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遺憾與低語
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被譽爲卡塞洛雄獅的迪哈爾特迪塞爾摔了自己這輩子第一個跟頭，主要原因被嚇的。
畢竟很少有嬰兒的啼哭聲能夠壓過雷鳴、穿透產房，最後把自己焦急的父親驚出個屁墩兒。
這是賈德卡迪塞爾的第一個戰績，在剛出生的第七秒擊倒了一位騎士領主。
那位年過半百的迪哈爾特幾乎是滾着進入產房的，他興奮地抱起了襁褓中的嬰兒，瞪着一雙足以令整個草原噤若寒蟬的銅鈴大眼用心搜索着什麼，然後如願以償地看到了自家孩子的迷你象。
“祖先庇佑！！”
迪哈爾特激動的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托起正在襁褓中不斷掙扎的兒子，高湖道：“是個男孩！是個男孩！是個男孩啊！”
孩子的母親虛弱地笑了笑，看着那個自己從小就崇拜的偶像、比自己大了將近二十歲的丈夫，丟出了一個嗔怪的目光，有些吃力地坐起身子搖頭道：“男孩女孩又有什麼區……”
“是個男孩啊！太好了！”
“我說你啊……”
“哭得這麼難聽，要是個女孩長大了可咋嫁人啊！萬幸啊！”
“……”
剛剛生產完的貝爾戴娜愣了好久，然後默默地從牀下拎出了自己的愛錘【碎山】，她溫柔地從丈夫懷裡接過孩子交給侍女，然後更加溫柔地把那柄三百多斤的雙手錘掄了四圈半……
大家都覺得，如果不是夫人剛剛生產完，迪哈爾特老爺至少得多躺兩星期。
總而言之，母子平安，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順便一提，貝爾戴娜之所以視迪哈爾特爲偶像，主要原因就是後者能打得過她。
沒錯，這位長相溫柔恬靜的女士也是位大領主，位於騎士職業金字塔頂尖的人物，武器是【碎山】、【崩山】兩把均重三百九十斤的雙手錘，結婚前整個卡塞洛草原除了迪哈爾特迪塞爾之外就沒人能治得住她，結婚後整個卡塞洛草原沒人能治得住她，脾氣潑辣至極，諢號【貝大錘】，人稱【自走黑火藥】，直到懷上孩子以後性格纔有所好轉，但依然可以笑眯眯地掄圓錘子把自家老公砸飛。
言歸正傳，養好了傷的迪哈爾特興奮到近乎于飛起，然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一拍腦袋找來了他能認識的所有預言師、占卜師、聖職者，甚至還有兩個蘇米爾的薩滿，讓這些人跳了個大神……咳，占卜了一番，最終得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結論。
所有結果都顯示，這個孩子的成就將比肩他最優秀的先祖，甚至還猶有過之！
因爲這個世界不興組團忽悠這一說，所以原本只是老父親愛子心切的個人行爲忽然就莫名其妙地傳開了……
迪哈爾特之子的名號，在其還尚在襁褓之中時就已經橫掃卡塞洛，方圓幾百裡的領主們都擔心這個孩子長大成人以後會成長爲一代霸主，帶領迪塞爾家族的鐵騎征服或踏平他們的城堡。
而隨着這個孩子慢慢長大，最初的預言也越來越像那麼回事兒了，賈德卡迪塞爾無與倫比的天賦逐漸顯現，他九歲攔奔馬，十歲斃蠻牛，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可以在角力中將自己的父親掄出五米多遠，一時間，讚譽之聲和數不盡的刺客如潮而來，而後者基本都變成了迪塞爾城堡護城河外的白骨。
時至今日，七十年過去了，距離這位名叫賈德卡的孩子離開家門已經過去了六十二個年頭，他依舊沒有忘記自己成人禮上的那兩句經典的問答……
迪哈爾特：“我的兒子，迪塞爾的驕傲，你今天已經年滿十六週歲了。你是否願意繼承爲父的衣鉢，成爲一名讓家族驕傲的強大騎士，讓整個大陸都爲你而顫抖？”
“額，不，父親，我想做個法師……”
……
【從那天起，賈德卡迪塞爾成爲了一個法師。
很久以後，還頂着初級冒險者頭銜的他緊握着法杖，腰桿筆直地走進了安卡集市的冒險者公會。但是沒人真的敢將他視爲一個普通的垃圾法師，沒別的，號稱冒險者公會三大門面之一的星輝大賢者第一次與賈德卡先生見面時兩人親切握手，而星輝大賢者這位萬中無一的高手、喜怒不形於色的魔法大師，都激動到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可見這位遊戲人間的，被後世稱爲“戰法祖師”的老人實力之恐怖！而當他終於見到了那個可以改變世界、值得他爲之展現自己才華、輔佐其站在世界之巔的年輕勇士時，他便不再掩飾自己的氣場，所過之處，凡夫俗子無不退散。老者大步流星，眼中閃爍着智慧：
“嗨~年輕人~”
——《臆測史詩英雄卷：賈德卡迪塞爾篇》】
……
“我當時跟父親發誓，不成爲名動天下的傳奇法師絕對不回卡塞洛。”
賈德卡苦笑着嘆了口氣，搖頭道：“結果就是直到他和母親臨終前我都沒能回去見一面，呵，混成了這幅德行，我在家族裡早就成笑話了，怎麼有臉再回去。”
達布斯拍了拍老爺子的肩膀：“您就是想太多了。”
“想不想太多先不說……”
墨檀看着賈德卡那張糾結的老臉，微笑道：“改變主意了？”
老法師負手立於窗前，悵然地看向北方：“也不能說是改變主意吧，只是剛纔跟達布斯聊了一會兒之後，確實覺得自己有些鑽牛角尖了，畢竟我那些長輩和大部分平輩都不在了，現在當家的孩子們……唉，其實都是好孩子，就是我自己過不去心裡的坎兒。”
達布斯搖了搖頭：“這坎兒您老要是再不過去，這輩子估計都回不去家了。”
“家？”
賈德卡啞然失笑，扶着窗沿輕聲道：“那兒早就不是我的家了，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想回去祭拜一下父母。”
“那就走唄！”
季曉鴿猛地一拍手，撲棱着翅膀飛到賈德卡旁邊笑道：“不說實力問題，風風光光地回去還不簡單麼，到時候你就說達布斯和小安東尼是保鏢、牙牙是寵物、我是廚子、默是學徒，嘖嘖，一個法師教出來的騎士學徒，而且實力天賦悟性都很不錯，多有牌面兒啊！”
墨檀莞爾一笑：“我沒意見。”
達布斯也使勁兒點了點頭：“這主意不錯。”
牙牙也迷迷糊糊地汪了一聲，咂着嘴點了點頭：“汪也想幫汪德卡。”
“你們幾個……”
賈德卡老臉一紅，擺手道：“先別這麼急着下定論，我再想想，再想想。”
然後便動作飛快地離開了房間。
在門被關上的瞬間，墨檀等人聽到了一陣響亮的擤鼻涕聲。
“哪有遊子不想家啊……”
達布斯盤腿坐在地板上，聳肩道：“賈德卡其實是個挺單純的人，就是脾氣太倔了，這個心結他估計已經卡很久了。”
季曉鴿也斂起笑意，抱着自己那頭長及腳踝的髮絲嘀咕道：“家族榮耀什麼的、夢想什麼的我都能理解，但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麼……這麼多年都不回家一次……”
“這種事沒有對錯。”
墨檀把跟個八爪魚一般纏在自己身上的牙牙平放在牀上，低頭看着手裡那本【迪塞爾騎士養成指南-手抄版】，輕聲道：“但是無論如何，迪塞爾家族肯定一直給他留着位置，而他也一直都掛念着自己的家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嗯，我覺得他就算再怎麼糾結，最後也還是會跟我們一起走的。”
季曉鴿輕鬆地笑着，然後看向窗外那幾輛蝮蛇商會的馬車：“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晚上纔會出發，要休息的話就趁現在吧~”
牙牙嘟囔着翻了個身。
達布斯站起身來，貓着腰向門外走去：“我趁安東尼睡覺出門逛逛，有事發消息叫我。”
幾分鐘後
季曉鴿似笑非笑地看着沉思狀的墨檀，潔白的羽翼在身後微微揚起：“你要下線的話就趁現在，別等到晚上又有事上不了哦。”
“呃，我最近是挺忙的，不過現在倒還好。”
“那咱們也出去逛逛？”
“牙牙呢？”
“讓她睡吧，咱們回來時順路買點兒好吃的就成。”
“好主意，先去哪兒？”
“菜市場！”
“我現在下線還來得及嗎？”
“喂！！”
……
遊戲時間PM17:21
紫羅蘭帝國，王都薩拉穆恩，灰牢
假寐中的巴菲馬紹爾緩緩睜開了眼睛，離開奢華鬆軟的沙發，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花精靈釀的葡萄酒，面無表情地將那鮮紅的酒液一飲而盡。
這裡是位於灰牢最深處的‘囚室’，儘管其規格裝潢甚至要比大多數貴族住宅豪華，但這裡依然是一間囚室，無論被關在裡面的人曾有着何等身份地位，在這裡也只是一位‘囚犯’，不享有完整人權的囚犯。
比如現在，就算已經被廢掉了全部力量，但巴菲馬紹爾卻依然知道此時此刻至少有十雙眼睛盯着自己，或許是通過監控法陣、或許是通過魔力投影、或許是能夠隱藏身形的幻術、或許是某種讓牆壁形同虛設的結界，反正肯定有至少十位實力等同於高階職業者的紫荊衛關注着這裡，關注着自己這位帝國有史以來最高級別的囚徒……
幾天前還是帝國最有權勢者之一的巴菲馬紹爾。
“沒想到我終究還是輸了……”
前馬紹爾大公放下酒杯，從容地笑了起來：“安東尼達布斯、修佈雷斯恩、雙葉……呵呵，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小看你們，而且還有加雯女士的配合，卻依然一敗塗地，輸的我真是想不服都不行啊。”
他搖了搖頭，然後似是自言自語般地輕聲道：“於是，你們剛纔什麼都沒有聽到，因爲巴菲馬紹爾只是安靜地懺悔着自己的罪行，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我一直在這間精緻的牢籠裡，等待着審判的降臨，從未離開，我從未離開，無論是現在還是接下來，我都只是安靜地留在這間牢籠裡，現在，能聽到我說話的最高負責人，請過來這裡，恭送一個不存在的人離開囚室，然後忘掉這一切，繼續看守罪無可恕的巴菲馬紹爾，而其他人，則會對接下來發生的事視而不見。”
片刻之後，一扇憑空出現的木門在巴菲馬紹爾公爵身前打開，兩個渾身被籠罩在暗紫色長跑中的面具男從裡面緩緩走出，對前者做了個‘請’的手勢。
“多謝兩位。”
巴菲微微一笑，然後揚起眉毛輕聲問道：“請問巴菲馬紹爾在哪？”
“巴菲馬紹爾在第十六層灰牢，從未離開。”
兩人異口同聲地給出了回答，神色沒有半點不自然。
“很好，你們無愧於紫荊衛之名。”
巴菲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麼我是誰？”
面前的兩人沒有任何反應，彷彿這個問題和提問者都不存在一般。
“呵呵，還欠缺了點靈活。”
巴菲聳了聳肩，然後愜意地笑道：“不過這無傷大雅。”
說罷便踏入了那扇木門，兩個紫荊衛也緊跟着離開了，他們已經做好了自己該做的事，將一個不存在的人放走之後繼續看守巴菲馬紹爾，他們必須專心，就算後者一直安靜地留在這間牢籠，也容不得半點馬虎。
……
十分鐘後
薩拉穆恩，貴族區角落
“感謝你的配合，士兵。”
離開暗道的巴菲對一個侍衛笑了笑，悠然道：“不過別忘了，你並沒有看到任何人，也沒有離開過灰牢外圍，更沒有看見過任何不該看見的人，你只是照常巡邏而已，沒有察覺到任何異狀，明白了麼？”
侍衛的雙眼瞬間恍惚了一下，然後便重新恢復了清明，微微頷首後便緩步離開了。
“那麼……”
巴菲穿過小巷，向貴族區的中央大道走去：“我是一個相貌平庸的商人。”
下一個瞬間，他便成爲了一個五官毫無特色的油膩男子。
“我低調而普通，不會引起任何一個人的注意……”
“我的力量從未被剝奪，甚至更勝往昔。”
“我從未離開此地，亦無法被追蹤氣息。”
“讚美耳語……”
第四百七十四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