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茂你個混蛋,你出來,咱倆現在就去離婚!”
冷凍的後院裡,天色還沒發亮,秦京茹穿着昨晚那身衣服,從中院賈家過來,站在自家屋門口,雙眼紅腫,雙手揣在棉襖兜裡,氣勢洶洶,一臉冰冷地叫罵着。
她這次徹底對許大茂絕望了。
昨晚她睡在賈家,在表姐秦淮茹身邊,傷心地哭了半宿。
以前許大茂揹着她在外面拈花惹草,她爲了能跟着有吃有喝,享清福,也就忍了。
但許大茂三番四次,一點不收斂,還變本加厲。
秦京茹忍無可忍。
她又不是透明人,也不是泥捏的。
憑啥總要忍讓?
而且她的個性,也不是誰想拿捏就拿捏的軟柿子。
這些年,就因爲許大茂瞎搞,她沒少在大院被人嚼舌根。
最開始許大茂在外面鬼混,蹲了局子,搞得她三四天沒臉出門見人。
再後來,許大茂在廠裡讓人狀告非禮,捱了處分不說,連主任的位置都被擼了。
秦京茹更是臊的無地自從。
在賈家呆了小半個月,都沒回後院自家。
本以爲許大茂沒了官銜,以後會老實。
沒曾想,好光景還沒過上,前幾個月,她就回了趟孃家。
沒幾天的時間,許大茂就把別的女人帶回家睡覺。
秦京茹再想享福,再不想管許大茂。
可臉上總歸不好看啊。
她跟許大茂是兩口子。
許大茂在外面花天酒地,到處瞎撩哧。
這次,還蹬鼻子上臉,將她這個妻子,完全沒當回事。
秦京茹哪能再跟他過下去。
只是秦京茹一大早就鬧騰,把後院的人,全都吵醒了。
劉海中跟二大媽老兩口被吵的沒法安心睡覺,聽見秦京茹站在院裡罵許大茂,要離婚,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二大媽腦袋從蕎麥皮的枕頭上一歪,身子跟着一擰,推着劉海中道:
“老劉,你出去說說去,這大早上的,幹啥啊這是!”
劉海中不情願地從炕上坐起,隔着門窗朝院裡的秦京茹瞅了一眼,披上藍布棉襖,哧溜下炕,將屋門打開,探出半個身子,擡手掀起厚門簾,沉聲道:
“秦京茹,大清早的,你跟許大茂鬧哪樣?好不容易遇上週末,能不能讓人睡個好覺?!”
劉海中作爲後院大爺,平日院裡雞毛蒜皮的小事,他說話還是好使的。
但今兒,秦京茹見劉海中這位二大爺出來了,忙跑到劉海中身邊,哭訴道:
“二大爺,您是咱們後院管事的大爺,許大茂他不是東西,揹着我帶女人回咱們院,你可要幫我做主!”
劉海中被搞得腦袋有點發蒙,一邊阻擋秦京茹拽他的胳膊,一邊心中暗暗吃驚:什麼時候許大茂帶女的回家了,我咋一點都不知道?
昨晚上,他倒是聽見秦京茹高聲喊叫了一嗓子,可究竟怎麼回事,沒出去瞧,以爲許大茂跟秦京茹兩口子只是單純的淘氣,就沒當回事。
此時劉海中看向秦京茹,問了一句。
“秦京茹,啥時候的事啊?”
秦京茹抹着眼淚,抽泣道:“就我八月時候,回孃家那幾天。”
劉海中伸手撓着頭髮,腦門一皺,“不是吧?我跟你二大媽可一直在院裡,我們怎麼不知道?”
“二大爺,許大茂他個混蛋,半夜才帶那女的回來,估計那會兒你早跟我二大媽早睡了。”
劉海中哦了一聲,覺得好像是這麼回事。
八月份天是挺熱,晚上納涼,他在院裡最多待到晚上十一點鐘。
許大茂大半夜回來,那肯定是不知道。
只是劉海中真心不願意管秦京茹和許大茂的事情。
他跟許大茂的過節,雖然隨着時間的推移,在許大茂沒了主任頭銜後,漸漸淡化。
可心裡還是有些如鯁在喉。
他一輩子最在意的就是當官,受人敬重。
難得在變天期間,美夢成真。
結果,屁股還沒坐熱,許大茂就害的他跌了下去。
劉海中畢生的心願就這麼泡湯了。
哪能輕易放過許大茂。
但秦京茹叫他二大爺,讓他主持公道。
劉海中聽着很是受用,便嘴裡囔囔道:
“秦京茹,這麼着,你等我一下,我回屋把衣服穿好,等下出來。”
秦京茹點點連頭,在劉海中關上屋門後,站在院裡繼續罵起許大茂。
而徐慶在屋裡被吵醒,揉着惺忪的雙眼,一臉生無可戀。
昨晚鬧,一早又開始。
簡直太過分了!
他從炕上坐起,準備穿上衣服出去瞧瞧。
不能由着秦京茹大早上這麼鬧下去。
她跟許大茂慪氣,吵架,害的後院衆人跟着遭殃,這算啥事?
馬靜紅小聲道:“慶哥,你別出去瞧了,剛纔我掀開窗簾,見二大爺已經出去了。”
徐慶聞言,便躺在炕上,繼續眯了起來。
同住在後院的愛國和愛倩難得週末不上班,倆人聽見動靜,躺在牀上也都沒出去。
許大茂鬧出事,該着秦京茹罵。
誰讓他在同樣的事情上,吃了不少虧,還死性不改!
……
沒一會兒,劉海中穿戴整齊地出來,帶着秦京茹走到許大茂屋門口,清了清嗓子道:
“許大茂,你小子出來!”
許大茂躺在炕上,用棉被捂着腦袋睡覺,聽見秦京茹把劉海中這個管事二大爺叫了過來,迫不得已將軍大衣裹在身上,踩着鞋子打開屋門。
劉海中擺出管事大爺的派頭,呵斥道:
“許大茂,秦京茹說你揹着她,帶了個女的回咱們院,有沒有這回事?你小子老實交代!”
“二大爺,我家的事情,不勞煩您操心,你別聽我媳婦她瞎說。”
許大茂說着話,伸手從軍大衣的口袋裡摸出一包沒拆封的牡丹煙,拍到劉海中手裡道:
“二大爺,你要閒的沒事,回屋抽菸去吧!”
劉海中眼神撇着手裡的煙,有些愣神兒。
他過來可不是要煙的。
只不過白白得了一包,倒是心中一喜。
立場立馬動搖起來,說話聲音也沒了剛纔的嚴厲勁頭,和氣道:
“許大茂,不管啥事,你跟秦京茹好好說,你倆兩口子,別動不動就鬧離婚。”
劉海中說了兩句場面話,轉身就喜滋滋地朝自個屋裡回去。
而許大茂,見劉海中被他打發走了,狠狠地瞪了秦京茹一眼,一把拽進屋,砰地關上屋門,兇狠道:
“秦京茹,你個臭娘們,有完沒完?
屁大點事,你都要鬧,不嫌丟人嗎?”
秦京茹一改往日的懦弱,歪着頭,甩着臉,冷聲道:
“許大茂,你還知道丟人啊,誰讓你揹着我幹出那種缺德事的!”
許大茂一把將秦京茹推倒在炕沿邊上,抄起雞毛撣子狠抽道:
“你個臭娘們,你不想過,那就離,別他媽的給我丟人!”
許大茂在屋裡打起秦京茹,把一肚子的怒氣,全都撒了出來。
秦京茹捱了兩下,奮力奪過雞毛撣子,丟在地上怒聲道:
“許大茂,我告訴你,你再打我,我就上街道辦和婦聯告你去,要離婚,咱就現在去,別以爲我嫁給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秦京茹的反抗讓許大茂心頭一震,也同時驚的徹底從惱怒中回過神。
沒了雞毛撣子,許大茂抓起炕頭上的煙,抖出一根,叼在嘴角,冷冷地看向秦京茹,嘬了兩口,哼哧道:
“好,秦京茹,待會咱倆出去就把手續辦了,不過我告訴你,家裡的東西,全都是我辛辛苦苦掙的,沒你的份!
中午之前,你給我捲鋪蓋卷滾蛋!”
許大茂這話一說,秦京茹整個人就呆了。
仰起頭,直愣愣地看向許大茂,眼神狠剜,怨恨道:
“憑啥?我這些年也上班掙錢,怎麼就沒我的份,你把話說清楚?”
許大茂見秦京茹急眼了,心中冷笑一聲,四平八穩地坐在炕上,叼着煙道:
“秦京茹,你跟我結婚這些年來,給我生下一男半女了嗎?
假裝懷孕,老子不跟你計較,要離婚,隨便!
但你想要分我的家產,門兒都沒有!”
許大茂跟秦京茹在屋裡又吵了起來。
徐慶起牀上自家小屋,給爺爺奶奶搭的爐子添了煤球后,稍說了兩句,就推着摩托車,準備去糧站。
經過許大茂的屋門前,徐慶聽見許大茂和秦京茹,因離婚分東西吵的不可開交。
心中暗暗嘆息一聲。
不過沒出言勸解。
他知道,許大茂和秦京茹這次是離不了的。
許大茂不可能給秦京茹東西。
而秦京茹也不可能淨身出戶。
最起碼眼下絕無可能。徐慶離開後院,進到中院,見賈張氏正踮起腳尖,雙手揣在棉襖袖子裡朝自家住的後院,一個勁兒地探頭張望。
徐慶笑着道:“嬸子,瞅啥呢?我們後院有啥好看的,棒梗還沒起牀,屋門閉着,你要想找他,直接上後院過去敲門唄。”
賈張氏搖頭道:“不是,我是嗐,沒事,我就瞎瞅瞅。”
徐慶對賈張氏的話,一個字都不信。
其實他知道賈張氏是在瞅許大茂和秦京茹的屋子。
一早那麼大動靜,中院和前院的人,一準都聽見了。
再說,昨晚秦京茹捱了許大茂一巴掌,按照秦京茹的性子,肯定不會跟許大茂晚上睡一塊,保準昨晚在賈家過的夜。
大院的事情,徐慶閉着眼都能料到。
所以,跟賈張氏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了兩句後,他直徑就朝前院過去。
前院沒人,閻埠貴一連多日都沒在院裡露面。
閻解成跟於莉,自私自利管了。
除了看熱鬧不嫌事大外,誰家的事情,都不願意摻和。
哪怕是許大茂跟秦京茹真一早出去離婚,怕是都不會從屋裡出來。
不過也是,大冷的天兒,又一大清早的。
誰願意出來。
徐慶是沒法子,他開了糧站,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既然幹了這營生,那就得上心。
否則,怎麼掙錢養家餬口。
怎麼給員工發工資。
比起在廠裡上班,他現在是辛苦些。
每天早上都得雷打不動的早起。
但相對來說,他如今開糧站掙的錢,也比在廠裡工作拿的固定工資高。
而且是高好多倍。
尤其是一分爲二的能力,令他開糧站,可謂是如虎添翼。
不說他自個下鄉收的麥子和玉米,小米,綠豆。
就光幫國家代售糧食,他用能力一分,分出來的,賣掉後掙的錢,除了納稅外,全都是他自個的。
徐慶心裡有幹勁,摩托車買了,雷達表也戴上了。
可着整個四九城,這年月,能把這兩樣湊齊的人,都還沒多少。
徐慶算是領先了四九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明年,他還計劃弄輛汽車開。
不勤快一點,那哪成。
一個人出了冷寂的大院,徐慶站在衚衕裡,呼了口氣,伸手把圍巾抻了抻,遮住口鼻,又將羊剪絨的帽子在腦袋上扣嚴實,這才發動摩托車,騎着朝衚衕口過去。
週末早上,街上沒多少人,就連買早點的小商販也不多。
工人不上班,一般的機關.單位也休息。
買早點的商販早摸出規律了,哪能不知道,今兒早上招攬不下多少生意。
也就沒人願意早早出攤。
徐慶從街上一過,引得街上爲數不多的人,沒一個不扭頭張望。
幾個像是打了一宿牌的社會青年,蔫不拉幾地縮着身子,倚在電線杆跟前,吃着從跟前早點攤剛買的熱乎包子,右手夾着菸捲,望着徐慶的背影,沒一個不眼羨。
摩托車對青年人來說,其吸引力可比雷達表還大。
雷達表多小,戴在手腕上,沒人注意的話,誰知道呢。
摩托車塊頭大,隔着老遠都瞧見。
排氣筒的轟鳴聲,幾條衚衕開外也都能聽着。
誰要騎輛摩托車,找對象簡直就是手到擒來。
當然,前些年是自行車。
不過隨着時代的變遷,自行車在四九城滿大街都是。
早已不算稀罕物。
倘若放在鄉下,或許還能引一些女孩子心動。
但在四九城是吃不開了。
徐慶騎着摩托車,一溜煙兒就消失在了街面上。
那幾個青年,愣神半響,一個個眼饞不已,扭頭朝買早點的商販問道:
“師傅,剛纔騎摩托車過去的那人,你認識嗎?”
買早點的商販,皺了半天眉頭,才忙說道:
“哦,那是東單徐記糧站的徐掌櫃啊,前些日子他那邊的糧站搞活動,買三十斤糧食,就能抓獎,要是誰抓着了頭獎,他那輛摩托車就白送!”
“真的假的,師傅,你可別誆我們哥幾個。”
商販見街上也沒啥人,便跟那幾個青年聊了起來。
“那次搞活動的時候,我去了,買了一百二十斤糧食,抓了四次。
就是有些點兒背,頭獎沒抓着,二等獎和三等獎也沒抽中一個。”
那幾個青年,聽着商販說活動是真的,相互對視一眼,吃完各自手裡的包子,把菸頭往地上一撂,重新掏出一根續上,叼在嘴角。
爲首的給商販也遞了一根,打問清楚徐慶糧站的位置後。
帶着其他幾人,邁步就朝着徐慶糧站過去。
有這種好事,他們哪能不去碰碰運氣。
當那幾個青年站在徐慶的糧站門口,望着徐慶先前騎的摩托車,繞着打量了兩圈後。
爲首的一使眼色,全都呼啦地進到糧站,然後問道:
“掌櫃的,聽說你們這裡搞活動,買三十斤糧食,就能抽一次獎,頭獎就是那輛停在外邊的摩托車是吧?”
徐慶和二麻子把爐子剛生着一會兒,見有人來了,便對爲首的青年說道:
“沒錯,買三十斤糧食,抽中頭獎,摩托車就歸你。”
爲首青年,眼神朝糧站環顧一圈,目光最後落在櫃上用來抽獎的大缸上,嘬着煙道:
“掌櫃的,不玩虛的吧,別裡面壓根就沒頭獎。”
徐慶淡然一笑,“頭獎是粒金大米,綠豆和紅豆是二等獎和三等獎,要是抓到普通大米,那就啥都沒有。
現在沒啥人,你們可以先試試。”
爲首青年一聽,狐疑地看向徐慶,探手伸進缸裡,摸了半響,最後把手抽出。
一攤開掌,竟直接抽中了一粒綠豆。
二麻子湊到跟前,喝了一聲,“喲,可以啊,試一下就抽中了個二等獎,真不賴!”
有人忙問道:“抽中二等獎有啥?”
二麻子幫徐慶應聲道:
“二等獎啊,白送十斤白麪,騎一圈摩托車。”
爲首青年盯着手裡的綠豆,吐出個菸圈道:
“掌櫃的,騎一圈,有限制嗎?別不是剛騎上轉個圈就算吧?”
徐慶笑道:“你要是自個加油,東單到西單,讓你打一來回都沒問題,不過我糧站的彩旗,必須插在摩托車後面。”
爲首青年心中一喜,這敢情好啊,哪怕不是頭獎,抽個二等獎也不錯。
隨即便讓身邊跟着的幾人人,掏出錢和糧票,買三十斤便宜的棒子麪。
而他手裡的綠豆,卻沒放回抽獎的缸子中。
偷偷藏在袖口中,準備待會伸手隨便假裝抽一下了事。
不過這種小把戲,徐慶早有防備,在二麻子給裝棒子麪的時候,徐慶朝準備再次抽獎的爲首青年道:
“哥們,先前你試過了,這次抽,要是沒抽中,那就啥都沒有。”
爲首青年嗯了一聲,示意明白。
剛伸手就要去抽,徐慶攔住道:
“哥們,袖子先擼起來。”
徐慶這話一說,爲首的青年,頓時心中咯噔一聲。
知道他的算盤被徐慶看穿了,爲了不讓右手袖口的綠豆掉出來,弄得尷尬,臉上無光,便換成左手,擼起衣袖,伸手去抽。
只不過這次,他的運氣不怎麼好。
只摸出一粒普通大米。
爲首的青年和其他幾人,頓時全都垂頭喪氣。
拿着二麻子給裝好的三十斤棒子麪,心有不甘。
“掌櫃的,能不能讓我們哥幾個,再抽一次。”
幾個青年,心裡唸叨着摩托車,站在糧站內,耍橫起來,嚷嚷道:
“是啊,我們這麼多人,怎麼着,也得每人抽一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