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沒肥羊,真是可惜了。”感情這黑店中還有巡店的小二,兩個提着一盞光線很弱的燈籠在走廊上回『蕩』着,一邊走,一邊小聲的說這話,“是啊,老闆娘好久沒有貨上門了,想必最近是寂寞得很呢。”
“你在後院,不知道今兒其實是來了兩撥人的生面孔的。”另外一人輕聲道,“後來的那一撥人似乎是有些來頭,看老闆娘的臉『色』和表情,好似是官場上的人,地位還該是不低的,不過也是在道上混過的,規矩倒是熟悉。”
“麟州城居然還來了官道中的人了,好久不曾來過了。”最先說話那人小聲道,“莫非是來抓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一男一女的俠盜組合?這兩人可是囂張得很的,不到一個月,愣是將沿路下來的盜了個遍,行爲猖狂,似乎逃命的功夫那是一流的,最近該是到了這麟州城了吧——聽說是要往我們麟州城的方向來的,好些人衝着那賞金可是在這兒候了好幾日了。”
“來了,就在我們店裡頭,老闆娘說的。”
“誰?住哪兒房間?這可是大大的肥羊啊。”第二個聲音立刻來了精神,幾乎是留着口水問道,“老闆娘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吧?”
“老闆娘說……別動,是老交情。”先說話那個鬱悶兮兮的道,又叮囑了一句,“你可別說出去了,到時候可是小命不保的。”
“我絕對不說。你告訴我長啥樣兒,是誰啊?”
“就是今日來的第一撥的生面孔,一個胖子刀客,一個瘦弱的劍客,那劍客的身形上看,準時的娘們。”第一個聲音神神秘秘的道,“就在那邊的第二間房呢,今兒一來那胖子就將黑話全部都對上了,好像還說是要去拜見龍爺呢。”
“是麼?”另外一人好奇的道,“拜見龍爺,這道上能將拜見龍爺四個字說出來的,想必是很少的吧,膽子可確實是肥得很的,龍爺連在這麟州城中的人,都沒有幾個敢見的吧。”
“老闆娘都說了,是老交情,想必也是有些老頭的。”兩人一邊說着一邊遠去,“我們這些做小的的,說說便是,不可以『插』手的。”
“那老闆娘現在不再,就是因爲陪着那人去拜見龍爺了麼……”
“誰知道呢?不過我瞧着該是去了龍爺那邊的方向……”
楚月牙隱藏在黑暗之中,將這番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去了龍爺的方向麼?好,她倒想看看這龍爺是何方神聖,又是怎麼個生命垂危,需要人的救治的,聽起來這龍爺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的嘛。
楚月牙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拉起脖子上的黑布,蒙到了臉上,抽出『插』在靴子中的****,朝着前面那小二悄無聲息的靠近了,一揮手,將那什麼不知的小二給拍暈了,將****架在了剛剛另外一個好似什麼都知道的小二的脖子上去。
“別出聲,否則死。”楚月牙用低沉的聲音在那小二身後道,“告訴我,龍爺在哪兒?”
“在……在城西那邊,一間學堂中的,那建築很大很顯眼……”那小二戰戰兢兢的答道,“龍爺是……麟州城中有名的善人呢,救住了無數的無家可歸的孤兒的,還開辦了學堂……”
“啪”,楚月牙沒有回答,只是順手叫敲暈了這小二,開辦學堂麼……狄夜和瀎嵐在在那小村落中的孩子們,想必也該是收養的孤兒吧,然後那個小院子,似乎也有些開辦學堂的味道呢。
胡胖子,我就來瞧瞧你的真面目,也許,她已經可以改口了,叫這胡胖子做狄夜,比較合適吧。至少,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這一點,胡胖子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狄夜。
怪不得一路上都沒有狄夜追殺的蹤影,他這麼厲害的人,怎麼會連追查她都辦不到呢,哼,一早就在自己身邊埋伏好了吧,惡作劇,行俠仗義,劫富濟貧,大約都是幌子吧,是要將她誆騙到這裡來的。
那晚,狄夜和瀎嵐的低語中,不是說了嗎,他狄夜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一個人,很有可能這個人就是龍爺吧,生命垂危,需要救治,所有他設計將她救下來,利用她從九娘那裡換取那樣傳說中東西,和自己培養感情,也就是想要掏出那東西的秘密。
好似一盞明燈在楚月牙的心中亮起,之前她逃避也好,困擾也好的問題,好似在這一瞬間得到了解決一般,不過,很快,楚月牙平靜了自己的思緒,她還沒有去看看那胡胖子究竟是不是狄夜呢,一切都要眼見爲實,否則便是他在這裡妄自猜測而已。
『摸』着黑,楚月牙如同貓一般的潛行而出,飛檐走壁中,朝着那小二剛剛所說的地方而去,城西的學堂麼,很顯眼,很容易找到。她心無旁騖,偶然看到街上還有和她一樣的潛行者,大家都是隻是照個面,然後各自去做各自應該在黑暗中做的事情。
果然,這城西的學堂是很好找的,還很大,幾乎如同一個書學院那麼大了,四進的院子,應有盡有,想必收養了不少孤兒纔對,站在高出的房檐上,便可以看到西廂房的燈是亮着的,這也是整個書院唯一亮着燈的地方。
楚月牙落在了院子中,小心翼翼的朝着那屋子靠近,這屋中想必都是高手吧,她連呼吸幾乎都要控制到了沒有的地步,也只有這樣纔可能不被對方發現,繞過廊柱,貼在牆角之下,聽着裡面的動靜。
“……老爺子,你最近的身子可還撐得住?”這是那老闆娘的聲音,帶着幾分關切,接着又兇了一下,似乎是在對另外一個人說話,“讓你去找個東西,這麼久才找回來了,你好意思嗎?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你以爲這東西好着啊?你在這麟州城十多年不久只得到了一條線索而已麼?”這是胡胖子的聲音,楚月牙到還是聽得出來的,“我還還打了五六年的逍遙生活進去呢,把我的青春都耗光了。”
青春都耗光了?那不是狄夜麼?狄夜現在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而已,好算是少年呢,純正的青年都算不上的,難道她剛剛的猜測都是錯的?
“十七八歲,還年輕呢。咳咳咳——”屋中第三個聲音響起來,是一個老者的聲音,帶着蒼老的,還很虛弱,咳嗽着,“咳……那一役當真是落下了病根,萬里血還未成名便由此功力,現在只怕已非常人可及了。”
“老爺子,你放心,我會替你報仇的,我已經和那人接觸上了,現在他可是將我當做忘年之交的。”胡胖子滿不在乎的道,帶着慣有的嬉笑聲音,“我充分扮演者一個虛心求教聰慧過人的後輩的角『色』。”
“報仇?哼,你先將老爺子拖了這麼多年的內傷治好纔是真的。”老闆娘的聲音又道,“這都五六年了,你到底搞到手了沒有?搞到手就趕快給老爺子治療傷勢,不能再拖了,老爺子耗不下去了。”
“印兒,不急。”又是那蒼老的聲音,止住了老闆娘的抱怨,“生死有命,不可以強求,你們爲了我已經……做了太多了,夜兒,你不要去那那人接觸,他危險得很的,我技不如人,你又何必……”
“是他偷襲你的!”胡胖子的聲音帶着絲絲的憤怒,“若非他偷襲你,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內傷,老爺子,你不能倒,這麟州城不能沒有你的。”
“夜兒,你真的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一番心意。”那老頭子的聲音又是幽幽道,說着卻又是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我知道你一心爲我的……我原本就是老骨頭一把,夜兒,你從小頑劣最不聽話,現在就聽話一次好麼?”
那一聲聲的夜兒,叫楚月牙的心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這麼說……這麼說……這胡胖子就是狄夜嗎?她不相信這人這麼巧合的名字中也有一個夜字,而且,那什麼的萬里血,忘年之交幾個詞語,讓她忍不住就響起了九娘說過的話。
樑國十人組織的頭領,和她背後的人是忘年之交,難道九娘背後的人就是萬里血麼?這個人又是什麼來頭呢?
“好了,老爺子,你咳得那麼厲害,就不要說話。看……我將這東西找到了,廢了我好大一番功夫。”還是胡胖子的聲音,似乎在炫耀着什麼東西,“印姐,你且看清楚了,這是不是樑國國寶,碧滴珠?”
碧滴……楚月牙微微一顫,不過倒是沒有太過驚訝,比如倒抽一口冷氣什麼的,因爲這也算是在她的預料之中吧,胡胖子可能是狄夜,她想到了,狄夜利用她從九娘手中得到碧滴的事情,她也想到了,所以不算是驚訝,只不過現在看到她的猜測成爲了事實而已。
補充一下,早在她發現她寫的那個懸崖的小故事和水中中少掉的幾口水,她就有所猜測,小天地中,就只有她和狄夜兩個人而已,顯然少掉的東西就是狄夜拿走了,雖然她不問,但是狄夜武功高強身份神秘她是知道的,他拿走這幾樣東西,無非就是爲了想別人證實她楚月牙還活着,而且在他手中罷了。
她有什麼東西這麼有價值呢?被韓放喜歡——狄夜帶着她見了韓放,證明狄夜的目標不在韓放身上;有凝香閣這玩意兒——銀子之類的東西,狄夜要多上沒有?隨意去搶搶就來了,就如同前幾日一樣;除了這一切,那麼只有一件,就是碧滴而已。
當時她沒有想到這麼透徹,只猜到狄夜多半是調查處了她的碧滴珠從她脖子上消失,是在去了九娘那裡之後,而狄夜和可能是九娘背後的人的萬里血是忘年之交,或多說是知道九娘是她娘,大約能夠推測她會將碧滴交給九娘,所以他就找上門去威脅了吧。
九娘爲了她的安危,只有交出了碧滴,還不敢讓任何人知道,所以狄夜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拿到了碧滴,當時楚月牙讓他教她武功的時候,說她早就給過代價了,便是指代的碧滴。
只是當初她不明白狄夜爲什麼非要這碧滴不可,還是偷偷藏起來,作爲樑國的情報點的頭目,居然將樑國的國寶把持在自己的手中,這就十分有問題了,現在楚月牙算是有些明白爲什麼了。
也許老闆娘、狄夜、瀎嵐,還有畢鳶可能還有滅世,甚至畢鳶的小師妹都是這個龍爺的老頭子收養的孩子,這龍爺是個武林高手,交給了這些孩子武功,後來,龍爺和萬里血戰鬥之後受到了內傷,遲早會死。
這些被他收養的孩子,以狄夜爲首,就要想辦法給他治療內傷,關於如何治……大約就是聽說了樑國的國寶碧滴珠可以有這個功效吧,所以他們就開始千方百計的去尋找碧滴的下落。
然後,狄夜、瀎嵐和畢鳶主動投靠了樑國,爲的就是碧滴珠而已,當然畢鳶是個例外,他好抱着他的血海深仇,哦,還有小師妹,具體他們如何做到的不知道,不過就是成爲了樑國放在信陽都的情報點,當時聽九孃的口氣,這情報點之前是別人帶領的,狄夜只是後來居上。
再後來,就是他們一心一意的查探這碧滴珠子的下落,發生了這麼多這麼多的事情之後,總算從楚月牙的身上榨取了珠子,現在回來救治龍爺而已。
只是,楚月牙有一個問題始終還沒有想明白,到底……爲什麼狄夜得到那碧滴珠子之後,還留着她這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在小天地中,還教給她武功,不對,不是沒有利用價值,楚月牙否定着,她一定還有什麼價值,才讓狄夜一直留到了現在。
到底,是什麼價值呢?
還有,爲什麼……得到了這珠子一年半,纔在她逃跑的時候,引導者她來到了這裡呢?爲什麼不是當時就趕緊過來,這老爺子可是一副生命垂危的樣子啊,到底……狄夜還有什麼藏着的。
對了,還有一點,楚月牙靠在那牆角,攥起了拳頭,她好像親手撕開胡胖子的面具,看看下面狄夜的臉,她要親眼看到!
“喲,還真是碧滴呢。” 那老闆娘印兒的聲音,像是將那碧滴好好的鑑定了一番的樣子,“怎麼用呢?對了,你還沒說你帶着那個女人是做甚的呢?”
“我帶她來自有我的用處。”胡胖子笑眯眯的聲音,想了想接着又誇張的吸了吸鼻子,才道,“我好像聞到她的味道了。”
聞到她的問道?楚月牙的瞳孔猛然收縮,接着立刻起身,毫不猶豫的就要逃走,幾乎全部是下意識的反應,剛剛她的思緒還隨着那老闆娘停留在爲什麼他會帶着她來之上,現在就只有一個字——逃。
“轟隆隆——”一聲巨響,楚月牙纔剛剛起身,她前一秒靠着的那一片牆壁就被人擊碎了,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她也只是堪堪躲過去而已,若是晚行動一秒,她就要隨着那破碎的牆壁一起破碎了。
爲什麼……他會知道她在這兒,她自認爲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和任何能夠讓他們意識到的聲音的……聞到……
楚月牙左手手腕下意識的痛了一下,那狄夜送給她的沉香木的珠子,是有一股特別的味道的……難道他一直是憑藉這個在追蹤自己的麼?從她一開始在客棧中的牀底下,他是不是就知道的?還有後來莫名其妙的兩次能夠遇上他,都是他計劃好的……
她一直以爲她一路上自由了,在捉弄別人的,沒想到,居然還是在他的股掌之中,根本就沒有逃脫出來,好諷刺好可笑。
“別跑,我正等着你呢。”楚月牙剛剛躍起,雙肩卻被人按住了,直接按到了地上,按住她的人功力遠遠在她之上,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我說過,你的輕功不如我。”
胡胖子的聲音在楚月牙的身後,一如既往的含着濃濃的笑意,好似一點兒也不在意似地,只是那雙手的力道,讓楚月牙無法再起跳,躍起來。
不能逃走,那也要攻擊,縱然是徒勞,她也要動作,這是楚月牙的心聲,她現在心中五味雜陳,狄夜啊狄夜,爲什麼……雖然一開始就知道我和你之前不可能做成多好的朋友,可爲什麼會是處處被你利用到現在呢?
開始你得到碧滴珠子就算了,現在又是爲什麼呢?她已經沒有多少價值了,爲什麼還要在壓榨她?!
楚月牙猛然回身,眼眸在月光之下亮晶晶的,似乎閃着淚光,也正是這淚光讓胡胖子微微一顫抖,臉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好似有些笑不出來了,大約,他從來沒有見過表情如此的楚月牙吧。
“狄夜……”楚月牙輕聲吐出這兩個字來,眼眶酸楚得很呢,讓人心煩的酸楚難受。
“你……”胡胖子冷冷似乎要說什麼,動作和也他的臉『色』一樣,有些僵硬,看着楚月牙想要說什麼又不知說什麼的樣子,迴應他的,卻是楚月牙猛然伸出的手,她就要看看,他這面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