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來了，都走到這裡了，春蘭百貨就在前面”
那一刻，看到張睿明陰晴不定的神色，旁邊那副廠長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對張睿明如此說道，張睿明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
“好，咱們走。”
隨後一羣人再次踏上了去往春蘭百貨的旅途。
十五分鐘之後，張睿明帶着一羣人，終於來到了距離春蘭百貨大樓不遠的地方。
雖然隊伍裡的男人們因爲剛纔的紅星電器宣傳車比較沉默，但是看到百貨大樓的瞬間，隊伍裡的婦女和孩子們，瞬間還是興奮了起來，因爲這百貨大樓根本不是琴島本地的百貨大樓可以比擬的，無論是高度還是造型，春蘭百貨大樓看起來都時髦多了。
“哇！好高啊？有多少層？”
“看不出來，外面是玻璃，看不到啊？”
“真漂亮，太厲害了，不愧是羊城！”
“走，進去看看，時間還早呢，可以逛兩三個小時。”
“我看兩三個小時都不一定能逛完。”
在一陣激動的交談聲中，衆人終於繞過一個街角，走到了春蘭百貨大樓的跟前，但是那一瞬間，張睿明感覺自己的心臟再次忍不住劇烈的突突了兩下。
因爲他赫然看到，居然有人從百貨大樓的門口，排隊排到了外面！
熾熱的陽光下，排隊的人有人打着雨傘、有人帶着斗笠、有人頂着毛巾，或站或坐或蹲或躺，洋洋灑灑的隊伍，起碼排了有兩三百米的長度。
那一刻，頭頂陽光燥熱難忍，張睿明卻感覺心都涼了。
這還調研個屁啊！紅星聯合體的空調和冰箱都踏馬排隊買了，等琴島冰箱兩年以後上市，還賣個球啊！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表面上張睿明深吸了一口氣，帶着後面已經被這一幕給幹沉默的衆人，快步走到了隊伍末尾。
看着排在最後，穿着背心頭頂着一塊溼毛巾的大叔，張睿明擠出笑容問道：
“同志，你們這是排隊買什麼呢？”
聽到張睿明的聲音，那大叔扭過來看，看了看張睿明，然後又看了看他身後的一串人，隨意用帶着本地腔調的普通話說道：
“買冰箱，當然了，也有人買空調。”
“你們是北方人吧？來玩的？還是來做生意的？”
面對這個問題，張睿明思考了剎那，最後還是笑着說道：
“做生意，過來考察的。”
頓時那本地大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再和張睿明說話，張睿明遲疑了一下，再次主動明知故問的問道：
“是哪個牌子的空調和冰箱啊？”
聽到張睿明這麼說，那大叔上下打量了一番張睿明，可能感覺他腦子不太好，但還是說道：
“紅星牌啊！”
“你要是也想買，就在這邊排隊，排過去交錢，留下一個地址。”
“三天以內，他們的工人會把你買的東西給你送上門，還給你安裝上。”
“伱要是隻想看看，進去看就行，但是看好了想要買，就得出來排隊，這裡排隊都是交錢的。”
“如果你想買其他牌子的，進去就行，多少也得排隊。”
雖然心裡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期待，但是聽到這個男人的話，張睿明心裡的期待完全破滅了，他擠出來一抹艱難的笑容，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眼神一閃說道：
“我們是來考察的，我們不買。”
“天氣這麼熱，你們爲什麼還要排隊啊？等早上或者黃昏天氣涼爽些再過來買不好嗎？再說了，這也不是天天排隊，等過幾天不排隊再來買不好嗎？”
“還是他們的貨物不能充足供應？怕賣沒了？”
張睿明語氣中帶着一絲期待，那大叔聽到他這麼說，很明顯遲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說道：
“不知道，應該不至於，因爲他們的工作人員說了，夏天可以充足供應。”
“不支持大家頂着大太陽在外面這麼排隊。”
“我們之所以排隊，是因爲昨天、今天、和明天是他們的上市慶祝日，任意購買電冰箱或者空調，都優惠二十蚊，如果都買的話，就優惠五十蚊。”
“等下次有這樣的優惠，就是十月一日國慶節了，他們工作人員說的，但是那個時候天氣就沒有那麼熱了，買了也用不了多少天，所以還不如現在排隊。”
“再說了，誰不想涼快的時候過來買？早上和傍晚人更多，昨天都排隊到晚上十一點了，百貨大樓都關門了，但是排隊的人還那麼多，他們沒有辦法，只能在外面支了幾張桌子收費，所以待會兒排隊的人會越來越多的。”
等那大叔說完，張睿明臉上的笑容越發艱難了起來，還不等他說話，突然旁邊傳來了一個女聲：
“同志，吃個棒冰吧！”
張睿明扭頭看去，只見一個穿着售貨員制服的年輕女人走在前面，從相貌來看她應該是羊城本地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年輕人，這兩個年輕人擡着一個木頭箱子，箱子上面蓋着白色的乾淨棉被，很明顯這是一個簡陋的移動冰箱。
“啊？不用！不用！”
張睿明下意識的如此說道，那售貨員繼續繼續說道：
“不要錢的，大家排隊購買我們的產品，是對我們的支持，我們非常感激。”
“天氣太過於炎熱，所以我們請大家吃棒冰解暑。”
“當然了，如果您確實不能吃棒冰，而且您自己帶有水杯的話，我們還有涼茶。”
等售貨員說完之後，不等張睿明說話，旁邊的孩子就聽到了不要錢幾個字，紛紛伸手喊道：
“我要！我要！我要棒冰！”
伴隨着孩子們的聲音，那售貨員撩開蓋住木箱的棉被，開始拿出來一支支顏色各不同相同的彩色棒冰，笑盈盈的遞給了孩子們。
看到這一幕，張睿明再次仰天長嘆，感覺心塞的越發厲害。
等大家夥兒都拿到了棒冰，張睿明才發現，自己衆人後面居然已經排起了長隊，增加了起碼五十多人，很明顯他們把自己等人誤認爲是排隊的人羣了。
“走吧，咱們進去看看吧！”
“給排隊的同志們讓地方吧，哈哈。”
張睿明乾笑了兩聲如此說道，伴隨着人羣的騷動，一行人在後續排隊人羣的驚喜中，離開了排隊的位置，走進了百貨大樓裡面。
剛走進去，就感覺到了一陣不同尋常的涼爽感覺，很明顯是空調。
果不其然，只見百貨大樓一層，大門正對着的檔口就是紅星聯合體的銷售攤位，一如往常的開放式攤位，擺放着大量紅星聯合體的產品，從最新的空調和冰箱，到電視機和摩托車，甚至還有電風扇和洗衣機，看起來頗爲壯觀的模樣。
同時，佔地起碼有二百平的攤位裡面，此刻有大量的顧客，正在查看着自己所鐘意的各種不同的家電，而空氣中的冷氣，正是那些用於展示的空調發出的，導致攤位附近頗爲涼爽，還吸引了不少過來享受冷氣的人。
“人很多啊！”
“是啊。”
“太多了”
身後傳來幾聲議論的聲音，張睿明招了招手說道：
“走，咱們去裡面看看。”
“剛纔那個人不是說還有其他牌子的電冰箱嗎？”
聽到張睿明的聲音，身後的衆人紛紛點頭，然後他們開始繼續往裡走，很快就看到了另外一個銷售電冰箱的攤位。
“雪花牌？”
“使用紅星軍工級壓縮機，超強制冷，用電節約？”
“免費送貨上門，提供五年質保？”
看到檔口的招牌，以及掛着的條幅廣告詞，張睿明感覺眼皮子忍不住直哆嗦，用紅星的壓縮機，居然也能成爲宣傳點？
同時他心算了一下價格，雪花牌的冰箱和紅星牌的，總價格要低百分之十，同時這裡排隊的人也不少，看起來起碼有一百多人。
“走，繼續走。”
張睿明在觀察了一圈之後，揮了揮手繼續說道。
隨後他們一行人繼續往前走，果然在片刻之後，又看到了一家賣冰箱的檔口。
“企鵝牌，使用了紅星純銅電機和錳鋼高效壓縮機。”
“內部空間更大，可以存放更多食物。”
“堅固耐用，整機質保五年。”
“免費送貨上門。”
看到這裡，張睿明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很明顯在這邊，使用紅星牌的壓縮機，屬於產品的重要宣傳點，至於價格，企鵝牌的冰箱和紅星聯合體的差不多，但是體積很明顯比紅星聯合體的還要大一圈。
“走，去那邊看看。”
這一次，張睿明拿出來相機，偷偷摸摸的拍了一張照片，然後才招呼說道，於是一行人繼續前進。
不多時，他們再次遇到了一家銷售類似產品的檔口。
“南極雪冰櫃，商用冰櫃就選南極雪！”
“國家開放了，經濟活躍了，人們有錢了，天氣炎熱了，冰棍暢銷了，不如買一臺南極雪冰櫃，一個夏天即可回本，以後每年盈利，三年當老闆，五年開轎車！”
“使用紅星四缸壓縮機，功率更大，製冷更強！”
“整機質保三年，壓縮機質保五年，使用無憂，賺錢利器！”
這一次，看到的不是賣冰箱的，而是賣冰櫃的，檔口四周貼着各種廣告標語，排隊的人也比剛纔兩個檔口更多，很明顯這都是希望搶佔先機，做生意掙錢的，甚至從口音上來聽，不止是有羊城市本地的，還有一些其他周邊地區的人前來購買。
“商用冰櫃，商用”
看着不遠處的檔口，張睿明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心情越發沉重，他還是拿出照相機，偷偷摸摸的拍了兩張照片，然後對身後衆人說道：
“走，咱們繼續逛。”
然後一羣人繼續開始走了起來，又走了片刻，在繞過一個大彎之後，終於出現了一家銷售空調的檔口。
“美的空調？”
“廣粵省本地的品牌，售後更有保障。”
“使用紅星壓縮機和電路板，整機質保五年，十年內成本價格維修？”
“沒想到，紅星聯合體的壓縮機，居然已經賣到了廣粵省？這個美的廠子是什麼來頭？廠長你過去聽過嗎？”
當看到這個檔口時，那個副廠長下意識的驚歎說道，而張睿明已經徹底麻木了，只是默默的搖了搖頭說道：
“沒聽過，走吧！”
“去下一家。”
伴隨着他的聲音，衆人開始擁擠的往過走，或許因爲這家是廣粵省的本土企業，除了紅星聯合體的檔口以外，他們這裡的排隊人數是最多的，直接從這裡排到了後門。
就在張睿明等人要離開時，只見有兩個人從百貨大樓後門走了進來，一個看起來有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還有一個只有二十歲的年輕人。
“劉先生，謝謝你們。”
“如果不是你們的工程師，遠赴千里而來，駐廠和我們的工人在廠子裡同吃同住，我們的生產線問題短時間還沒辦法解決。”
“勢必會影響今年夏天的供貨量，趕不上銷售熱潮啊！”
倆人走到了檔口附近，那中年人和年輕人握了握手，同時頗爲感激的笑着說道，而那年輕人則笑着說道：
“您客氣了，美的作爲我們的合作伙伴，我們提供技術支持是應該的。”
“未來咱們美的如果有任何技術問題，都可以直接聯繫我們，我們紅星聯合體一定竭盡所能，能解決的直接解決，不能直接解決的，想方設法的也要解決。”
聽到年輕人這麼說，那中年人忍不住喜笑顏開的說道：
“有了劉先生這句話，我可就放心了。”
“過去我們就是一個土作坊，只能生產電風扇這種簡單的產品，可是去年一年的時間，整個廣粵省出現了起碼兩三百家電風扇廠家。”
“如果不是偶然接觸到咱們紅星聯合體，我們今年還在電風扇那邊打架呢！”
“不過這空調可比電風扇難多了，我們本身技術積累就不夠，未來肯定還得麻煩咱們聯合體。”
“當然了，劉先生放心，這個費用問題，我們絕不含糊。”
中年人的話音剛落，只見那年輕人趕緊擺了擺手說道：
“唉，您這話說的可就過分了。”
“我們是合作伙伴，我們賣壓縮機已經掙錢了，如果後續提供技術支持，還要額外收費的話，那和小日本那些奸商有什麼區別？”
“再說了，咱們美的空調賣得好，我們也能多掙錢。”
“所以費用問題，您以後可就不要再提了，我們給合作伙伴提供對應的技術支持，那都是免費的，絕對不能收錢，這是上面的死規定。”
聽到年輕人這麼說，那中年人握着年輕人的手用力搖晃了一下，感慨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咱們晚上一起吃飯？”
那年輕人點了點頭剛準備說什麼，突然他看到了不遠處的張睿明，表情愣了一下，很明顯有些意外，但是瞬間臉上就浮現出笑容，對面前的中年人說道：
“好，何廠長。”
“就這麼說定了，晚上吃飯。”
然後才扭頭看向張睿明，笑着招呼喊道：
“張主任！張主任！您怎麼突然來羊城了啊？”
“我是聯合體的劉君力，咱們去年冬天在全省產業大會見過面。”
“真沒想到，在羊城居然能見到您。”
聽到年輕人打招呼的聲音，雖然張睿明感覺尷尬極了，但是也不得不硬着頭皮擠出笑臉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