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鋪天蓋地的鹼水過後，天空頓時明亮了。
鹼水的效果比預期要好上無數倍。
本身石灰粉鹼性就不是很明顯，泡水以後鹼性就更弱了。可萬萬沒想到，剛纔但凡沾到鹼水的喪屍烏鴉，統統慘叫着摔了下來，連翅膀都撲棱不動就死了。
甚至只要不小心濺上一滴，就會立刻在痛苦中斃命。
“天吶，這是什麼神器啊！”彥辰忽然不相信水槍裡裝的是鹼水，而是生命的延續。他有預感，也許這一關最簡單的解法就是鹼。
很顯然，要是規則者的關卡如此容易破解，就不對頭了。所以彥辰的想法還是太單純。
彥辰把視野範圍裡的烏鴉殺了個七七八八，揉着腰站了一會兒。剛纔他擰動身子射擊的時候用力過猛，抻了一下。
沒來得及等腰緩過來，他就朝廣播站加速衝刺，快到嘴裡都沒空嘟囔什麼了，他彷彿飆出了人生中最強的速度。爲了老大，彥辰可以拼命。
距離廣播站路不遠，一路上彥辰用水槍又幹掉了大片烏鴉。來到廣播站門口，彥辰不得不慶幸廣播站不是露天的，否則他就再也見不到老大了。
頑固在廣播站門口，一羣羣喪屍烏鴉盤旋飛舞，久久不肯離去。他們大概嗅到了人肉的氣息。
敢堵我的龐老大！
“好，我現在就送你們這羣禽.獸上路！”彥辰說。這次他精力格外集中。
水槍再次噴射出大量鹼水，空氣中充斥着漂浮的石灰粉。那些呆在沾上石灰粉的空氣中的烏鴉紛紛掙扎着掉在地上，鹼水的威力再次令彥辰瞠目結舌。
這還是化學課上學到的鹼嗎？
觸碰了被鹼水潤溼的空氣都會當場斃命！我感覺我可以逆天了。
彥辰忽略了一點：喪屍烏鴉要比人類喪屍身形小。對喪屍烏鴉有秒殺效果的鹼水真正拿來對付人類喪屍時，也許並沒有他現在看到的這麼好用。
廣播站室內隔音效果並不佳，龐恪能聽到外面的鴉羣突然躁動，猜到有人驚動了它們。
“龐恪，你看。”令採芸指了指窗戶。方纔在窗邊盤旋的鴉羣似乎得到了什麼指令，齊刷刷地朝大門口飛去，“估計是有人來救我們了。”
“並且聽腳步聲，外面好像只有一個人。”
喪屍烏鴉們拍打翅膀的混亂與低啞的嘶吼聲一併降下。外面的人焦急地衝裡面喊：“龐老大！我來救你了！”
滑入耳邊的是彥辰的聲音。
彥辰！
是彥辰來了！
這小子，怎麼一點兒都不顧忌一下自己的安全？他就不怕……不怕我擔心他嗎？
“彥辰，你個傻子！”龐恪隔着門喊。
你怎麼自己就來了？好歹也要拉上幾個人和你一起啊……貝兒已經臥病在牀，你彥辰要是再出事，你讓我怎麼辦啊！龐恪現在比彥辰本人還緊張。
外面的彥辰擦了把汗，他沒聽清龐恪說什麼，只能隱約感受到對方在關心自己。
“老大放心，我能搞定！”彥辰邊喊邊換成小水槍，對着朝他撲過來的一隻烏鴉滋出幾滴液體。可憐的喪屍烏鴉瞬間掉在地上，身上的羽毛如同掉進火山口，一瞬間便融化殆盡。
漸漸地，外面亂如集市的鴉叫聲換成了稀疏的低吼。
又過了一小會兒，外面徹底一片安靜，真正意義上的“鴉雀無聲”。
彥辰再次抹了把汗，暗罵自己冬天還出這麼多汗。
他一掌頂在牆上，身體癱軟着向前傾斜，口中止不住地喘粗氣——他連開門看一眼龐恪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很累，累到剛起牀就想回去再睡一覺。
雖然水槍殺烏鴉很方便，但短時間的衝刺，外加精神高度集中與高強度轉體射擊，彥辰的身體難免支撐不住。儘管從彥辰出門到現在，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會超過三分鐘，但這足以累垮絕大部分人。
這要是換成一般人，恐怕根本堅持不下來。爲了龐恪，彥辰真的拼上命了。要知道被密密麻麻的喪屍烏鴉羣包饒，本來就是件十分恐怖的事情，而且一個不留神……也許他就再也見不到龐恪了。
還好，他挺過來了。
他不後悔。
即使沒挺過來又如何，至少還能替龐恪掃清一部分。
“老，老大……”
惡狠狠地喘了幾口氣，彥辰擡頭對着牆說話。他的聲音低不可辨，整個人跟虛脫了似的，無力的手臂再也撐不住結實的身軀，緩緩地向前撲倒出去。
“彥辰！”
……
時間彷彿過去了許久。
一絲溫熱的感覺爬上後背，彥辰迷糊着睜開眼，看了看周圍。
這是在……家裡？
他抽動着，忽然一副帥氣逼人的面孔湊上來，嚇了他一大跳。
“老大？……”朦朧間，彥辰看清了眼前這張無數次作客於夢中的俊臉。
龐恪穩當當地坐在沙發上，彥辰被他穩穩地橫抱在懷裡。
“彥辰。”龐恪輕聲喚他，微笑的面孔下卻藏着如同刀絞的心。五分鐘前，彥辰爲了救他不惜賭上性命。要知道即使龐恪自己手握水槍站在黑壓壓的烏鴉包圍圈內，都保證不了全身而退。
彥辰苦笑着，點了點頭。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沒來得及轉頭，噴出來的液體全沾在龐恪的手臂上。
抱彥辰回來的時候，龐恪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講。但等到彥辰醒過來，到嘴邊那些如同泉涌的話都在對方一個眼神中蒸發掉了。
龐恪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操持着笨拙的語調，也許他這輩子都極少說下面這句話吧。
“謝謝你，彥辰。”
彥辰沒說話，只努力伸手去夠茶几上的餐巾紙，身體的酥.麻在肌肉拉伸的過程中充分暴露，麻得他嘴角直顫。
龐恪抓了幾張餐巾紙交給彥辰。
彥辰微笑着接過，反手用它們把龐恪手臂上的液體擦掉。
“不用這麼認真吧……”看着彥辰擦拭自己的手臂，龐恪輕道。
“用。”彥辰把擦過的紙揉成球丟進字紙簍裡。
“丟的挺準。”
龐恪起身，把彥辰放在沙發上。彥辰側身盯着龐恪的腿，龐恪站着俯視彥辰的身子。
“彥辰，你給我聽好了。”
龐恪慢慢降下重心，坐到身後的茶几上，伸出溫熱的大掌蓋在彥辰的肩膀上，嚴肅道：“你以後，不準爲了我再冒這樣的險了，知道嗎？”
彥辰愣了愣，接着，擺出了一個龐恪從未見過的，輕蔑的表情——
“老大！”他的聲音忽然擡上兩分，差點把龐恪嚇一跳，“只准你擔心我嗎？只准你保護我嗎？我他.媽也掛着你啊，老大！我不想你受傷，不想你被那羣喪屍欺負！我有錯嗎？”
或許是體能釋放達到極限，本來就虛弱的彥辰吼完這一嗓子後，臉色瞬間白了三分。他神不守舍地躺着，目光定格在龐恪穿着的那件外套上。
龐恪也愣了。
看着彥辰虛弱的樣子，他不好解釋什麼，又或許本就沒什麼好解釋的。
“彥辰，我只是不想你受到傷害。……”
“老大。”彥辰的聲音裡竟帶着些許沙啞，聲音陡然降下，令龐恪滿滿的全是心疼。
“彥辰你說。”龐恪看着他，“老大會認真聽的。”
彥辰咳嗽了兩聲。他早上沒穿多少衣服就出門了，剛纔還在外面出了好幾回汗，又在冷風裡瘋跑了許久……
“老大，我……咳咳！”
“感冒了？”龐恪緊張地從茶几上站起來。
“沒，沒有……”“騙人，你就是感冒了。……你等等，我去給你找藥。”龐恪正想着給貝兒帶回來的藥有點多，想去拿一下，忽然彥辰從沙發上一把拉住龐恪的手。
兩隻手緊緊相握，兩人都感受得到對方手心的汗。
龐恪被彥辰拉住，重新坐回茶几上，暖聲道：“彥辰，乖。感冒了要吃藥，不然今晚會難受的。”
乖……
彥辰聽到一個“乖”字，配合龐恪那甜甜的暖音，彷彿四周景象變作了天堂。他一下子沉淪在天堂的醉海之中，拔不出身……
他彷彿喪失了聽覺。聽了龐恪的聲音後，再聽別的聲音簡直污染耳朵……
“彥辰。”龐恪伸出五指在他鼻尖前晃了晃。
彥辰一把抓住龐恪的另一隻手，不知不覺間，兩人已十指相扣。
無需華美的音樂相配，無需精美的環境襯托。只需要陽光傾灑在窗戶，美妙的清晨伴着窗外樹葉搖動的聲音，便是此時此刻最棒的音與畫。
一個人躺在沙發上，拉着另一個人的手。兩人相顧無言，卻又彼此認真地注目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