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無所有,何以依偎;夢,漸行漸遠,怎麼安慰?】
華盛集團頂樓的董事長辦公室內。陸曉默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會被邀請出現在這裡。偌大的辦公室,只有他和華之昌兩個人。
“實在是太冒昧了,把陸小姐請到這裡來,可是孩子,叔叔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所以只能找到你來幫忙。”華之昌比上次見,似乎又蒼老了許多。
“您要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的儘管說,我一定盡力而爲。”陸曉墨並不放鬆地坐在他對面。兩個小時前在電話裡,陸曉默就已經聽出來,華之昌或許是有大事找她。
華之昌點點頭,“好。”他的手有些發抖,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紫砂壺,那蓋子發出“叮呤咣啷”的聲響,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他又慌張地放下。
“華叔叔,您怎麼了?”陸曉墨能明顯感覺到華之昌今天的異常。
他卻搖搖頭,“沒事,我沒事。”眼角邊有明顯的淚痕。“我現在的這個身體,許多事情也該交代下了。”
交代?交代什麼?“您真的沒事嗎?”陸曉墨再一次確認。
“沒辦法呀,到了這個年紀,總是會害怕。”
害怕……陸曉墨沉默許久,她看出華之昌難於開口的局面,也猜到了自己被他約見的目的,乾脆開門見山問到:“您叫我來,大概是因爲小凱吧?”
“對,因爲小凱。我現在必須要見到小凱,可是他一直不肯見我。”
“他,確實很忙。”這樣的安慰並沒有用處。
華之昌擺擺手,“叔叔想來想去,也只有來找你了,你的話他或許還願意聽,你幫幫叔叔好不好?”
“我……”在華之昌看來,除了陸曉墨沒有人可以做到可是以她和夏凱延現在的處境來看,她即使不忍心拒絕,可是這件事情若是答應下來,她又做不到。
“只有你能幫叔叔這個忙,我想見一見我的兒子。我實在不希望哪天我突然不在了,走的時候還帶着遺憾。老天把小凱送回到我的身邊,一定是希望我們父子相認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這樣的他很值得同情。
“好,我試試吧。”
華之昌的話,陸曉墨已經翻來覆去想了很多遍。
“小凱。”在她確認了他回到上海以後,已經是第三天來他的音樂室門口等他。就連保安都用特別異樣的眼神看着她。
這件事情像是塊石頭一樣壓在她的心裡。沒想到在見到他時,還會多出這樣的心慌。可是她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
“你在這裡幹什麼?”他的眼神很明顯地在刻意避開她。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低下頭,“我在等你。”
他心裡不被察覺地暖了一下,不管她這一刻爲了什麼原因站在他的面前,至少是爲了他而來。
“有事嗎?”他佯裝鎮定。
“我……對,有事。”她竟然說得沒什麼底氣。
“陸曉墨小姐,是你親口說的我們沒有可能,沒有未來,那你現在站在這裡,又是要幹什麼呢?”他最心疼的事情,現
在這樣鎮定地說出來,只是爲了給自己一些尊嚴。
“我來,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她想了很久,怎麼用一種婉轉的方法告訴他,可是,她想不出來。
他冷冰冰的表情下,卻依舊是一顆炙熱的心,陸曉墨只要說一句話,一句就夠了,他一定會緊緊抱住她,告訴她,他一直再等着一天。“那樣決絕的話你都說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難道不僅僅是要我消失在你面前,還要讓我在這個城市也消失嗎?”
她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站在他面前,她傷害過他,現在又要來傷害。“不是的。”
“那是什麼,你告訴我。”他低頭問她。
一秒,兩秒,三秒,他擦身走過她的身邊,他能想到的只有陸曉默一次又一次地拒絕自己。
她終於下定決心,“是……是關於你爸爸的。”
他停住腳步,轉過身,第一次用這種質疑的眼神看着他。“我爸爸?”
“是的,前幾天你的爸爸……”
她根本還沒有組織好語言,他已經搶過她的話,似乎是在嘲諷自己,“我哪個爸爸?活着的那個還是死了的那個?”
“是華先生……”她頓了頓,接着說,“是你的爸爸,他想見你。”
夏凱延看着她的眼睛,先是一愣,才緩緩開口說道,“我沒有爸爸,從來都沒有。”
陸曉墨絕沒有想到他會是這樣的迴應,情急之下拉住他的手,“他現在的身體很不好,他就是想見見自己的兒子,這樣的要求你都不能滿足嗎?”
夏凱延心中一震,停下腳步,目光落在被她握住的手上,陸曉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即刻鬆開。“所以他讓你來找我?所以你現在是在當他的說客嗎?”
陸曉默起伏的情緒實在壓抑不住了,淚水終於泛上來,她怎麼說不動他了。
夏凱延見狀,心頭一緊,遲疑了幾秒鐘以後,忽然向車子的方向走去,他似乎做什麼都是爲了她。陸曉默立刻跑過去拉住他,“小凱,你要去哪裡?”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她知道他要去哪裡,可是以他現在的樣子見了面反而不好,所以她顧不上許多,拉住他不肯放,以爲可以拉回他的理智。“你冷靜一點好嗎?”
“他不是要見我嗎?我現在見他去。”
“他身體不好,你現在又這麼衝動,怎麼能見面呢。”
這樣的時候,怎麼還聽得進那些話,車子已經發動起來,陸曉默一路追出去,他在後視鏡裡看見她即刻下車把原本站在車後的陸曉默壓上車。
他直接往頂樓上面去,陸曉默一路攔着他,連保安都無可奈何,陸曉默的力氣更是無濟於事,最後還是和他一起出現在華盛影視頂樓的董事長辦公室。
“董事長,我們……”安保人員不知個該怎麼解釋,對於沒有攔住這個橫衝直撞的人,即便他們知道他是誰。
“沒事,你們都出去吧。”
秘書輕輕帶上門,華之昌對他這樣的到來並不驚訝。
“小凱,曉墨你們來了。”
陸曉墨表現出無比地尷尬,“……叔叔。”
“你要見我嗎?”夏凱延冷冷地甩出這句話。
華之昌看看他身後的陸曉默,臉上不禁露出了不易察覺的些許笑容,“曉墨都告訴你了吧。”
“我在問你。”
“那個……叔叔,你們聊着,我出去等。”陸曉墨自認是個外人,在這裡待下去似乎不太合適。
“也好。”
臨走前,她還是不由得偷偷給了夏凱延一個眼神,仍然是在提醒他,千萬不要衝動。夏凱延卻像是未曾看見一樣,並沒有給她迴應。她轉身輕輕帶上門,一點也聽不見裡面的聲響。
華之昌上前一步,作爲父親他好想好想好好跟兒子說一回話。“小凱,你是爸爸的兒子,爸爸想要見見自己的兒子都不可以了嗎?我還要通過曉墨才能見到你嗎?”
或許在華之昌的有生之年裡,應該只有在夏凱延面前才露出過這樣祈求的眼神。
他冷笑一聲,“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就算你利用她也沒有用,別總是把她牽扯進來。你現在急着想認我,我當然知道是爲了什麼,是爲了華盛的前途吧,不好意思,我沒有必要對它負責。”
華之昌的胸口泛起一陣難受,他急忙用手捂住胸口,這樣似乎能好一些。“你非要這樣看爸爸我也沒有辦法,對,你說得不錯,華盛的接班人必須是你。你叔叔因爲澤誠的事情也已經一病不起了,我不能要看着我一手打下的基業,就這麼敗落下去。”
本來,要不是因爲陸曉墨,他今天根本就不會來,所以現在,無論華之昌說什麼,他都無所謂。華盛敗落?這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姓夏,而這裡寫着一個華字。“你到底是什麼企圖我不管,我今天就再最後跟你說一遍,第一,華盛不屬於我,我不會要;第二,因爲華盛是你的東西,我更不會要。”
華之昌是想好了的,夏凱延必須坐上他的位子他才放心。“不管你原不原諒我,我是你的父親這個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比起原諒,他其實更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如果母親看到他就這樣輕易地原諒了眼前這個拋妻棄子的人,一定會傷心的。
“別跟我提父親兩個字,我沒有父親,我從來都沒有過!我不知道父親是什麼,我只知道這兩個字給我帶來痛苦!都是因爲你,你是最沒有資格跟我提這兩個字的人。”
華之昌的呼吸開始急促,而夏凱延卻並沒有發現。“媽媽生下我就是個錯誤,你拋棄她,再留下一個我去拖累她,你現在想起你是我的父親了?實在太晚了!那些要原諒的話,你還是留着跟我媽去說吧。”
“小凱,不要每次見到爸爸,都是這樣的態度。”
“不接受我的態度可以啊,那以後別想方設法地見我,你怎麼不問問我想不想見你。”
才轉過身要走,還沒有來得及邁開步子,身後就傳來“咣”地一聲巨響。華之昌整個人從椅子上暈倒在地上。
夏凱延這才驚慌失措,“快來人啊,叫醫生!叫醫生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