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梭說,“我們人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
梔子花——純粹的愛;顧忌的愛。
下午四點整,沈糯結束了在理工大的研討會,不急不緩的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從羅馬回來後,立刻回了研究院銷假,即使明天就是大年夜,卻自告奮勇的申請代表她們所來聽學術報告會,實在不願回家忍受她媽媽那套要不別離婚,離婚就得去相親的嘮叨。
她慢悠悠的在理工裡逛着,校園裡幾乎沒有人,偶爾零星的走過一兩個保安和清潔衛生的阿姨。
看看手錶,四點四十,蘑菇了半天,卻只過了這麼會時間。
左右看看,理工快被她逛了個遍,實在興味索然,忽然後面一起參加學術會的三組言老師趕上她,“沈老師,還沒回去?”
沈糯禮貌的笑,“是啊,時間還早,耗到吃飯時間,在外面吃完回去。”
她看看錶,附和着,“哦,也快了。”沈糯無聊,隨口聊起來,“言老師去哪?”
“哦,我媽媽在附近的一個書館打發時間補差,我去找她。”
沈糯好奇,“書館?”
“是啊,最近新開的,老闆有自己的工作,只是消遣開了家書館,平時沒有時間管,我媽媽看着清閒,就去補差,不過裡面的書倒是都很稀有,很不錯。”
沈糯一聽書就來了興趣,“遠嗎,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好了,反正沒有事情做。”
“不遠,一起走吧。”
那家書館離的很近,她們幾步路便到,那一區每隔一段路都有一幢二層的獨立樓,周圍有花園,很安靜。看起來倒像別墅區,可每一幢樓不是茶室就是咖啡屋,還有畫室和書齋,沒有一戶是住家。
“這裡的建成純屬是爲了那些上面領導的親屬,有錢家的二世祖燒錢用的,看誰有錢,比誰情趣高雅,一個圈子裡的,互相還都認識。這一片都這樣,但書館倒是就一間。”
沈糯跟着她走在環境優雅漂亮的街區上,邊環顧着四周,邊問着,“怎麼要叫書館,不是書店嗎?”
說話間他們來到那家書館門口,書館是新開的,從外面看還是嶄新的感覺,裝修很古樸,牆壁四周都是乳白的糯米顏色,二層與一層中間掛着一塊古木牌匾,上面銀漆的字,“糯香書館”
沈糯很喜歡,笑逐顏開的對言老師說,“真是個好地方。”
“確實是不錯,這裡平常很少人來,叫書館是因爲這裡的制度和圖書館一樣,只借閱,不買書。”
沈糯失笑,“圖書館?”皺着眉疑問,“還可以個體經營嗎?”
“高官領導的兒子,別說是圖書館,圖書大廈都能開。”她領着沈糯向裡走,門口有幾排古木和藤編的桌椅,桌上擺着茶水,佈置得倒像是典雅的茶室。再向裡就是一排一排的書架,和圖書館一模一樣,只是書架全部是古木鏤空雕花的,顯得很奢侈。
沈糯仔細看着,聽言老師喊了聲“媽媽”,跟着回頭去看。
“小家,你來了?”說話的人眼睛打量上沈糯,“這是?”
沈糯招呼,“阿姨,您好,我是言老師的同事。”
言媽媽點頭,“你好。”看沈糯四處的看,就笑眯眯的同她說,“這裡不錯吧?要是喜歡,可以辦個圖書證,經常來借書看看,不過不可以借出去。”
“可以辦借書證?那要多少入會費?應該很貴吧?”
“不要入會費,留下電話號碼和基本資料就可以辦理,很方便的,不過要留下些詩句什麼的文縐縐的話或東西做紀念。”
沈糯很有興趣,覺得開這家書館的老闆實在有意思的很,記得自己小時候便是恨不能自家開個圖書館,可是一直是個虛念,遇到真的自己開圖書館,還辦圖書證的,頓時心有慼慼焉。嘴上問到,“這家老闆是什麼人啊?這麼特別?”
言老師一旁撇嘴,心直口快,“還不是錢多燒的,怪毛病多,弄得和學校一樣,不僅不賺錢,還要賠錢。老闆我媽都沒見到過,一直是中間人交涉,據說人前段時間出國了,辦書館似乎是因爲妻子的興趣,嘖嘖,爲了興趣,奢侈。。”
沈糯笑笑,她很喜歡這裡,可是平日很少來這區,不知辦了圖書證有沒有時間來,看看管理員位置後面的牆上掛着圖書館三個字牌匾,實在很有意思,笑了笑,不再猶豫的辦了圖書證,證很別緻,小小的一張卡,別緻的藝術字,“糯香書館”她看着“糯香”二字輕輕笑,這書館與她還真是有緣。
辦理圖書證的要求就是留下一些,話也好,詩詞也好,禮物也好,珍藏也好給圖書館,沈糯看着牆邊一角擺着的木櫃,想了半天,也不知到底寫些什麼,最後,想起了倉央嘉措的一首詩,當時讀到時很感動,此刻便順手寫下,貼在了牆上。
那一天,我閉目在經殿的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爲超度,只爲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爲覲見,只爲貼着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爲修來世,只爲途中與你相見
那一月,我輕轉過所有經筒,不爲超度,只爲觸摸你的指紋;
那一年,我磕長頭擁抱塵埃,不爲朝佛,只爲貼着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細翻遍十萬大山,不爲修來世,只爲路中能與你相遇;
六世**的情詩,一個傳奇人的詩,夠意境了。
言老師湊過來瞧,嘖嘖稱讚,“倉央嘉措啊,沈糯,還是年輕好啊,心裡還憧憬這麼純粹的愛呢。”
沈糯眨眼,純粹的愛?細琢磨下,搖頭失笑,自己並不是吧。
沈糯心情自打從書館回來後,一直不錯,胡思亂想的時間也減少。大年三十那天一家團圓,她和爸爸媽媽回了老家外婆家,她外婆已是九十幾歲,身體仍是很好。
一家人和樂融融,沈糯樂的輕鬆自在的享受個春假,年後好專心進組攻項目。
小表妹剛從山西回來,給沈糯帶回一個當地的面具和十二生肖剪紙,沈糯很喜歡,帶着面具差點把小侄子嚇哭。
樂呵呵的坐在沙發看春晚,外面鞭炮聲不絕於耳。
手機忽然想起,沈糯以爲是同事拜年,順手接起,聲音輕快笑意甚濃,“喂,你好。”
對方卻是沉默,她以爲信號不好,走到稍安靜的地方,“喂,哪位?”
還是沉默,沈糯狐疑的看來電顯示,阮析臣的名字赫然的出現在手機屏幕上。她立刻屏息,憋着大氣踹不出來,靜下來等對方的回答。
周圍一片歡聲笑語,電視上正是小品的**處,一家人笑的歡騰,屋外侄子侄女追跑,熱鬧不凡。反襯他的環境格外寂靜,寂靜得沈糯都可以聽見他平靜和緩的呼吸聲,沒有人聲,也沒有鞭炮聲,靜的讓沈糯錯覺半邊身子踏進了鍾裡,隔絕了聲響。
那感覺寂寞的令人心涼。
好久好久,她聽見他輕輕的說,“新年快樂,沈糯。”
“恩,新年快樂。”
然後便沒了話,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沈糯耐不住,輕喂了一聲。
他似乎是離開了聽筒,遠遠的傳來咳嗽聲,她聽的皺眉,又餵了聲,叫他,“阮析臣?”
他“恩”的答應,片刻,好像忍耐不住,嘆了氣,“沈糯,我很想你。”
她怔住,沒有迴應,他又說,聲音溫柔,“很想你。”
沈糯的心差點軟成泥,爛在地上,心驚的立刻掛斷電話,緊捏在手裡,急急忙忙的回了裡屋看春晚。可究竟演了什麼,卻一絲一毫沒看進去,她只是想着阮析臣,他身邊那麼安靜,一個人嗎?這樣的日子,一個人嗎?肯定不會回家,可他爸爸又肯定會叫他,又發生衝突了嗎?
一個個猜想折磨着她的神經,她不由自主的拿起了手機。找到他的名字,又煩心的扔在一旁。半響,熬不住的重新拿起,煩躁似的將臉埋進一隻手掌內,另一隻手按了短信發出去。
“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她想,沒原則就沒原則吧,這樣團圓的日子,這樣熱鬧喜慶的日子,他一個人,終究太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