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去日本考察的事黃了?”
夏中全腦瓜子嗡嗡的,他甚至都想好了安排誰負責哪部分技術。
考察團隊從上到下,甚至包括保衛和思想的人他都有了預案。
這還得說被李學武逼出來的,做什麼事都要準備至少三套預案。
只是他沒想到,預案是做完了,去日本的人要換了。
“看看情況再說——”
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這在六月份,大熱的天,汗從腦門上往外冒。
不過熱水喝進胃裡,汗從身上出來,整個人都涼快了許多。
所以很多人在夏天解暑,靠的不是喝涼水,而是喝熱水。
這樣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去溼氣。
“701工程來幫扶,也是按照組織的要求,幫助咱們更快地完成飛行器製造廠的建設工作。”
“是……是幫扶,可是……”
夏中全嘴裡說着肯定的話,可遲疑的語氣,以及懷疑的眼神,無不透露着自己人別騙自己人的心思。
那意思是,兄弟,連自己人都騙啊?
這話說完你自己信嗎?
李學武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眼神裡的意思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那得了,你要這麼說,我也只能信了。
夏中全有什麼辦法,任何組織都要在讜的領導下幹工作。
這事沒什麼好抱怨的了,現在要確定的是,紅星廠的飛行器製造還是不是自己的。
“領導那邊怎麼說?”
“就是讓等等,等701工程的人來,快了。”
李學武緩緩點頭,說道:“領導也很爲難,你懂吧?”
“嗯,這個自然——”
夏中全喝了一口茶水,擡起頭看向李學武問道:“這個項目……”
“日商三禾聯合株式會社與紅星廠簽訂的合作協議。”
李學武看着他肯定地說道:“飛行器製造廠一定是紅星廠的,這不會改變,也不能改變。”
“我知道,我知道——”
似乎是放心了不少,夏中全連連點頭,嘆氣道:“怨我怨我,不該在這個時候提什麼考察學習的。”
“跟這個沒關係,是701工程那邊被咱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李學武輕聲解釋道:“其實幾年前就在搞這個項目了,是從南邊繳獲的原型機,只不過……你懂。”
“我……我……咳咳——”
夏中全說我不懂,你別老給我挖坑,我啥也不知道。
他輕輕咳嗽一聲,擡起眉毛問道:“那生產上?如果沒有第一手考察和學習的經驗,我怕咱們的技術團隊沒有這個基礎啊。”
“我個人猜測啊——”
李學武敲了敲手裡的鉛筆,看着夏中全說道:“他們會安排一部分人蔘與到考察團隊中來。”
“所以你的預案和計劃正常實施就是了,只是人別定下來,先考察着。”
“還有——”
他點了點夏中全強調道:“這貓給老虎當教練,別把看家的本事丟了,核心技術必須攥在咱們手裡。”
“明白了,下來我安排。”
夏中全點點頭,又問道:“關於數控加工中心的項目……?”
“分批去,兩個項目,兩個團隊,不能混在一起了。”
李學武輕聲教給他說道:“一定不能讓外人知道咱們是去運數控加工中心的,就說數控車牀。”
“再有,給技術人員開會,腦子裡保密這根弦一定要給我拉緊了。”
“明白,下來我找保密部和保衛科聯合開展保密培訓教育。”
夏中全保證道:“這次組團,我一定會選好人,用好人,保證不出問題。”
“別這麼嚴肅,工作要做,但越緊張越容易出現差錯。”
李學武點了點他,提醒道:“保密工作和安全工作,不是光靠威脅和耳提面命就能實現的。”
“就像鬆緊帶,拉的太狠了容易崩,鬆開了容易偏。”
他微微眯起左眼,輕聲說道:“在管理,在教育,也在個人的關心和維護,去的這些人本來就是你選的寶貴人才,回來後更是寶貴人才。”
“對人才的保護和待遇,我不說,你應該知道李主任是什麼態度。”
“知道,我回去再做一個後期的獎勵和處理方案。”
夏中全跟李學武合作了幾次項目,對他的管理和辦事風格已經很瞭解了。
說直白點,這就是個控制慾極強的精算師,什麼都要算計到位了。
你看他說話的時候笑呵呵的,實際一句話不注意你就掉坑裡了。
“叫你來還有個事,是關於數控車牀的。”
李學武從抽屜裡掏出一份材料遞給了對方,示意他自己打開看。
等對方看的差不多了,這纔講道:“我知道奉城一機廠有數控車牀研究的技術儲備,沒想到他們的底子這麼好,真是撈着寶了。”
“景副主任的考察團隊傳回來的?”
夏中全確定自己沒看過這份材料,驚訝地擡起頭,看向了李學武。
“如果這上面說的是真的,咱們的研究團隊現在就可以跟上了。”
“真實性不用懷疑——”
李學武看着窗外,還在感慨着,技術實力這麼雄厚的工廠,竟然因爲管理和經濟問題絆住了手腳。
當初他就覺得奉城一機廠偏科了,技術發展的好,源於當年毛子哥教導的好,給的經驗紮實。
再一個,奉城一機廠的工人和技術工程師學識豐富,生產和研發意識較強。
他是沒想到,有這麼多技術儲備,有這麼好的研發團隊,竟然被管理的一塌糊塗。
到底該埋怨計劃生產經濟的條條框框,還是該埋怨這個時期普遍存在的管理問題呢?或者是大學習……
調查材料不是考察團隊傳回來的,而是李文彪收集的。
這份材料他這裡有一份,景玉農的手裡也有一份。
很自然的,李文彪靠着這份調查報告,見到了景玉農。
他跟董文學見面不止一次了,董文學也知道他是誰。
當然了,李文彪也不知道景玉農是誰,可武哥說了是自己人。
而景玉農呢,只覺得荒謬。
她想到了李學武在紅星廠隻手遮天,背景不一般。
可她就是沒想到李學武在鋼城的勢力也這麼神仙。
談判還沒開始呢,僅僅是審計和調研,結果李學武的人已經把調查報告放在她眼前了。
等景玉農把這份報告交給審計和調研團隊,他們按圖索驥,發現調查結果幾乎全對。
這算什麼?
她來參加考試,結果李學武偷偷給她遞答案嗎?
景玉農沒法說李學武管的太寬,手太長,只能說她對李學武還不夠了解。
此前見到的,也許只是李學武全部勢力的冰山一角。
這年輕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
數控加工中心不是數控車牀,幾臺數控加工中心實現不了紅星廠的騰飛和佔領工業發展的龍頭位置。
只有實現數控加工技術的普及化,改變核心科技生產新模式,紅星廠才能真正地走出國門,走向世界。
連發動機生產技術都掌握不好的工業,還叫汽車工業?
但有了廣泛的數控車牀加工技術,發動機生產面前的一座大山徹底搬開了。
不僅僅是量化生產的問題,還有質量的保證。
李學武制定的核心零部件自主生產策略,強有力地保證了產品的競爭力。
汽車發動機、船舶發動機、飛行器發動機,以及其他工程機械動力系統等等。
機加工工廠,就放在奉城,吸收那裡的天時地利,最後一道人和由紅星廠來補全。
數控車牀的研究,從現在開始起步還算晚,如果再等十年,不,再等五年,想追就費勁了。
在跟李懷德討論這一工程項目的時候,李懷德是聽不懂李學武說的業務,更不明白這些技術有什麼重要。
但是,這些項目和技術是李學武說給他的,那就不明覺厲了。
李學武不會胡亂找他彙報這種業務的,自己已經給了李學武自主處理一些項目的權利。
能被李學武鄭重其事擺在他面前,進行詳細彙報的,他只需要認真對待,問清楚需要什麼就是了。
聽了李學武的彙報,李懷德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結果他來了一句,紅星廠的科研力量還是不夠穩,不夠紮實。
你看看,現在的主要研究力量還是以華清大學爲主,這哪行啊。
這不就說明咱們對待科研人員的招募和調集不夠重視嘛。
等什麼時候紅星廠的研究所裡,華清的成分降低到忽略不計的時候,才能說明咱們的研究力量壯大了。
他也不管聽沒聽明白李學武的意思,先撥款10萬元,加大力度,在全國招募相關的工程技術人員。
這倒是給李學武整的不知道該咋彙報了。
你就說,老李的回答有沒有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
現在李學武拿着問題來找他彙報,不就證明科研力量薄弱嘛。
如果紅星廠的科研力量牛嗶,那這種項目的管理在李學武手裡就能通過了,何必來找他呢。
所以,老李再批10萬元招募科技力量,是從根子上解決問題了。
而當李學武把十萬元的特別審批放在技術研究領導小組副主任夏中全的面前時,老夏也懵逼了。
我是說搞數控車牀研究,你給我錢幹什麼?
把項目批了不就完了嘛,把未來的工業化實施方案做數控工業發展的規劃和修訂就可以了啊。
正因爲有實施方案的支持,有數控工業發展的需要和計劃,在財務預算上就有了這筆經費。
夏中全從李學武這領的任務,研究之後提交的報告,是這個意思。
結果呢——
別說了,給你10萬塊,離我辦公室遠點!
“所以呢,申請計劃批了嗎?”
夏中全看着手裡的費用審批,茫然的一嗶,他不知道這錢咋花。
李學武將另外一份文件遞給了他,是關於這個項目的。
李懷德只問了李學武幾句關鍵性的問題,便在上面簽了字。
首先是數控工業是否能夠廣泛地應用和普及。
其次是紅星廠收購奉城一機廠後,多久能搞定數控車牀的生產。
最後是紅星廠實現了數控工業以後,能擁有什麼樣的生產效果。
李學武的回答是:
數控工業在國際廣範圍的工業生產上已經被證實了,會成爲未來工業生產的主要設備和加工方式。
其次,奉城一機廠的機牀技術儲備很是雄厚,完全可以支撐紅星廠在集團化目標實現前完成數控機牀的研究和生產。
甚至在得到紅星廠的注資和整頓管理後,其他車牀的生產技術也將得到最大的釋放。
奉城一機廠將會在紅星廠的手裡綻放出最強勁的工業母機動力。
最後,李學武給李懷德暢想,奉城一機廠順利完成剝離和整合。
獨立出來的機加工企業在完成了數控工業的改造後,紅星廠所有產品將會擁有全國最頂尖的核心零部件生產能力,沒有之一。
至少李學武從未聽說這個年代,乃至於再過十年,國內有哪個工廠具備全流程數控工業生產能力。
數控車牀會有,但作爲機加工企業的普遍性加工設備是不可能的。
這玩意兒在未來屬於限制類工業設備,幾百萬一臺。
不是這臺設備的金屬部件或者控制部件的成本有多高,就是純貴。
我能造,你不能造,那我賣給你的時候我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
你要講價?
可以啊,講多少,降一分我都不賣給你,有能耐你去別地兒買去。
後世看光刻機,那玩意兒的技術很難嗎?
很難,這個得說實話。
但是,咱們曾經不是沒有機會搞自主研發,光刻機技術剛開始的時候,咱們是有機會的。
可惜了,沒搞,然後就讓人夾脖子了。
你再想搞,那就得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代價追趕了。
人家搞成功了,自然要把來時的路斷了,這叫技術封鎖。
紅星廠未來一定是要做工業和生產的,數控車牀絕對不能讓人卡脖子。
現在還能從日本手裡搞技術,因爲兩國都沒建立正常的交際關係。
實際上的貿易,是在民間貿易框架下進行的。
也就是說,此次的飛行器生產線也好,數控加工中心也罷,純粹的商業貿易行爲。
跟桃谷繪里香回國的處理是一樣的。
商業對商業,東西都是三禾株式會社這個空殼子販賣過來的。
——
“嗨——李先生。”
安德魯一下車便主動握住了李學武的手,很是熱情地招呼道:“許久不見,甚是想念吶——”
“哈哈哈——”
李學武大笑着握了握他的手,目光好笑地看向了程開元。
程開元則是一臉古怪地看了安德魯,不由得笑了出來。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安德魯很是疑惑地用法語問了李學武,好像真說錯了?
剛剛他是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在跟李學武打招呼。
只是這國語說的……東北口音含量偏高啊。
“呵呵呵,誰教您的?”
李學武輕笑着說道:“說的很有味道嘛——”
“跟工程師團隊學的,有趣。”
安德魯得到了李學武的認可,這才笑了。
他又與打過幾次交道,雖然不是很愉快的程開元握了握手。
只是態度上明顯比較剛剛與李學武握手要冷淡了許多。
程開元可沒在意這個。
無論是真的也好,還是故弄玄虛也罷,到了他這個位置,面子只會在該在乎的時候在乎。
況且跟李學武的關係,他自己心裡是掂量的清楚的。
就算是安德魯輕視他,也不可能是李學武的原因造成的。
所以沒必要破壞這一次見面,更沒有必要把心氣撒在李學武的身上。
這一次來紅星廠,是受李學武的邀約,商談輕量級貨船的製造合作項目。
前幾次是與程開元談了,但是差點談崩了。
這老傢伙還蠻鬼的,知道一把鑰匙開一把鎖的道理。
不想跟程開元正經地談,目的就是找李學武來談。
他還不知道李學武在紅星廠的地位比程開元低嗎?
當然知道,可這麼做,會將李學武置於尷尬的地位,在談判上會有更大的主動權。
要不怎麼說他鬼呢。
無論這種計策能不能成功,他都會在與李學武的談判中爭得感情分。
程開元應該是察覺到了這一點,真正的談不妥,只能叫了李學武起。
今天與其說是李學武的邀約,不如說是李學武代表紅星廠,正式邀請安德魯的吉利星公司展開商業談判。
對方帶來了完整的商業談判團隊,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安德魯很清楚李學武在紅星廠的地位。
李學武既然說了要談判,他要是敢忽視,坑的絕對是他自己。
所以,雙方一見面,便開始了多種形式的溝通和碰撞。
“聽說紅星廠準備造轎車了?”
安德魯站在招待所的門前,笑着示意了身邊的汽車問道:“是準備製造豪華轎車嗎?”
“呵呵呵——奔馳?”
李學武輕笑出聲,最近怎麼老有人跟他炫耀汽車呢。
上一次是中村秀二,這一次安德魯也來秀,他們倆商量好的吧?
“最新的Benz250SE。”
安德魯微笑着介紹道:“2.5升M129六缸引擎,4速自動。”
李學武點點頭,誇讚道:“很漂亮——是德國車吧?”
“呵呵呵——”
程開元從一旁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他一下,輕笑着邀請道:“天兒太熱了,上樓談吧。”
他明顯的能看出這位意大利老錢臉上的自豪因爲李學武的話僵硬了一下。
李副主任也真是的,這是外商,收拾收拾就得了唄,哪能逮着了往死了收拾啊。
人家誇自己的車很好,你問什麼哪國車。
你都叫出奔馳的牌子了,這不是故意往人家臉上拍巴掌呢嘛。
李學武倒是依舊保持着微笑而禮貌的態度,實際上他更想問問安德魯,是否在奔馳入股了。
這臺車又特麼不是你自己工廠生產的,跟我吹毛啊。
我們廠的汽車還都是我設計的呢,我跟誰吹了嗎?
你要說中村秀二跟他炫耀豐田皇冠轎車,他還能忍。
畢竟中村這個老傢伙真辦事啊,不僅給了他飛機生產線,還給了他想要的數控加工中心。
所以得了好處的李學武,就允許別人在他面前吹吹牛。
像是安德魯這種,上門來要飯的,還特麼敢呲牙?
奔馳轎車怎麼了?
帶天窗加長款就牛嗶了呀,能讓你把這玩意兒開到我面前都算是我的能量,你跟我裝什麼?
關於外商在內地使用車輛,目前沒有完整的指導方案。
也就是說,如果按照外事館的管理方案,他們是可以擁有自己的車輛,需要懸掛特殊的牌照。
這並不稀奇,外事館有公務車,也有私家車。
雖然都是黑牌子的,但不是所有黑牌子的都是外事牌照。
持外事牌照的汽車也必須遵守國內的交通規則。
抱條狗說自己的車是外事牌照,想要享受特殊待遇的,先問問洋爹敢不敢這麼幹。
外事館的車輛管理是有規範的,只有外事人員才能申請。
至於說外商的車輛牌照,這得追溯到剛解放那會兒了。
那個時候內地的經濟還不是計劃經濟,有外商在內地經營產業。
這些外國佬自然不可能走路辦公,也是有自己的出行車輛。
遵照那個時候的管理規定,外商同樣擁有車輛牌照申請的權利。
但是現在,十多年過去了,什麼都變了,政策追不上變化。
聖塔雅集團在內地的用車沾着香塔爾的便利了,她男人是外事館的工作人員。
中村秀二等人此前在內地活動,是沒混着車輛的,用的是外事辦事處經濟交流中心的車。
不用懷疑,日本在內地的經濟交流中心建立的很早。
商業貿易往來十分頻繁,每年都會開經濟交流會議。
這一次能從國內運送車輛來內地,還是要沾了桃谷繪里香的光。
因爲她一件事,讓三禾聯合株式會社在內地有了更特殊的地位。
至少是在日本方面,對三禾在內地的商業活動更加的重視了。
至於說安德魯,他在內地的關係可不算硬,意大利還是六四年年末,才與內地簽署了互設民間商務代表處的協議。
六五年實現了雙方互派商務代表的目標。
真正建立外事交往關係,得三年後呢,所以安德魯來內地做生意沒有問題,想找靠山,不容易。
無論是在津門港停放船舶,還是運送公務車輛進關,都是李學武打電話幫忙協調的。
他在內地,走的其實是紅星廠的關係,是以商業合作爲基礎的。
目前內地與國際上的外事交流,還是以商業爲主。
這些國家對待內地的態度還不是很明確,但荷包蛋一炸,所有人都知道,與內地的外事關係早晚要正常化。
所以,誰先進來進行溝通和交流,誰就掌握了第一手的信息,會成爲雙方進一步合作的橋樑。
這也是外商組建商業旅行團,有這麼多人蔘加,並且與內地開展了更紮實和廣泛的商業貿易的原因。
似香塔爾這樣有外事關係的,自然要在內地站穩腳跟,以聖塔雅集團爲橋樑,幫助她男人獲取更多的正治資源,也能掌握與東方大國的外事交流權威。
沒有外事關係和基礎的,似是安德魯這樣的,也是有正治目的的。
他的家族在意大利也算是老牌兒的資本了,必然是在正治上有更多的訴求。
他在遠東混,如果能在內地站穩腳跟,再關聯港城的基本盤,他妥妥的算是意大利未來在遠東的商業領頭羊了。
連車輛進關都是李學武安排的,來內地經商賺錢,獲取正治資源,在李學武這裡,不是要飯的,是什麼?
不要覺得這個時候的外商很值錢,更不要覺得他們有多矜持。
主動送設備、送技術,並不代表他們是慈善家。
你會認爲毛子哥是慈善家嗎?
他們只是想通過幫助內地建立毛子體系的工業,以達到通過控制工業發展的手段來控制內地的目的。
這種行爲和目的引起了上面的重視和警覺,結果怎麼樣?
當***說不的時候,那些專家和技術人員全撤回去了。
他們不是慈善家,不可否認來的這些人裡有達瓦里氏,這一次的援建也給內地的工業化帶來了變化。
但是,指揮他們的老玉米已經變質了,這些支援後來也還回去了。
所以說,內地的工業發展是很艱難的,說白手起家也不爲過。
處處是陷阱,步步是坎坷。
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口號,八個字包含了太多的心酸和苦淚,可也代表了咱們工人級階的堅強意志。
李學武不會因爲外商主動送設備、送技術而欣喜若狂。
不能說警惕和拒絕,但要掂量掂量自己有什麼,能給對方帶來什麼。
這個世界上,從來不會發生天上掉餡餅的事。
如果真的有,餡餅也是陷阱。
把雙方的利益獲取放置在商業溝通和談判上,纔是正確處理外事商貿關係的正確途徑。
炫耀、誇大等行爲,只會自取其辱。
程開元是廠領導,要在乎禮儀之邦,大國風範。
但在李學武這裡,不會跟對方錙銖必較,可要教會對方如何做人,如何在內地規規矩矩地做生意。
李學武不知道誰教給他的中國話,但在學說話的同時,也得把中國的核心價值觀和道理教給他。
否則就會像幾百上千年前,火藥、指南針等技術傳到了國外,幾百年後這些人用火炮和艦船回敬。
——
“你說的這些我沒有得到工程技術人員的論證,不好說。”
李學武聽了安德魯的闡述發言後,直接開口道:“相比較貴公司的測繪工程師,我想營城造船廠的建設指揮中心給出的工程方案更具本土施工的適應性吧?”
“我要給你說的,不是驕傲自大,站在我們的國家跟你強調專業歧視,或者其他什麼態度。”
他點了點桌面,告訴安德魯,道:“無休止地爭論這些小問題,只會拖垮咱們的合作項目。”
“這麼給你說,我們與法商聖塔雅集團的船舶製造業合作項目已經開始了,吉利星公司還要拖到什麼時候?”
安德魯聽着李學武的法語發言,並沒有識別性的錯誤,更不用受翻譯的延遲干擾,第一時間獲取了對方的意見和信息。
他剛剛強調了營城造船廠給出的施工和建設方案上的差異性。
這只是談判過程中的正常找茬罷了,沒想到李學武的反應這麼大。
“萬噸級船塢的工程建設我們都在做,千噸級的貨船我們就在生產,千噸級以下的漁船和貨船我們已經開始交貨了。”
李學武看着他,說道:“這還只是試生產期間,您在懷疑營城造船廠的專業性和技術嗎?”
“這麼給你說,紅星廠有再多的工人,有再多的技術力量,也不可能完全投入到船舶工業中去。”
他敲了敲手邊的文件強調道:“內地擁有豐富的人力資源和廉價的勞動力,但這並不代表我們會無休止地招工,我們要對工人負責任。”
“在這裡,工廠是工人當家做主的,我們所代表的,是工人的利益”李學武頓了頓,又說道:“所以,如何施工和生產,我們說了算,因爲這是我們要負責的。”
“我現在瞭解到的,也是營城造船廠提交給我的。”
李學武打開文件看了看,說道:“最遲到10月份,絕對不會超過11月份,海面上就會結冰。”
“基建部分絕對不能再施工了,你想拖延,那咱們可以慢慢談,我有一整個冬天的時間來跟你扯皮。”
他放下文件道:“條件是在這一期間,我們沒有找到合適的船舶製造合作商,那這個項目明年開工也不遲。”
“李,請相信我們的合作誠意。”
安德魯雙手下按,坦誠地說道:“我們來京城談判,目的就是要儘快把這個項目落實。”
“在遊船項目上,我們的合作很好,雙方的交流和合作都很愉快。”
他擡手示意了隨行團隊,這些人也在點頭。
“營城造船廠的工人和管理層都很謙遜,很和善,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安德魯看着李學武,認真地說道:“我們想要與營城造船廠合作,開發輕量級貨船的項目。”
“但是,我們要承擔技術指導和船舶經銷的壓力,我們要對這個項目負責的,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
他按了按手裡的方案強調道:“我們絕對是本着認真負責的態度才提出這一技術方案的。”
“我當然相信貴公司的專業態度,但請您理解。”
李學武伸手按在了對方面前的方案上,輕輕往邊上一劃,文件順着辦公桌劃到了夏中全的面前。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紅星廠有足夠完備的船舶技術專家,您的這份方案,他們會認真審覈的。”
他將紅星廠準備的文件推到了對方面前,敲了敲說道:“現在,我們來談一談輕量級貨船項目的合作方案,真誠且堅決的。”
——
“還得是你啊,商業談判的節奏掌握必須具備外語技能啊。”
程開元感慨地搖了搖頭,對着同行出來的衆人說道:“可見,學好一門外語是多麼的重要。”
“不是爲了崇洋媚外,更不是瞭解外國的時髦文化,而是主動權。”
他手示意了李學武的方向,道:“掌握三門外語,足可以在商業貿易領域獲得第一談判權。”
“所以,我給外事辦的同志提一條意見。”
程開元點了點沙器之的方向,笑着說道:“不要把眼光侷限於對外辦,請教外語的老師多給商業談判團隊上上課,大家也學學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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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領導——”
沙器之微笑着點頭道:“我們對外辦也有興趣與其他部門溝通和交流呢。”
這會兒太陽還是很足的,要不是招待所門口的大樹,他們是站不住的。
中午的宴會過後,送走了來訪的吉利星公司,衆人就在招待所這聊了聊。
團結湖不算小,站在這要比廠區其他位置涼快不少。
可能是水的比熱容大,吸熱,或者是招待所的綠植更多,遮擋了陽光的反射。
李學武等沙器之說完,這次溫聲提到:“九月一日,紅星廠的職業教育學院開學,全廠的培訓班除了特殊技能培訓外,都會並過去。”
“到時候會有專業的外事人員擔任教員,給大家開課的。”
他笑着看了衆人,說道:“程副主任講的,就是外事培訓班開設的意義和目的。”
“紅星廠目前對外貿易量在逐漸增加,未來會有更多的外商走進紅星廠,與咱們進行交流和談判。”
李學武笑着攤開手說道:“我想,在談判過程中,能夠準確地獲取貿易信息,是談判的必要條件吧?”
“只有外語培訓嗎?”
有人笑着問道:“國內外的信息差如何拉平呢?”
“尤其是工業上的”他強調道:“看剛剛的談判會上,對方明顯有欺詐的行爲和目的。”
“商業合作的整個過程,都會帶有欺詐的成分。”
李學武笑着回答道:“兵不厭詐的道理你應該是懂得。”
“那就是說……”
那人驚訝地問道:“商業談判其實是你騙我,我騙你嘍?”
“哈哈哈哈——”
李學武與程開元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
衆人理解了,也都跟着笑了。
——
六月十三日,星期五。
紅星廠教育管理處(暫)正式對外公佈了廠屬教育機構的招生方案。
前期早有消息傳出,紅星廠要獨立辦校。
從託兒所開始,一直到職業技術學院,垂直體系,直通紅星廠。
也就是說,一名3歲兒童,如果他的父母有一方是在紅星廠工作的,他就可以進入到託兒所開始上學。
從託兒所到育紅班,再到小學、初中、和高中,最後到大專。
託現在教育系統管理現狀的福,紅星廠很容易就拿到了辦校資格。
其實在這個時候,廠辦學校的資格真的很容易。
小工廠都有自己的幼兒園,只是大專辦學資格的職業技術學院有些費事罷了。
在這個時候,仍然堅持辦學辦教育的,紅星廠引起了全城的關注。
很多人都在購買紅星廠發行的廠報,參看上面的招生簡章。
相比於託兒所、育紅班、小學和中學的招生需要有父母在廠工作的條件,職業技術學院的招生條件要寬鬆很多。
符合基礎條件,並未對戶口和出身做要求,一切以考試和麪試爲條件。
即便內部已經確定了廠職工子女相對會佔據更多的名額,可還是以考試成績論高低。
報紙上只公佈了今年的招生簡章,並未確定明年是否還會招錄。
也就是說,所有人都要面臨今年不考,明年可能不招的局面。
實際上,李學武做的預算是,連招三年,直到紅星廠的教育系統完成了內循環。
初中畢業生可以報考中專專業,高中畢業生可以報考大專專業。
有人說了,人家都高中生了,可以直接找工作了,憑什麼還要來你這念大專啊。
因爲廠報的招生簡章標明瞭,職業技術學院大專優秀畢業生,會以委培的形式前往鋼鐵學院進行大學教育。
目前,除了已經在大學裡的學生,全國也沒有再進入大學學習的渠道了,紅星廠算是做了一個彎道。
高中生來職業技術學院學習三年,再去鋼鐵學院學習兩年,就能拿到大學畢業證書,享受大學生的待遇。
當然了,前提是你得在畢業的時候,入職紅星廠。
也就是說,大專的優秀畢業生,從一畢業就已經入職了。
只不過在職期間去往鋼鐵學院進行再教育和培訓。
這種形勢的培訓和教育並沒有違反目前的教育政策。
所以,紅星廠教育管理處的招生開始了,與之相關的幹部電話被外面的關係打爆了。
都想把孩子送進來,都想讓孩子繼續接受教育。
尤其是得知,紅星廠職業技術學院的教授來源於華清大學、燕京大學、鋼鐵學院、藝術學院、財經大學等名校後,這種情況更熱烈了。
可是,這些託關係的電話打進來,沒有人敢答應,更沒有人敢收錢辦事。
因爲根本辦不成,從招生工作一開始,衛三團的駐校代表便入駐了。
而且,有消息說,保衛組監察科的小泰迪們全都出動了。
誰在這個時候撞槍口,誰就是主動給人家送業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