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瑤步履輕盈地走了進來。
同上一次見面相比,似乎體態更加纖細了。
薛寧自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漸長的肉,勉強扯了笑容。
青英帶着人奉茶。
瓜果一氣都放到薛寧面前,薛瑤那邊反而都是糕點這些。
薛瑤擡了太眼皮子,端了茶杯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頭。
“這是才衝開熱茶。”薛寧歉意地笑了笑:“我這屋子裡也沒個準備,其他茶葉怕三弟妹喝不習慣。
其實這是,薛寧有一天渴了。
正不巧屋子裡沒人,隨手抓了茶杯來喝。
隔夜茶不說,還是濃茶。
直接就鬧了肚子,還一個晚上都睡不安生。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只留下黑眼袋。顧文柏這才下令正院不準候着茶水,就是清茶也不準。
連他自己,想喝茶都是現泡的。
需要勉強笑着放下茶碗,看了看薛寧已經微微聳起的肚子,眼裡飛快地閃過一絲嫉恨,只是很快就垂眸捏着帕子。
讓薛寧幾乎都以爲方纔只是錯覺。
薛寧不自在地側了側身子,隨手抓起一旁的靠枕放在身前擋着。
此地無銀,她也認了。
“三弟妹,你這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是府裡怎麼了嗎?還是你……”薛寧表情很恰當地露出擔憂的模樣。
薛瑤不答反問:“我來了這麼久,怎麼沒見到二妹妹?”
“夫人。”青英這時說道:“孔媽媽正教着二姑娘管家呢。”
薛寧恍然問道:“今天是教什麼內容?”孔媽媽是才離開的,她不可能不知道,青英也是一同聽了的。
青英故作回憶,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怕是算賬吧。有些賬目不對的,孔媽媽是想給二姑娘好好分析呢。”
薛寧瞭然地笑道:“原是如此。”
“三弟妹,你即是想見。且等一等。”說着轉頭喊了人進來。
丁香垂首。
“去和二姑娘說一聲,先放下手中的事情。三嫂來看她了,讓她不必換衣衫,直接過來吧。都是一家人。你說是吧,三弟妹。”薛寧朝薛瑤笑了笑。
薛瑤點頭稱是。
顧惠很快就過來了,身後跟着孔媽媽。
“大嫂,我們姑嫂一塊說說話吧。”
薛寧剛想點頭。
孔媽媽輕輕咳了幾聲。
薛寧臉上露出爲難之色。
薛瑤嘴角的笑容一滯,頓了一頓才繼續笑道:“孔媽媽留下吧,您也聽聽。宮裡人出來的,想來知道的比我們要多。”
孔媽媽連稱不敢:“只是吃的飯多了一些。哪裡就是知道得多呢。”
“孔媽媽快別謙虛了。”薛寧微微一笑。
青英帶着人離開。
採兒更是得了薛瑤的示意,最後一個走人後反手關了門。
薛寧看在眼裡,輕輕挑了右邊的眉頭。
“我也不說暗話了。”薛瑤一等人離開。就迫不及待地說道:“想來關於二妹妹的婚事,大嫂和二妹妹都是有所耳聞了吧。”
薛寧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若是說沒有聽聞,不說大家都覺得假。
顧文柏的能力也要讓人質疑了。
如今可不是未成婚前的顧文柏,還需要用一個紈絝子弟的名頭來遮掩。現在認識他的人誰不知道他這是真正的浪子回頭,對妻子好。對妻子的孃家更是愛屋及烏。可着實羨煞不少人,有些人還捶胸懊悔當年怎麼就放過這麼一個好女婿。
有本事,讓長得招桃花,家世也不錯,更是已經是個指揮僉事了。以他這個年紀,可不是誰人都能及得上的。
偏偏當年娶的妻子。名聲不顯,家世一般。
這樣的對比,沒少讓人動了歪心思。
薛寧也是略有耳聞。只是這種事情,顧文柏一向不說。薛寧也就只當作他在外面就解決了,畢竟暗地裡調查出來的結果,對他的表現。
還是非常滿意的。
顧惠低着頭,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糾纏在一起。
薛寧睨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二妹妹?”
顧惠訥訥地說道:“我……我聽父親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清楚。
薛瑤皺了眉頭。
想來她的答案,很不得她的滿意。
薛寧笑道:“這事情。當着二妹妹問本來就不應該了,再問她卻是過了一些。姑娘家總是面嫩的。”
對着話音的落下,顧惠身子一抖,頭埋得更深了。
薛瑤輕哼一聲。
薛寧朝孔媽媽看了一眼。
孔媽媽笑着說道:“二姑娘,外面去後面繼續說管賬的事情。”
只一牆之隔。
若是顧惠要聽,也是沒關係,還不讓她爲難。
薛瑤臉色緩了一緩。
薛寧等顧惠進去之後,簾子一放下,就板着臉說道:“三弟妹,這樣過來找我,就是爲了說這樁事情?”
語氣裡明顯帶着不悅。
薛瑤咬了咬牙。
薛寧不等她說話,冷聲說道:“雖說三弟妹許是好意。且不說你讓了個下人來請我去府裡說話是爲了什麼,就是當着二妹妹的面說,就已經是不應該了。你我都是嫂子,本就該有愛護二妹妹的心纔是……”
“大嫂怎知我沒有?”薛瑤昂頭反問:“我就是因了二妹妹的婚事,生怕她一步錯,後半輩子的人生都毀了才……”
砰地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看。
“二姑娘恕罪,不小心把杯子打翻了。”
“孔……媽媽,我們繼續吧,沒……沒事。”
裡頭又安靜了下來。
薛寧纔看了薛瑤一眼:“說吧,是個什麼意思?難道父親會害二妹妹不成?要知道你我的婚事都是父親首肯才定下的。”
就算是心裡不滿意,可都嫁入顧家了。
薛瑤也不會傻傻承認。
“這不是有些事情,難免會讓人疏忽的嗎。父親就是在明察秋毫,也有被人矇蔽的時候。”薛瑤清了清嗓子。略拔高了聲音說了李家人的事情。
聽着和顧文柏調查的差不多。
若是昨日之前,薛寧許是會聽了話進去。
不過……
顧文柏既然高看了李家少爺,薛寧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拖後腿。
薛瑤說了一通話,等不到人接話。
薛寧皺着眉苦着臉。
半晌後才說道:“這事情,還是要等大爺回來,看看他是個什麼意思。”說着歉意一笑:“如今我這情況就是有心也無力了。”
薛瑤皺眉:“你不管二妹妹的死活了?”
薛寧不高興了:“三弟妹,慎言。”
現在可什麼都沒有發生呢,就說到死活了。
那豈不是,薛寧不管,就是讓顧惠去送死?
薛寧冷笑道:“這婚事是父親的意思。小輩還能和長輩爭執了去?且不說……三弟妹纔是在府裡,若是真有辦法,也說一個給我聽聽。若是可行的話。我也不是不愛護二妹妹,挺着肚子也會去顧府一趟。”
別說沒有辦法。
就是有,薛瑤也不會說。
她今日來,不過是想讓薛寧出頭。
畢竟顧惠住在她這裡,是好是壞和她的干係更大一些。
薛寧卻是端了茶。
一副送客的態度。
薛瑤哼了一聲:“你既是冷心。我卻不是無情之人。二妹妹你且放心,三嫂回去爲你想想法子。”
薛寧閉着眼睛按着額角。
看到人出去,房門關上。
又過了一會兒,裡頭響起了動靜。
腳步聲慢慢地靠近。
薛寧睜開了眼睛。
顧惠正站在面前。
“你都聽到了?”
顧惠張了張嘴,半晌後點了點頭。
薛寧又問:“那你是個什麼想法?”
“李家……李家真是如此嗎?”
薛寧笑:“我也不騙你,的確是如此。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家家都是有本難唸的經。你別隻看我這裡的情況,每個人經歷的不同,註定日後的活法也是不同。今天沒了一個李家。明日就會有一個王家。只是地位的高低罷了。就是讓你高嫁,情況也會只嚴重。”
“我也不管,主要是看你怎麼想。若是你真不滿意,哥哥嫂子也不真真是別人口裡冷情無心之人,推了李家的婚事還是可以的。但日後呢……”
百家姓何其多。
少了一個李家,還要趙錢孫呢。
顧文柏和薛寧想要的都是顧惠的一個態度。
顧惠低着頭。訥訥說道:“我……先回去了。”
“行,你先回去好好想想。”
顧惠走到門邊,突然聽道:“你且好好想想,若是你真心不願意,我們總歸是疼愛你的。可這世上不是事事都能如人意的,就好比……”
顧惠回頭。
薛寧苦笑着擺擺手。
就好比我。
可說出去誰信呢?
顧惠卻是低了頭,想到了顧文柏。
薛寧並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只是暗地讓人去告訴雪梅多多看着顧惠,可別出了什麼事情纔好。
……
“就是她?”
“是,從曲陽逃出來的人,應該不是別人了。”
屋子裡唯一一個女子,看着二十多歲,身穿棉裙,頭上直挽了一個木簪子,讓人側目的是,臉上的傷疤着實讓人恐怖。
“是真的。”那女子聲音嘶啞:“臉上的傷是真的,我恨不得……恨不得……”
……
薛寧翻了一個身,避開那人的手。
“有酒氣。”
顧文柏微微苦笑:“我可沒喝。”
薛寧不理。
顧文柏無奈只好先去叫了水,心裡嘀咕孕婦的鼻子可真真是靈得很。明明只是那李家少爺喝了酒,卻也被聞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