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說這話,也是有根據的,玄陰真水本就是玄陰水姆的本命寶物,也是其道果成就,無端讓一介凡間修士得到,其中隱含的禍患,不成金仙,恐怕是分辨不出來的,時間一久,就算是每一滴玄陰真水中攜帶的玄陰水姆的氣機極少,但正好潛移默化,讓宗多拿這種千年老怪也一樣中槍,包括宗多拿被西方金行之寶太白金蓮困住,也是因爲玄陰水姆引發了宗多拿的貪婪之心。
不過好在宗多拿也是煉成了不死之身,甚至因爲西方本源金氣的緣故,這份造詣還在亓南公之上,所以還保持這足夠的清醒,也是林曉所說看看是否還有救的緣由,畢竟西極教屬於旁門中的旁門,即使能夠修成不死之身,也是一樣不得長生的,日後四九重劫會一劫強過一劫,直到徹底讓沒有進階天仙,並且最後飛昇的修士徹底滅亡——天道公平,越是修煉成了不死之身的修士,日後渡劫失敗,就更無幸理,就連轉世重修都不能的。
這一次,林曉帶着亓南公直接出現在玄陰凹上方,與西極教作爲鎮教之寶的太白金蓮近在咫尺,被困在金蓮上的宗多拿這回可是看到了不再隱匿蹤跡的林曉與亓南公二人。說實話,此前西極教禁宮中的劇烈震動,早已使得宗多拿滿心憤怒,只不過並沒有搞清楚什麼,派到禁宮中的衆弟子就已經全軍覆沒,卻依舊沒有得到一點消息,在憤怒之餘,也使得宗多拿心生惶恐。
要不說這修道人修煉時總要強調“小心謹慎,勇猛精進”呢,只不過受到玄陰水姆影響甚重的宗多拿此時卻不僅僅是小心謹慎的問題,而是有些疑神疑鬼、患得患失。如今看到了林曉和亓南公,宗多拿在怒火燃透九重天的同時,也在琢磨除了亓南公之外那個陌生的修士是什麼人,因爲很明顯,宗多拿看得出來亓南公是以這個陌生的黑髯道人爲首的。
與亓南公可謂是打了無數年的交道,雖然兩人是王不見王,沒有真的打過照面,只是都清楚對方的長相、氣質,但林曉就不一樣了,別說宗多拿久居西極山,近數百年又是因爲要平衡太白金蓮和玄陰真水,近乎被禁錮了幾百年,本就不是交遊廣闊的宗多拿就更不知道中原衆多太清一脈高手的名號,就更不用說林曉這個總是特立獨行的傢伙了,所以在這方面還不如亓南公呢。
看着林曉和亓南公,宗多拿還是首先開口了:“原來是亓道友遠來,怪不得我西極教弟子不是閣下對手,只是不知道閣下前來我西極教到底是有何貴幹?難道是要和我西極教正式開戰嗎?還有這位道友,又是何人?莫非也是來我西極教討便宜的嗎?”此時此刻,宗多拿心中以爲來人爲的就是西極教唯一堪稱天材地寶的玄陰真水了!
與紫雲宮天一真水類似,玄陰真水作爲天地間九種真水之一,也只有玄陰凹出產,不像太白精金一類西方真金出產的地方,不只是西極山,因爲磨球島和天乾山同樣有西方太白精金出產,尤其是人家磨球島靈焰潭還盛產各種靈火靈焰,卻又是西極教玄陰真水和太白精金的剋星,所以,宗多拿和西極教一衆長老弟子,最重視的就是玄陰真水,也正因如此,纔會被玄陰水姆輕易影響,滲透——這也是近千年來,玄陰水姆放棄以自身強大硬性掙脫大禹禁制所想到的方法。
宗多拿一邊說,一邊被自己的情緒影響,越往後,聲音越大,臉色也越來越猙獰,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依然是聲色厲俱了。
不過,宗多拿的變化可影響不到亓南公,本身亓南公就沒有把自己放在主位,抱着萬事有林曉做主的想法,自然也就無動於衷,可這樣一來,倒是讓宗多拿以爲這是亓南公對自己的蔑視,火氣不由更加旺盛,不等林曉或者亓南公說話,已然發作,盤膝坐在太白金蓮上的身體立時站了起來,左手由後向前一揮,一道燦燦若烏金色的光芒飛了出來,只是在空中略一盤旋,就帶着無邊的鋒芒殺了過來。
只是宗多拿自己也不好受,本身他自己的肉身就是鎮壓太白金蓮不要暴動的關鍵,這一來,立刻就讓原本三方平衡的狀態被打破,要知道這朵太白金蓮本就是大禹留下的三百六十柄金刀所化的刀蓮,藉着這個機會,頓時又五十餘柄金刀脫離了金蓮蓮座,衝着宗多拿的身體割了過去,只是與宗多拿放出的烏金玄光一致,就在烏金玄光落向林曉和亓南公的同時,這五十餘柄金刀也同時落在了宗多拿身上。
本來宗多拿也沒有在意太白金蓮上的金刀對自己會有多大的傷害,這一時激憤出手,多少也有一些以傷換命的打算,不死之身嘛,所以忍着金刀裂體劇痛的同時,兩隻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林曉,想要看到自己的劍氣刀光能否對這個黑髯道人造成傷害。
玄光過後,宗多拿很清楚地看到黑髯道人在刀光中奮力掙扎,隨後被烏金光芒穿透自身的防護寶光,整個人隨即四分五裂。不過,令宗多拿猶疑的一點,就是宗多拿並沒有看到黑髯道人身死之後,有任何的血液飛舞——難道自己的劍氣刀光有了如斯的威力,竟然能將人瞬間化爲齏粉嗎?
不過隨後宗多拿就開始後悔了,因爲不知不覺中,有一隻白皙忻長的手掌落在了自己的肩頭!
宗多拿在心裡大吼:這是什麼鬼?!太白金蓮難道只會傷害自己,對外人無用嗎?這可是無數西方精金的氣息凝聚而成,還有經過了大禹的祭煉才得以成型的法寶啊!
出現在宗多拿身後的,不出意外,就是林曉。以林曉的道行,的確可以無視絕大多數的護身法寶的寶光或者防護,更何況護住當然也可以說禁錮住宗多拿肉身的法寶,還是大禹所煉製的,在得了大禹大部分道統傳承的林曉面前,這與林曉自己的法寶又有什麼區別。當年接受了大禹那座天姥山洞天之後,林曉對於當年大禹煉製的十七件至寶的位置都是一清二楚,要不是當年大禹早就與本家大師兄確定了這十七般法寶的歸屬和用途,林曉早就能一一上門,將其收攏到了手裡,根本就不用等後來還讓衆多的峨眉三代弟子去獲得什麼仙緣。
就比如韓仙子收藏的那一枚神禹令,又名潛龍符的法寶,林曉當然很清楚,自然也會把這件法寶的來歷、效用對韓仙子說個明白,至於凌雲鳳能得此寶,除了與此寶有緣(此乃禹王所定),另一個也是因爲韓仙子當年就與凌雪鴻有舊,乃是閨中好友,自然也會便宜了凌雪鴻前世族女,今生弟子凌雲鳳了。
林曉一巴掌拍在宗多拿肩膀上,直接將宗多拿的法力和元神鎮壓,這種境界上的碾壓,着實有一種成年人欺負小朋友的味道,但是,的確是非常有虐人的感覺,怎麼就是那麼容易讓人興奮呢?林曉一邊壞壞地想着,一邊伏在宗多拿耳邊說道:“小拿拿啊,不要這麼激動哦,貧道此來可不是要對你不利嘀,日後你可是會灰常灰常感激貧道的啦,現在,還是乖乖地聽話哦。”
宗多拿只覺得渾身上下花園一緊,冷汗頓時溼透了身上的衣服,整個人從靈魂回到肉身都感覺那麼的不好,不由得苦着臉就要開口,可是,“哦、嗚、嘟……”這是怎麼一個情況?難道自己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了麼?我好可憐啊!這是宗多拿再次清醒過來之前,腦海裡閃動的最後一個年頭,隨後,就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宗多拿終於再一次有了知覺,只是怎麼感覺到身上出奇的火熱,焦灼的感覺一浪接着一浪,不由得慘叫出聲,只是這個慘叫的聲音怎麼好像不屬於自己呢?宗多拿修煉近千年,位列西極教三代大長老,不死之身的頂尖高手,可有一樣是絕對不會改變的,那就是宗多拿是個男人,聲音也很自然的是屬於男人的那種粗豪,可是這個聲音爲什麼聽起來如同女人一樣的尖利,而且還是一個老女人?
宗多拿都不必多想,就能在自己的腦海中建立起來一個麪皮如同乾枯橘皮,頭髮稀疏花白,十根手指猶如干裂的樹枝,渾身上下皺皺巴巴的老女人的形象,“那絕對不是我!”宗多拿用盡全身力量大吼!隨着宗多拿的大吼,這個老女人的形象也隨之變成了一塊塊的碎片,接下來每一片碎片又被身畔的高溫化爲了縷縷青煙,而身畔的高溫,也隨着老女人的形象化爲青煙一起也消失了。
光明重新降臨到宗多拿身上——宗多拿的眼皮劇烈的顫抖,似乎是費了很大的力氣,眼皮數次跳動之後,宗多拿終於睜開了雙眼。微微露出一道縫隙,宗多拿透過這一線光明,再次看到了西極教上空的藍天白雲,這一刻,似乎整個心靈都得到了洗禮,宗多拿只覺得從來沒有過的清明和輕鬆,一時間竟然出神了。
林曉自打拍了宗多拿肩膀一下之後,亓南公就看到宗多拿雙眼一翻,倒在了太白金蓮上,原本以爲太白金蓮會因爲三角平衡的一端失效,從而爆發絕大的威能,可是亓南公看到的卻是太白金蓮一陣顫動之後,竟然重新平靜下來,甚至就連因爲宗多拿出手攻擊而飛出的五十多柄金刀都回歸了原位,並且因爲其中沒有了宗多拿的參與,太白金蓮竟然再次與玄陰凹中的玄陰真水建立了平衡——玄陰凹無數玄陰真水化作了十二根通天也似的漆黑大柱,將太白金蓮頂住在了半空,好像是銀白色的蓮花下方的根鬚一樣,黑白分明的樣子,別有一番怪異的景象。
而林曉就站在金蓮上,十根手指高速輪動,帶起了片片殘影,無數印決化作了顆顆金色的符文,一顆顆地打入到了宗多拿的身體,而宗多拿也逐漸被一根根從自己身體內部探出的道道金絲所包圍,最終形成了一個金色的光繭,待光繭將宗多拿完全包裹住的一剎那,無色的高溫烈焰隨即從金繭上升騰而起,金繭周圍的空氣都被扭曲了。
而林曉則雙手背後,微微低頭看着橫躺在金蓮上的光繭,默不作聲,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只是,亓南公也知道這是林曉的手段,只會對宗多拿有好處而全無害處——紫陽真人必有深意,將宗多拿醫治一番對黑珈山也有好處啊。修仙之人,有哪個不願意平平安安地修行、早登仙界呢?如果不是爲了資源,不是爲了積修功德,沒有一個願意整天打打殺殺的,窩在家裡修煉不香嗎?
只要一想起當年從凡人中被自家師尊收爲弟子,踏上修行道路開始,亓南公就見慣了生死離別,壽元耗盡之時的懊悔,不過到底是情關難過啊,亓南公也不由得嘆息。過去數百年,亓南公也曾數次下決心斬斷情絲,可是每每一見到沙紅燕,所有決絕的話語全都說不出口,就算是話到嘴邊,說出去的也立刻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包括現在都一樣,突破到了天仙,時間一長也是必定要飛昇的,所以才轉換了思路,用心去修行不死之身,最終不是在於捨棄不了那份情絲嘛。
推己及人,其實亓南公對宗多拿已經沒有了敵意。宗多拿作爲西極教的三代長老,只要當年轉世尋道的掌教一天沒有歸來,維護好西極教、興旺好西極教,就是宗多拿的心願,不管會爲此做錯多少事,甚至宗多拿有可能會在有一天當年的掌教真正歸來的那一刻,因爲歷年來積攢的惡業,而尋求絕路——自殺轉世尤其是爲了教門這樣做,可是大多數西極教弟子非常願意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