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考試髮捲的鈴聲響起。
陸悠和唐婉也被鍾沐風帶到了一間大教室,與其他沒有獲得監考資格的老師以及校領導待在一起。
起初,兩人和一衆老師們聊得還挺愉快的,但漸漸的,年齡差距造成的代溝無可避免的顯現出來。
彼此之間的話題越聊越少,直至無話可說。
偌大的教室裡,流淌着安靜且沉悶的空氣。
老師們看報紙的看報紙,翻雜誌的翻雜誌,陸悠和唐婉則齊齊託着下巴,偏頭看向窗外,目光渙散。
“陸悠,我好無聊啊!”
“我也一樣,唐婉。”
兩人相視一眼,心裡同時冒出一股異樣感。
有段時間都在用暱稱呼喊彼此,現在突然換回本名,總感覺怪怪的,好像在搞不爲人知的地下情。
就在這時,莫桃從教室前面走進來,手上還拿着一個開了封口檔案袋。
一進門,他就看見陸悠和唐婉無精打采的樣子。
“兩位大佬,你們看起來好像很無聊啊!”莫桃來到兩人跟前,笑着說道。
陸悠坐直身子,回道:“莫老師,有什麼吩咐?”
“吩咐倒沒有。”
莫桃揚了揚手上的檔案袋,問道:“想不想找點事情做?”
“什麼事?”陸悠問道。
莫桃從檔案袋裡抽出一份試卷放在桌面上,說道:“這是今年的高考語文卷,你們倆寫一份?”
唐婉翻開試卷看了幾眼,驚訝的問道:“老師,高考卷不是保密的嗎?您怎麼偷來的?”
“什麼叫偷來的,讀書人的事情能叫偷嗎?”莫桃沒好氣的說道。
兩人頓感無語,不愧是教語文的,老孔乙己了。
陸悠將試卷往前一推,說道:“老師,您就說這試卷的來歷是否正規。不正規的,我倆可不敢碰。”
“放心,沒有違反規定,本來我們語文組就可以拿到幾份高考語文卷,這只是其中之一。”
莫桃又把試卷推了回去,解釋道:“只要你別拍照發到網上,就沒有任何問題。”
聽到這話,陸悠沒了顧慮,轉頭詢問唐婉:“要寫嗎?”
“寫唄!又沒事做,當消磨時間了。”
唐婉都無聊到發黴了,要是再不找點事情做,估計身上都要長蘑菇了。
莫桃拿出兩根鉛筆遞給他們,說道:“給,用鉛筆寫吧!還有,別弄壞試卷,待會得還回去封袋的。”
陸悠伸手鉛筆,說道:“好的,老師,我們清楚了。”
“不會的就來問我。”
……
手頭有事做,時間就好過多了。
雖然是平日裡狗看了都搖頭的語文試卷,但也比無所事事強一大截。
陸悠正和唐婉討論作文怎麼選題,教室外就傳來冰冷的提示音。
【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鐘。】
“喲呵,時間過得還挺快的!”
陸悠停下手中的鉛筆,把試卷摺疊整齊,還給坐在隔壁桌的莫桃。
“全都寫完了?”
“差不多,作文沒動。”陸悠如實回道。
莫桃翻開試卷,簡單看了一遍選擇題和古詩詞默寫。
只能說,大佬始終是大佬,即便沒有參加高考複習,陸悠和唐婉給出的答案和莫桃自己寫的完全一致。
“水平保持得不錯啊!”
莫桃由衷的讚賞道:“照我看,伱們就算現在直接參加高考,也能取得很好的成績。”
“莫老師,您太擡舉了!這份試卷是我和唐婉一起寫的,做不得數。”
自家人知自家事,陸悠很清楚自己的水平。
單論數學、英語和物理,他確實能保證拿到高分,剩下的語文、生物、化學就不行了。
尤其是後兩者,不經過系統的複習以及題海的洗禮,很多細節之處壓根注意不到。
恰好,生物和化學又是很多坑的科目,不注重細節,分數完全上不去。
“那也很厲害了!起碼你們兩個合起來能全對,有的十個捆起來都不行!”
臨近收卷的前五分鐘,鍾沐風進來告訴衆人,可以到外邊等考生了。
陸悠如釋重負,立馬帶着唐婉跑路,這破教室,多待一秒都能悶死人。
……
十一點四十分。
陸悠與李瑜在高三教學樓匯合,加上兩位女生組成經典四人組,一起來到飯堂吃飯。
與平日不大相同,由於高考的緣故,飯堂內不僅有老師和學生,還有一大批陪同的家長。
唐婉扒了兩口飯,掃視周圍的大家小家,好奇的問道:“話說,都高考了,你們倆的爸媽不給你們加菜嗎?”
徐年垂下眼眸,用筷子將成塊的白米飯戳散,淡淡的說道:“他們原本想來的,被我阻止了。”
“爲什麼?”
唐婉咬着筷子,不解的問道:“家裡做的飯菜不比學校的好吃?”
春華的飯菜並不難吃,甚至說得上可口,比外邊的外賣快餐好很多。
但大鍋菜終究是大鍋菜,比不上自家細心調味的家常菜相比。
“好吃歸好吃,但確實沒必要,飯堂又不是不能吃。”
“這可是高考,人生最重要的考試之一!你就不想吃好一點?”
“不想。”
徐年臉色平淡,滿不在乎的說道:“高考場面整得再大,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場考試,靠得住的,唯有自己的學識,和吃什麼沒有半毛錢關係。
有能力的,吃鹹菜白粥也能上雙一流,沒能力,就算補山珍海味也過不了本科線。所以我就叫我媽不要忙活,平時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也是這樣跟我爸媽說的!”
李瑜殷勤的夾了塊雞腿肉給徐年,討好道:“高考期間,按正常上學一樣對待,不用搞特殊。萬一考差了,還能找藉口說沒吃好,明年再戰。”
徐年當即翻了個大白眼,並毫不留情的踹了李瑜一腳。
“嘶~你幹嘛!我做錯什麼了!”李瑜彎腰捂着發痛的小腿,滿臉的委屈。
“你好意思問?滾一邊去,下午還有一科最重要的數學,少把晦氣帶給我!”徐年氣憤的罵道。
陸悠沒忍住笑了兩聲,自己這個好兄弟,啥都不差,就是嘴賤。
“上午的語文感覺怎麼樣,難不難,有把握拿多少分?”
李瑜又給徐年獻上一隻雞中翅以示賠罪,回道:“語文沒什麼可說的,難度再高都能寫完,分數也大差不差。”
高中語文,那是冬天上廁所——凍得抖動,三分靠模板,七分靠天意。
有時考完胸有成竹,覺得自己穩了,成績一出來,直接傻眼。
反而是沒把握的時候,得到的分數奇高。
“不是還有作文嗎?聊聊你們的選材唄。”陸悠繼續說道。
李瑜停下筷子,細細回想一番,說道:“今年的作文還挺簡單的。就給出國家領導人在某次會議說的一句話,讓我們談談自己的看法。”
“然後呢,你是怎麼寫的?”
“找幾個最新的關聯事例寫進去,根據事例水一些自己的看法和感悟,最後總結全文,點明主題,說一下未來該如何做,沒了。”
李瑜說的,就是很常規的高中議論文模板,只要不跑題,卷面整潔,行文流暢,45分穩穩到手。而想要上到50,就得看個人的文學功德。
不過,以陸悠對李瑜的瞭解,哄徐年開心的情話都不會兩句,更遑論華麗的行文辭藻。
李瑜說完後,徐年緊接着開口道:“我的想法也差不多。既然是國家領導人說的話,只要儘可能的往政治、政策、時事靠攏,基本不會有問題。”
陸悠寫過語文試卷,對題目的難度有一定的認知,再結合李瑜和徐年往日的成績,心裡有了個大概。
下不跌破120,上不超過135。
至於140往上,陸悠想都不敢想,那是屬於純種變態的領域,一個省都不超過五十個。
突然,陸悠想起一個人,元文良。
說不定這個從書香世家出來的現代公子能踏入140的領域。
“語文已經結束,下午就是決定高分關鍵的數學,祝你們順利。”陸悠真誠的送出自己的祝福。
李瑜微微一笑,自信的說道:“雖然比不上你倆,但怎麼說我們也是CMO金牌,小小數學,不足爲懼。”
“希望如此。”
……
時間來到下午四點五十八分。陸悠和唐婉站在早上迎接考生的位置,與一衆老師一起,耐心的等待考試結束。
和上午一樣,在考試開始三十分鐘後,高三一班的數學老師拿了一份高考數學卷給陸悠打發時間。
陸悠欣然答應,在他看來,數學試卷可比語文試卷有趣多了。
僅過了八十分鐘不到,陸悠順利完成試卷,並把答案寫在一張A4紙上帶了出來。
畢竟,老師只是說不準帶走試卷,又沒說不能帶答案。
不多時,收卷的鈴聲響起。
靜謐無聲的校園瞬間如到達臨界點的開水,沸騰而起。
唐婉用食指戳了戳陸悠腰間,小聲說道:“老公,你說等下會有人哭着走出來嗎?”
唐婉也做了一遍數學試卷,但她沒有陸悠那麼變態,一年多沒碰過書本,很多知識都還了回去。
同樣的八十分鐘,最後兩道壓軸題完全沒動筆,前面也有兩三題不確定對不對的。
即使如此,也不妨礙唐婉對今年的高考數學試卷作出評價。
一個字,難。
而且不是一般的難,堪稱難到爆炸。
陸悠卻不這麼認爲。
“哭?爲什麼要哭?試卷很難嗎?個人感覺一般般,也就計算量多了點,思路隱晦了點,題目字數多了點,過程步驟繁瑣了點,僅此而已,又沒超出題綱範圍。”
唐婉扯了扯嘴角,擡手擋住陸悠的嘴巴,無語道:“待會你不要說話,讓我先來,不然我怕你被人打死。”
“誰要打我?我做啥事了?”
“坦誠,就是最大的錯誤。”
又過了一會,最早被放出考場的考生出現在陸悠的視野中。
陸悠神情一肅,他算是明白,唐婉不讓自己說話的理由。
隔着大老遠,陸悠都能感受到考生們身上濃濃的頹廢之氣,彷彿連空間都被扭曲了。
陸悠貼着唐婉的胳膊,歪下身子,低語道:“今年數學真的很難嗎?”
唐婉輕擡下巴,點向前方逐步靠近的考生,說道:“我不說,你自己體會。”
陸悠眯起眼睛,再次仔細觀察考生們的表情。
十個有六個神色低迷,兩個紅了眼眶,一個眼神凝重,最後剩下一個笑嘻了。
“怎麼還有人笑的?”
“我猜是衝擊太大,腦子壞掉了。”
衆多考生一個個在兩人經面前過,那種沉悶低落的情緒好似病毒一般,將兩人給感染了。
“情況不樂觀啊!”陸悠皺起眉頭說道。
“唉!”
唐婉嘆了一口氣,擔憂的說道:“就怕影響了明天的理綜。”
大約一兩分鐘後。
他們終於等來了李瑜和徐年,外帶一個鄧睿。
三人無一例外,全都沉着一張臉。
陸悠擠出笑容,故作輕鬆的說道:“晚飯想吃什麼,我請客。”
李瑜回絕道:“不了,我回去吃,我爸媽就在外邊等我。”
“我也是。”x2
“那好吧。”陸悠心底暗暗苦笑。
五人沒多逗留,一起往校外走去。
就在陸悠思考該用什麼話來激勵衆人時,李瑜第一個頂不住這死水一般沉默的氛圍,率先破冰。
“今年的數學好難啊!我沒多少把握,你們呢?”
鄧睿聳聳肩,無奈的說道:“你數學比我好都說難,我又能好到哪裡去。”
徐年煩躁的撥了幾下頭髮,說道:“剛寫完壓軸題就收捲了,一點容錯的時間都沒有。”
“誰不是呢?”
參加高考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嘆息。
“沒事,放寬心,大家試卷都是一樣的,你們覺得難,其他人只會更難。”唐婉儘可能的安慰道。
看着三人沒精打采的樣子,陸悠猶豫再三,還是選擇說道:“我也做了一遍試卷,你們有誰想對答案嗎?”
三人組:?
“你不是沒參加高考嗎?哪來的試卷?”李瑜一臉的疑惑,
陸悠坦言道:“你們開考三十分鐘後,數學老師就拿了一份試卷給我和唐婉。”
“你別告訴我,你一個半小時就寫完了。”李瑜眼神凌厲,語氣中暗含殺意。
“這倒沒有。”
李瑜心情稍緩,正想說“原來你也有完不成試卷的時候”。
陸悠補充道:“我一個小時多點就寫完了。”
“你tm!”
李瑜拳頭一緊,恨不得朝陸悠臉上招呼過去。
“你這是在挑釁我們嗎?”李瑜咬牙切齒道。
“怎麼會?我像落井下石的人嗎?”陸悠神情不虞的說道。
此時,饒是脾氣良好的鄧睿,臉色也黑了半截。
“那你叫我們對答案是什麼意思?”
“反正數學已成定局,估個大概的分數,讓心裡有底,以便保持最好的心態面對理綜考試。”
陸悠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讓三人直面現實。
過去無可更改,放平心態,在明天的兩場考試全力以赴纔是關鍵。
鄧睿最先明悟陸悠話裡的意思,表情逐漸放緩。
“罷了,給我一份答案吧!起碼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總好過胡思亂想,擔驚受怕。”
陸悠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對摺的A4紙遞給鄧睿,說道:“我的答案不一定是標準的,即使和你的不一樣,也不必太當真,僅供參考。”
鄧睿心情複雜的接過紙張,說道:“得了!謙虛過頭就是虛僞了!我們這一屆誰不知道你是行走的數學標準答案?”
陸悠笑了笑,說道:“誇過頭了,就連精密的機器都會出錯,更別說我。”
李瑜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也決定無暇赴死。
“老鄧,你回家把答案也發我一份,我就不信,能跌到140分以下。”
“好,我吃完飯就發你,大概六點半左右。”
一旁的唐婉挽住徐年的手臂,問道:“年年,你不要答案嗎?”
徐年搖搖頭,說道:“我不要。比起面對有可能的失敗,我更樂意逃避。逃避可恥但有用。”
校外。
衆人簡單聊了幾句,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唐婉目送徐年坐上她爸爸的小汽車,隨後收回視線,轉而放在周圍還沒徹底散去的人羣上。
比起早上出發時的意氣風發,如今的氛圍極其糟糕,個個都像霜打的茄子,掉眼淚的也不在少數,
唐婉不忍再看,催促陸悠返回學校地下停車場,乘上小電驢回家。
微涼的夏風撩起唐婉臉頰的秀髮,帶走初夏的絲絲熱意。
唐婉摟住陸悠,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迷茫的問道:“老公,你說,爲什麼今年的數學題會難到這種程度?是有什麼原因嗎?”
陸悠目視前方,鬆開少許油門,減緩車速。
“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出題者沒有將難度控制妥當。”
唐婉捏緊粉拳,憤憤不平的說道:“都不知道出題的人是做什麼的,使勁提高難度,和我們學生有仇嗎?
我們高三複習已經夠辛苦了,臨近解脫還要被這羣人噁心一下,真想把他們的麻麻沒收,永不歸還的那種!”
陸悠被唐婉整笑了,打趣道:“原來我家愛妃也會攻擊人家戶口本的,長見識了。”
唐婉小臉泛紅,她一般不會言語攻擊別人,但現在屬實忍不住了,只有開aoe才能緩解心頭之恨。
“我也不想的,但實在太氣人了!連年年他們都覺得難的題目,其他普通學生可想而知!怕不是瀕臨崩潰了!”
數學和語文不同,語文再難,基本也能寫完,數學一難,是真的滿頁空白,挫敗感拉滿。
“沒辦法,只能說今年的考生倒了血黴,遇到一批不當人的出題者。”
“哼!今晚我倒要看看,網上會罵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