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龐恪的樓裡出來以後,崔鐵全分發給每人一塊胸章。由於灰裘組織的前哨站只建立在每條通往灰裘村的小路旁邊,村子也來不及修建圍牆封閉,導致了各種不懷好意的人只要稍微迂迴便可以繞進村子。這塊胸章的作用就是辨識自己人與非己。
“老崔,我們都是龐恪的老鐵,還需要什麼胸章嗎,留着給其他新人好了。”鄭棕邪歪了歪頭,轉手把那枚紅色的小圓胸章塞進崔鐵全手裡,看着手腳不自然的他,“對了老崔,你和龐恪是怎麼走在一起的?看起來你好像是龐恪身邊的……”
“小聲點。”
崔鐵全警惕地看着拿着門牌號碼,尚未走遠的天氣團。
又等了半分鐘,天氣團的背影遠到幾乎看不見。崔鐵全懊悔地嘆了口氣,頹廢道:“都怪我。末屍前,龐恪和我在一塊。我爸對龐恪起了歹念,於是就把他騙下我們家祖上的地下迷宮中……唉,我慢慢跟你說。”
崔鐵全並不是個掩蓋自己過失的人,既然同伴好奇,他也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經歷全盤托出。說起來,還真是有些愧疚。
當時他和龐恪兩人被困在地下迷宮,而屍變的崔鐵寧正在到處追殺他們。
崔鐵全扶着牆,顯然是被父親追得累了。不過,他現在不能過多地關注體力上的不斷消耗,而是要關注身邊的龐恪。因爲,是他把龐恪騙下這個地下迷宮,心裡多少會感到不安。雖然對方似乎並沒有除掉自己的意願,可……
也許現在不除掉他,只是一種表象。或許是覺得他還可以利用?
“喂,蠢貨。你真的記不起出去的路了?”龐恪不冷不熱地問道。
“千真萬確。”
崔鐵全不敢用平時的音量說話,只敢降下身體,聲音壓低,卑躬屈膝道:“龐……老大,我們該怎麼逃出去?”
“你還問我?”龐恪一把抓住崔鐵全的腰,不分由說把他再次舉過頭頂,“要是真的迷路了,有辦法。我們把全部的路都跑一遍!”
“什麼?”崔鐵全還沒來得及爲龐恪的瘋狂驚歎,就感覺高速移動的氣流狠厲地劃在身上。龐恪的身體幾乎快到看不清殘影,碰見彎路從不減速,而是一個凌厲的弧線轉過去。很快,就已經不是龐恪扛着他,而是他在死命地抱緊龐恪的腦袋。
“慢……慢點啊……”被龐恪扛着跑,每次都是一次心理和身體上的雙重打擊。而且這個稱之爲怪物一點也不爲過的傢伙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疲倦,跑步速度只增不減!
崔鐵全強忍住直接在龐恪腦袋上開吐的慾望,估計要是他這麼做了,龐恪能把他撕成碎片。
忽然,崔鐵全感覺後背一道無形的力量,瘋狂地推動他的後背。他慌忙調動渾身力氣抱住龐恪的脖子,以至於自己沒有飛出去。
睜開恐懼的兩眼定睛一看,原來是龐恪忽然剎車帶來的慣性。
一時間,密集的眩暈感再度出現在他腦海前。腹腔一陣翻滾,各種噁心糜爛的味道開始往上漫。
“崔鐵寧。”
龐恪隨手扔下身上的負擔,崔鐵全沉重的軀體沒了託力,無助地從空中摔在地上。
前面,狩獵已久的崔鐵寧堵在迷宮出口,似乎在等待他們。它興奮地望着突然出現的龐恪,左腿一蹬,毫不猶豫地撲了過來。
“是出口!”龐恪看見崔鐵寧那個方向,路的盡頭,一根枯黃的草繩從上面懸掛下來。出口下面的地面,還映着外面的月亮光。
想必,外面的星空一片晴好。
轟——
龐恪隨手讓肩上的崔鐵全從近兩米的地方摔下去,與地面來了個重重的擁抱。肉體摔在地上的聲音充斥在周圍,化作回聲,不斷提醒着剛纔那一下摔得有多狠。
龐恪拍了拍手上不小心粘上的灰土,灌輸了浩瀚大海的雙眸閃了又閃,最終定格在崔鐵寧破敗不堪的大腿上。
“下盤不穩,難道是喪屍們的通病?”
龐恪彎腰躲開衝來的崔鐵寧全力一抓,兩手抓住崔鐵寧一條大腿。
“那麼,給我去死!”龐恪兩隻大手如同兩隻老虎鉗,手指硬生生地突破大腿上的血肉皮層,直接摳到骨子裡。崔鐵寧一陣咆哮,兩眼腥紅地再次擡起利爪。
龐恪根本沒打算給他再次攻擊的機會,兩臂猛然用力將崔鐵寧舉過頭頂,吼叫着一步向前,踏裂了一層地板。
崔鐵全堪堪地爬起來,卻怎麼也站立不起來。他眼睜睜地,看着龐恪扛着屍變的父親。
我現在連站都很難站起來,估計在他這個黑老大眼裡,已經毫無意義了吧。他留我,也許只是覺得我瞭解這個迷宮。現在他找到了出口,那麼我……
是不是要死了。
【末日喪屍遊:請求】
“後來呢?”鄭棕邪聽完崔鐵全的敘述,臉上的表情各種變化。
也就是說,崔鐵全當時背叛了龐恪,配合他父親的計劃。那……按照任何一個黑老大的作風,叛徒,都肯定不會留在身邊。
所以,他是怎麼站在這裡的?難道是龐恪還顧及同學情分,在關鍵時刻……
“你聽我慢慢說。”
崔鐵全不由自主地擡了擡頭,發現天空一片晴朗,一片烏雲都沒有。也許天上的烏雲是被他心裡的那片天奪走了。
“當時,龐恪把我爸從肩膀上扔出去,我爸剛好摔在我旁邊的那堵牆上,暫時失去活動能力。”
“……你先等等。麻煩你不要把‘喪屍’稱之爲‘我爸’,聽起來很難受,謝謝。”
“……”
崔鐵全嘆息一聲,又想起父親那副嚴肅認真的模樣。規則者,你爲什麼要奪走我父親!我已經沒有母親了,她在我有記憶前就因病而逝,現在我除了小妹,不再有任何親人了……
要不是因爲這場四個遊戲,龐恪會來我家嗎?他要是不來,父親……也就不會死了吧。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鄭棕邪盯了他一陣,平淡地留下一句話,也不打算繼續聽下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龐恪幹掉了那隻喪屍,然後不計前嫌救了他。崔鐵全,也就理所應當的,成了龐恪的跟班。如此這般,就正如我和彥辰看見的一樣,龐恪來灰裘組建了灰裘
要是換做平常,就憑生命款待裡崔鐵全與龐恪的關係,兩人的地位怎麼着也得持平。哪怕龐恪知道自己各方面能力都強一些,也不會虧待了他這個夥伴。
現在呢?
哼,老崔!當時要是換作是我,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龐恪事實,而不會把他引誘到親人的圈套裡。
因爲,他是在前兩個遊戲裡,多次救我們的恩人!
“不,棕邪,先等等。”
崔鐵全拉住正準備離開的鄭棕邪,滿臉惆悵,嘴脣開始不停地顫抖。他臉邊留着豆大的汗珠,牙關咬緊,似乎有話難以啓齒。
“有事?”
“棕邪……你可不可以,幫我和龐恪說說,讓他照顧照顧翼靈?”
崔鐵全低着腦袋,弱弱地立在鄭棕邪身後。
“翼靈?”
“對,她是我小妹。她沒感染喪屍病毒。只是我被龐恪從迷宮裡背出來的時候,龐恪走得很急……我沒敢讓他停下,他會殺了我的。”
鄭棕邪輕蔑一笑,他看着曾經一同在零下三十度的冰原生存的同伴,忽然感覺那張憨實的臉,無比陌生。老崔,我不相信,你是個被親人左右的人。
親人固然重要,可正因爲你的親人,你踢到了龐恪這塊鐵板。說不定被你試圖拉下水的這隻強壯老虎,日後會對你來一次更重大的背叛。
或許,會使你痛苦到精神崩析;或許,會讓你丟掉性命。
龐恪,他會是這種人嗎?
也許是厭煩了他這一米九的傢伙求人的表情。鄭棕邪揮了揮手,正準備一句話回絕,忽然又瞥見他那期待的小眼神。
好吧,服了你了。看在咱們一同經歷過生命款待的份上。
“行了老崔,別這麼低聲下氣。咱們還都是同學嘛,儘管你之前做得有些不好……”
表面功夫還是要過去的。
“謝謝,謝謝你棕邪……這麼說,你是打算幫我了!”崔鐵全激動地幾乎要在鄭棕邪面前跪下,淚汪汪的雙目,兩顆淚珠自由地滾落下來。
“好了,我可沒這麼說過。我只能儘量爭取,畢竟現在灰裘組織的老大不是我。”
鄭棕邪回過身,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朝着灰裘內部悠悠地踱去。
小妹……哼,果然還是感性第一。
那麼,我究竟應不應該幫他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