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通羅神裔
……
茫茫宇宙之中，被無盡黑暗填充之處，間或閃爍着點點星光。
星光大多是冷清的。
這些光源所對應的星球之上堆積着億萬年以來不斷迭加的孤獨與寂寞。
在這些星球。
時間似乎是沒有意義的。
伴隨着耳邊歌聲的逐漸遠去，馬修的視野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極速推進。
他的靈魂彷彿在冷清的宇宙中遨遊。
他目睹了一顆又一顆星球的誕生與幻滅。
就在那無人觀測的冷清之中，爆炸、沸騰、色彩、對衝……無數物質於視距之外的千萬年泯滅或誕生，而又在若干年後展現在另一個卑微生命的視野裡——
那是一座外形頗爲科幻、體型極爲龐大，但細看之下無論其外表還是內在都已嚴重老化的飛船。
某一刻。
飛船上的某個舷窗捕捉到了來自遙遠星球的一個未知信號。
於是他們欣然啓動、奔赴遠方。
馬修彷彿隔着飛船的舷窗觀望着船裡的衆生，儘管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但他似乎也能感受到那洋溢出來的喜悅。
那是重新尋找到生命方向的喜悅。
就這樣。
他的視野隨着飛船行進了不知道多少年。
其中大部分的時間都被壓縮了，馬修只能從飛船內部尋找一些參照物，對他們的飛行距離與時間進行判斷。
最終。
飛船載着乘客們穿越了不知道多少個孤寂的宇宙，抵達了一顆蔚藍色的星球。
那顆星球規模不大，星球表面生機全無，看上去並不是一個良好的棲息地。
但飛船卻選擇在此停下。
馬修看到一些乘客穿戴着厚重的制服，小心翼翼地離開飛船，然後行走在那顆星球的表面。
沒多久。
他們從一個環形山的入口一躍而下。
在那厚實的地表之下。
竟然蘊藏着一個生機勃勃的生態圈！
馬修看到中空的地殼被分割成了一層又一層，各式各樣的巨型種穿越參天巨樹，在一望無際的蔚藍湖泊裡暢快地飲水。
湖泊的一端連接着巨型瀑布。
瀑布飛流直下。
底下衆生更是姿態萬千。
數不清的奇異生物在此繁衍生息。
在這片世界的某些地方，甚至出現了一些文明的雛形，馬修看到有穿着獸皮大衣、揮舞着棍棒石材的類人生物成羣結隊地從湖泊邊緣呼嘯而過——
看樣子他們是在追逐一個正在遷徙的馬羣。
視野至此戛然而止。
當耳邊那古老的歌聲再次響起時，馬修所看到的畫面已經是飛船上的乘客開始再次棲息、定居、建設並蓬勃發展的場面了。
馬修注意到。
這些體格矮胖的類人生命以飛船上的旗幟作爲自身文明的標誌。
他凝視那個旗幟許久。
才隱約讀懂了其在艾恩多語裡的直譯——
「通羅」。
“這艘飛船在他們原來的文明體系裡被稱之爲「通羅號」。”
“所以這些生物也自稱「通羅人」。”
馬修意識到。
自己的感知恐怕是捕捉到了通羅世界的起源！
後續的發展果然如馬修所料。
通羅號的乘客憑藉自身文明的優勢，對那顆星球的原住民們展開了降維打擊。
他們燒殺擄掠毫不留情。
於是一座座終日冒着白煙的巨大工廠拔地而起。
通羅人的數量越來越多。
原先橫行於此的巨型種們則是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這一幕持續了很久很久的時間。
久到馬修都有時間去了解到他們詳細的發展歷程。
他注意到。
在通羅文明高速發展的過程中，有一種被從該星球土地深處挖掘出來的礦產居功至偉。
憑藉強大的感知。
馬修將這種礦物翻譯成了「能晶」。
能晶也是通羅人選擇這顆星球作爲新家園或者殖民地的重要原因。
可隨後的發展卻有點讓馬修覺得摸不着頭腦。
按理說。
掌握能晶這種具備超高密度能源的開採、提取、冶煉以及相關工業技術的通羅人必定成爲這顆星球上的霸主。
可事實上。
就在通羅人高速發展的過程中。
原先一小部分的乘客開始偷偷地破壞能晶的開採工廠。
他們開始在族羣中製造各種各樣的混亂。
這種混亂年代持續了很久。
馬修掌握的信息並不全面，他只能通過特定視角獲取的信息判斷出，通絡人大約進行了三次烈度極高的內戰。
他將這三次戰爭命名爲「能晶大戰」。
戰爭結束之後。
製造混亂的人全部被一批穿着白色制服、疑似是通羅人高層的存在當衆處刑。
隨後。
他們又用了很久的時間，將被破壞的工廠與建築修復。
通羅文明再次進入了蓬勃發展的階段。
這一次發展的速度快的嚇人。
馬修一眨眼。
就看到無數的小飛船從淡藍色的地表基地起飛。
他們有的向上探索周邊的太空。
有的則向地心深處出發，尋找更多的能晶礦石。
就這樣。
通羅以該星球爲根基，憑藉對能晶的開採與使用，建立起了一張不斷向周邊輻射的文明網絡。
能晶的存在吸引了宇宙深處多種多樣的生物與文明。
他們有的對通羅文明充滿了敵意；
有的還算友好。
不論如何。
通羅世界正在一點點地變得熱鬧起來。
通羅文明覆蓋之處。
來自宇宙各地數量驚人的生命以極快的速度在周邊高速繁衍。
到了後期。
馬修的視野裡密密麻麻的都是生靈。
反倒是最初的通羅人本身。
他們族羣的數量在擴張到一定程度後就緩慢下來。
到了後來。
通羅人的數量開始直線下滑。
本土的一些土著開始掌握原本屬於通羅人的權力。
這時馬修才注意到不對：
“嗯，都過去多少年了，最初的那些通羅人居然都沒死去？”
“他們的壽命是無限的嗎？”
“而且他們的數量減少好像並不是因爲意外死亡，而是不斷有人乘坐小飛船離開……”
馬修的疑惑沒持續多久。
當最後的通羅人乘坐一座小飛船離開後。
剩下來的生靈開始狂歡。
他們中有不少種族從通羅人那裡學會了許多的知識，他們認爲憑藉這些知識，自己所在的族羣也能像通羅人那樣成爲宇宙的霸主。
然而災難很快降臨了。
某一日。
馬修看到最初搭載着通羅人來到這顆星球上的那艘飛船底部，突然出現了一片陰影！
那是一根極爲粗壯紅潤的肉刺！
馬修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於是他眨了眨眼。
下一秒。
通羅世界陷入了巨大的混亂。
馬修看到一隻只體型像星球一樣龐大、類似於半神半蟲一般的巨型生物突兀地出現在那顆星球及其附近的所有星球上！
他們像蜘蛛一樣趴在星球表面。
他們的口器是無數根如同天柱般的肉刺！
那些肉刺快速地在地殼表面穿插着，每一次穿插，都會有大量的能晶液從地心深處涌出！
不僅如此。
連帶着棲息在這些星球及其周邊的生靈們也被他們無情地收割！
儘管聽不到聲音。
但馬修似乎能腦補出那些生靈在慘死時的哀嚎聲。
也能從巨型生命們瘋狂吮吸能晶與弱小生靈的畫面裡感受到他們的貪婪與喜悅！
那一瞬間。
馬修的腦海裡再度響起了那支哀怨的歌謠——
不。
這一次他真正地讀懂了歌謠裡的情緒。
不是哀怨。
而是飢餓！
“這就是通羅衆神！”
“乘坐飛船而來的通羅人，不過是通羅衆神的奴僕！”
“他們到處尋找能晶，並以此建立文明，吸引來其他種族的到來，爲的就是讓飢餓的通羅衆神在合適的時機飽餐一頓！”
“通羅衆神賦予了通羅人永生的待遇，作爲回報，通羅人也必須到處流浪建立據點，爲通羅衆神尋找覓食的空間……”
馬修的內心不由地翻江倒海。
可下一刻。
他又產生了更多的疑惑：
“首先，在通羅人建立文明的過程中，能晶似乎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之前路過很多有潛力的星球他們都放棄了，我猜那都是因爲能晶不足的緣故。
可爲什麼，這一次，他們選擇了艾恩多？
在艾恩多宇宙中似乎並發現過類似能晶的物質……”
“其次，如果通羅衆神真有我看到的那麼強大，那麼之前的血流星事件他們是怎麼輸掉的？
惡魔已經足夠強大了，再加上他們召喚而來的邪神……這都能玉石俱焚。
曾經的東大陸文明是有多璀璨？”
“最後，之前與我接觸的瘟疫之女凱莎，她也是通羅神，但她看上去沒那麼瘋狂，至少沒同爲通羅神的邪後芭芭莎那麼令人憎惡。
是通羅神中也有派系區別？
還是她刻意隱瞞了什麼？”
馬修忽然意識到。
在找到死神對齊口風之前，瘟疫之女凱莎也不怎麼可信了！
至少她展現出來的溫情脈脈可能是有問題的……
思索間。
馬修眼前的世界不斷快進——
通羅衆神肆意地享用眼前的文明盛宴。
漸漸的。
那熱鬧的星球重新恢復了冷清。
後來。
馬修甚至看到通羅衆神內部也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畫面的最後。
他看到幾個體型最大的通羅神成爲了勝者，他們趴在一顆顆冷清星球的表面，貪婪地吮吸着同類的屍體，並朝着宇宙深處投向了飢渴貪婪的目光。
異象至此結束。
“馬修？”
“馬修？”
耳邊傳來費麗雯關切的聲音。
“你感知到什麼了？”
費麗雯若有所思地問。
馬修擦了擦額頭的細小汗水，定了定神：
“嗯，關於眼前這艘飛船的……一些畫面。”
“爲什麼我感知不到？”
希伯特好奇地問：
“我剛剛甚至用「靈觸術」提升感知了。”
馬修不確定地迴應道：
“可能是運氣原因？”
希伯特的精神力同樣強大，即便馬修吞噬了吉薩的精神力，在審視希伯特的時候，也只覺得他比自己差了一點點而已。
“或許也和吉薩的知識有關。”
一念及此。
馬修索性悄悄地把失樂園裡的夥伴們都放了出來——
除了雷加。
叮囑好暗之佩姬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轉述給雷加，並保護好他的靈魂後，馬修纔再度返回陰影內核之中。
“怎麼樣？”
“關於那座飛船，你們有感知到什麼嗎？”
馬修的話雖然是在問所有人。
但目光卻是率先投向了洛蘭。
論感知。
傳奇詩人一定是第一。
然而洛蘭卻是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卡梅拉也緩緩撤去眼底的白光，表示自己沒有所獲。
其餘人更是摸不着頭腦。
馬修深吸了一口氣，並將自己“看”到的畫面用最快的速度複述了一遍。
衆人聽完之後都有些吃驚。
他們對通羅衆神的認知不深，往往下意識地會以爲他們是和天倫宮衆神一樣的存在，結果沒想到是一羣類似蝗蟲般的存在！
“所以貝克曼恩想要把一羣瘋狂的蟲子引到艾恩多來？”
理查德皺眉道：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單單一個血流星就讓東大陸覆滅，如果有更多的血流星過來……”
森爾糾正說：
“是引到煉獄。”
“別小看了血河意志，其實我們完全可以坐山觀虎鬥，等通羅衆神真的來到了煉獄，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費麗雯的態度則偏向於擔憂：
“按照目前的局勢，通羅衆神和黃昏造物聯手，兩者裡應外合之下，煉獄極有可能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而一旦煉獄的秩序被攻破，星界將徹底投向混亂陣營，深淵惡魔本來就和通羅衆神有所勾結，到時候星界徹底混亂化，勢必會進一步影響到物質界……”
衆人各抒己見。
令馬修感到驚奇的是。
包括波波、盧米埃在內的多數人都覺得讓煉獄魔鬼和通羅衆神各打個的是好事。
唯有費麗雯、理查德兩人認爲應該幫助煉獄制止通羅神的入侵。
希伯特、洛蘭、卡梅拉的態度則是偏向於無所謂。
“看來也只有費麗雯、理查德比較有大局觀。”
馬修深知煉獄其實是星界最後的守序之地。
魔鬼們雖然可恨。
但在這場牽扯極廣的災難面前，想要維護物質界的秩序，煉獄顯然不能失控。
“不管怎樣，我們進去看看。”
馬修果斷拍板。
於是一行人很快地摸到了防護罩的外圍。
在這裡。
他們發現了一座座可供出入的小門。
“所有門都是緊鎖的，我剛剛試過，開不了，似乎只有通羅神裔才能打開……”
“連我的「門扉」都無效了。”
負責探路的森爾回來報告說。
此後理查德等人也挨個嘗試了，結果都和森爾的反饋相差無幾。
“實在不行的話，可以試試我的開門方法。”
波波躍躍欲試。
馬修趕忙阻止了她。
隨後他猶豫了一下說道：
“要不我來試試？”
在衆人注視下。
馬修快步來到一座小門前。
他沒有使用開鎖能力。
而是對着旁邊明顯是識別掌印的地方，將右手緩緩按了上去。
下一秒。
衆人驚奇地看到。
門居然直接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