明白,你喜歡王叔,王叔也喜歡你,簡簡單單,並沒有其他。我覺得很好。”衛瑾就低聲勸慰道。

“我不過是想嫁給喜歡的人,爲什麼要聽到別人的嘲笑呢?”阿妧就有些不明白。

“因爲他們嫉妒你。”衛瑾看着今日格外安分,哪怕被阿妧埋絨毛都沒有大怒的白兔,伸手獎勵地捏了捏它的耳朵,這纔對阿妧輕聲說道,“你得到了她們求而不得的人,因此纔會有人嫉妒。別怕,我……王叔會保護你。”

他見阿妧從白兔的背上偏頭,對自己怯生生地笑了一笑,只覺得時光流轉,還是當年那顆胖糰子從父兄的衣襬後頭,偷偷兒呆呆地看過來的樣子。

一點兒都沒變。

“多謝你開解我,阿瑾。”阿妧就感激地說道。

衛瑾安靜地看着她對自己笑得格外信任親近,許久,也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當真什麼都放下了。

“王叔也會爲你做主的。”他輕聲說道。

誠王長孫說中了,因不過是片刻之後,周玉還沒有被押到大理寺去,就聽到了一個格外令人震驚的消息,

靖王帶着王府侍衛,公然圍了魏陽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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