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濤回到辦公室。
剛進屋，婁曉娥沒在，估計這個點了應該在宣傳科吧。
剛回到座位上，就聽到門口傳來敲門聲。
“楊總！”
張冠宇快步進來，臉色帶着些許猶豫。
“張主任，坐。”
楊小濤看到來人有些新奇，不過看到他手上拿的東西又有些瞭然。
自從跟楊小濤探討過飛機發動機後，張冠宇就在這上面傾盡了心力。
估計這次也是來讓他看圖紙的。
“楊總，沒事，我就佔用您一會兒時間。”
張冠宇知道楊小濤是個痛快的人，不喜歡磨蹭，於是徑直來到跟前，將手中圖紙鋪開，“楊總，這是我根據上次您提出的意見設計的一款簡單的發動機.”
隨着圖紙鋪開，楊小濤端起缸子看了起來。
看得出，在這上面張冠宇是下心思了，一些設計思路和關鍵位置的處理都不錯。
“這是我根據咱們發動機的設計思路設計的，車間陳工也給了很多啓發.”
“陳沖漢？”
“對！”
“這傢伙，回來還沒看到他呢。”
張冠宇被打斷，有些不知所措。
楊小濤連忙抱歉笑笑，“繼續。說到燃燒室了。”
“對，燃燒室，我將燃燒室的規模放小，數據上相應要求也會降低.”
張冠宇越說越興奮，也越自信。
就在楊小濤準備繼續看的時候，門口傳來劉懷民的聲音。
“小濤。黃老讓我們立馬過去。”
楊小濤點頭，然後看着張冠宇，“張主任，圖紙放我這先，我回頭再看。”
“好，好的。”
“楊總您先忙就行。”
說完，楊小濤推門而出。
張冠宇想了片刻，將圖紙捲起來，然後放在一旁，滿懷期待的關上門。
一機部。
楊小濤跟劉懷民兩人過來的時候，夏老已經讓主任劉瑞超在門口等着。
看到兩人後，立馬上前說道，“你倆終於來了，黃老接到電話後可是在屋裡大發雷霆，這麼多年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呢。”
“夏老也在罵娘，好像說上面要調查。”
“你倆要做好心理準備。”
劉瑞超一邊說着一邊往辦公樓走去，速度極快。
楊小濤跟劉懷民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沉重。
來到辦公室外，屋子裡並沒有聲音傳來，不過劉瑞超回頭的提醒還是讓兩人心頭一沉。
有時候，沉默，就代表着爆發。
敲門，屋子裡沉默着。
良久門打開，夏老看到兩人後點點頭，隨即兩人走進屋子裡。
看到地上亂七八糟的紙張文件盒，兩人都不敢多說。
黃老看到兩人後，盯着楊小濤看了眼，隨即開口，“帶煙沒？”
楊小濤麻溜的拿出一盒煙，拿出一根先給黃老點上，然後又分給夏老，這纔將煙放在桌上。
“說說，到底咋回事！”
黃老抽了一半，將菸灰落在桌子上，這纔開口。
楊小濤剛要開口，劉懷民拉了一把自己站了起來說到，“首長，這件事我們機械廠富有監管不利的責任，我們願意接受懲罰。”
“扯淡。”
“懲罰的話，用得着我啊，讓你們來是說明白情況的，不是來承擔責任的。”
夏老在一旁罵了一句，劉懷民連忙閉嘴。
“坐下，慢慢說。”
黃老再次開口。
劉懷民這才坐下，然後楊小濤輕咳一聲，說起事情經過。
“首長，這件事還得從我們當初研究出TiG01合金說起。”
“當初，我們研究出鈦合金後，在製造飛機發動機扇片的時候，發現鈦合金的硬度、強度達到要求後，所持有的重量超過設計要求，於是就讓研究所重新改進合金，這纔有了TiG01合金。”
“這款合金製造出來，我們按照當初研究所成立時約定的章程，每個機部都送了一點。”
“同時，根據各個機部的需求，做了相應的調整。”
“因爲我們用的比較多，所以大部分，約有十分之九的份額留下自己用。”
說到這，楊小濤擡頭看了眼黃老和夏老。
“咱們確實收到過。”
夏老跟黃老小聲說道。
“嗯，繼續。”
見此，楊小濤便開口繼續。
“後來，這TiG01合金的情況被王老知道了，然後就找上門提出要求。”
“那時候，正好趕上冶金出問題的時間段，情況比較複雜，然後就是，跟王老討價還價後，我們將剩下的九成分一半給他。”
“最後，他問一機部、三機部和後勤用沒用，我們也不知道啊。”
“不過這麼久了沒人反應，我們就覺得應該是沒用吧。”
“於是，那十分之一也被王老要了去。”
“事情就是這樣。”
楊小濤簡單說完，黃老又拿起一支菸來點上，屋子裡都是煙氣。
良久，黃老纔看着楊小濤，“一個問題。”
“你們當初研究出這TiG01合金的時候，知道不知道這合金的用處？”
楊小濤皺眉，“首長，我們研究出這個，就是爲了做飛機用的啊。我們自然知道了。”
“嗯。”
黃老應了一聲，“那你們爲什麼不主動提醒下他們，說你們有更適合飛機發動機的材料？”
這話問完，夏老臉色一變。
這可是個要命的問題啊。
劉懷民也意識到話裡的嚴重性，想要開口說話。
楊小濤卻是露出苦笑，“首長，我能先問您一個問題嗎？”
“你說。”
“首長，您覺得我們研究的發動機厲害，還是他們研究的更先進？”
黃老吸菸的動作一滯。
“換個說法，您覺得我們的發動機能夠比得上他們的嗎？”
黃老將煙放下。
“首長，您看，您自己都這樣想，對吧。”
“您跟其他同志們，都覺得我們機械廠搞這個發動機，就是小孩子的玩具，對吧。”
“這小孩子的玩具，上面有個葉片不好了，重新找個了新的，覺得挺好。然後我們拿着這個跟您說，這個更合適，比你們用的更合適，您覺得.”
“您覺得我們這小孩是不是開玩笑啊，搞不好這孩子還得捱揍吧。”
楊小濤說完，黃老也是無語了。
因爲當初，他們聽說機械廠搞飛機發動機的時候，確實當成了一個小事。
也正像楊小濤說的那樣，誰會在乎一個小孩子搞的玩具？
比起三機部和後勤處傾盡大量資源搞得發動機，楊小濤他們機械廠搞得，就是個小玩具。
夏老聽了楊小濤的話，很是贊同的點頭。
“老黃，我覺得小濤說的有道理。”
“我知道有道理，但那兩個傢伙是講理的人嗎？”
夏老語塞。
三機部的章老還好一些，畢竟剛跟老黃多年的關係了，是個講理的。
可後勤的秦老跟七機部的王老，這倆傢伙掐起來，那是誰都管不了的。
“首長，您看這事，真不怨我們啊。”
“我們就是想要搞點材料，乾點事，也沒想那麼多啊。”
“誰知道他們原本不用的，後來又用了，這，這麼難伺候啊。”
劉懷民這時候也在一旁叫屈了，夏老聽了挑挑眉頭，怎麼感覺這話，應該是楊小濤的味啊。
“行了，你們來就是爲了解決問題的，既然說開了，咱們就商量下怎麼辦。”
黃老將煙抽出一根扔給楊小濤，然後又給劉懷民一根。
兩人點上，終於不用吸二手菸了。
“有什麼想法，趕緊說。”
“這時候，別想着全身而退了。”
楊小濤跟劉懷民對視一眼，隨後說道，“首長，我們有個不成熟的辦法。”
“說。”
“好嘞。”
“當初，這個研究中心，場地是咱們一機部出的，人呢，大部分是機械廠出的，後來三機部跟後勤處出了材料，七機部出了人手。”
“但說實在的，最後做事的人，還是咱們一機部的。”
“所以我就想着，要是他們覺得不公平，反正配方都交出去了，材料他們那也有，找個鋼鐵廠就能生產，我看乾脆.”
“乾脆就單幹，個人幹個人的。”
夏老在一旁開口。
“話說，我早就想這麼幹了。”
黃老瞥了眼夏老，“你懂什麼。”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革命不是拉山頭，卻也要將同志變得多多的，將對手變的少少的。”
“這件事，不能這麼幹。”
劉懷民跟楊小濤聽了，盡皆沉默無語。
既然黃老說了不行，那他們也沒辦法。
雖然他們不是一機部的人，卻不敢反駁黃老說的話。
鈴鈴鈴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黃老將煙掐滅隨後接起電話來。
“喂，哪位？”
“章班？你回來了啊。”
“好，行，那明天吧，咱們一起去。”
“好，就這樣。”
電話說了沒幾句，黃老便掛斷電話。
“老章打來的，他們剛回到住處。”
然後又看了眼楊小濤兩人，“明天陳老那開會，你們倆別去晚了。”
“去陳老那裡？”
“廢話，你們可是歸他管，不去那難道還來這啊。”
黃老沒好氣的說着，但心裡還是很受用的。
就跟自家閨女在外面受了欺負，回孃家求溫暖一樣。
這倆傢伙，就是拿他們當孃家人啊。
“行了，晚飯我就不留你們倆了，趕緊滾蛋。”
楊小濤連忙起身跟劉懷民出了辦公室。
“老劉，這事估計穩了。”
剛出辦公室的門，楊小濤就笑嘻嘻的說着。
劉懷民手裡還拿着煙，他吸菸純粹是過過嘴癮，煙氣都過不了嗓子眼，一支菸能吸半天。
“咋說？”
楊小濤低頭，“你看見沒，三機部的章老先打來電話，然後說是去陳老那裡，這說明啥，說明他們已經商量好了啊。”
“一機部，三機部，再加上咱們的頂頭上司陳老，這就是佔一半了。”
“秦老肯定跟王老互掐，但也是勢單力薄，最後跟咱們沒啥關係。”
劉懷民拿眼瞅了下，最後才問道，“所以你放心了？”
“呃，那倒也沒有。”
楊小濤收斂神情，故作嚴肅的說道，“明天，咱們還得過一關啊。”
“那你還得意。”
“沒有，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