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別看剛認識,聊的還挺透澈:
“你也不是本地人吧?”
“我不是,我之前跟過一個負責人,都喊他工頭。人挺好的,這回說人不夠,問我們願不願意來掙兩個月的錢,我就來了。”
他樂呵呵的笑起來,神情滿是期待:
“這麼幹兩個月,天冷就能回家,又不耽誤過年,還能掙一筆錢……”
修路的愣了愣:“可這不是往村裡去的嗎?”
他瞅了瞅這唯一的一條路:“給村裡蓋房子,還用得着去外地招人?”
“你這話說的……”暈車的男人不樂意了:
“你這不也是外地的嗎?現在都出去打工了,本地哪有幾個人?”
這倒是,對面修路的男人也不吭聲了。
“我這聽說是個老闆,在村裡開廠開公司。他廠子都已經蓋好了,我沒趕上。這回是蓋宿舍蓋好幾棟,前頭我沒趕上。”
“這會兒還有新活兒說人不夠,是給家裡的房子重新蓋再搭配着做點蓋宿舍的活兒,差不多兩個月能結束。”
“那你這從一個村跑另一個村……也折騰……”他嘀咕着。
蓋房子卻無所謂:“反正工資給的挺高的,而且老闆也不拖欠錢,有時候人家沒給他還提前墊。”
“像我平時乾的那活,一天工資能拿兩三百。這回工頭說了,吃的特別好,住得也舒坦,一天260。我兒子明年要結婚了,我在這兒乾乾,省得過年熬得太寒磣,給孩子丟人。”
他這麼一說,對方也心動了。
這年頭,不拖欠的都是神仙老闆好吧?擱哪個跑工地的不羨慕啊!
“來,兄弟,我這修路其實也是建築公司外包,我也啥活都能幹,大工小工都行。”
“咱倆加個好友,回頭有什麼活兒你跟我說說。”
二人一對手機,頓時樂了:
“你叫周大勇?我叫週二寶,家裡排行老二的,還是本家啊!”
姓氏是一個神奇的東西,男人們在外聊天,同一個姓的彷彿就能拉近關係似的。
就這麼短短几句話的功夫,兩人已經無話不談稱兄道弟了,直到那邊麪包車開始叫人,他們這才揮手分別。
…
周大勇暈車的勁兒已經過去了,又重新恢復精神。
他扒在前頭椅背上,還問着司機:
“遠不遠,咱中午能趕上不?”
“不遠。”司機倒是本地的:“就是路難走,這一段路咱得走40分鐘,顛簸得很。”
說完又安撫他們:“老闆說了中午前送到就行,這樣還能讓你們趕上午飯。這還有時間,你們誰暈車提前說啊,我停下來咱歇歇!”
“不着急的,可別吐我車裡了。你看我在村裡,車子都得自己洗,多埋汰啊!”
這話一說,車子裡的人就應下了,能吐路邊他們也不樂意在車上吐啊!
話音剛落,眼前就是狠狠一個顛簸。
周大勇猝不及防之下,剛空掉的胃又一次翻騰起來。等到下了車,他小命都要去掉半條——這麼些年打工,怎麼暈車的破毛病還是好不了呢?然而再一轉身,大夥就愣住了。
只見眼前是連綿羣山,微風吹拂格外清爽。山下是碧藍映着白雲的大池塘,周邊還有一圈零散的釣魚人。
一羣鴨子浩浩蕩蕩擺着腳,從池塘這頭游到那頭,爲首的兩隻大鵝體格健壯頭顱高昂,時不時一猛子扎進水裡,看起來格外兇狠。
而身側是綠悠悠的菜田,正前方則是一個規模不小,看起來嶄新又亮堂的工廠。
仔細聞一聞,空氣中還能飄散着廚房那邊傳過來的隱約香氣——
好香啊!這是肉香!中午肯定燉肉了,量還還不少!
大夥兒瞬間激動起來:難怪工頭說這邊伙食好!聞着就好!
下一刻熟悉的工頭老徐走過來,一邊招呼着大家,一邊領着人上宿舍樓。
“看到沒?這邊就是咱宿舍,那邊是女宿舍,咱們是不能進的,裡面有沒有人咱都不能進,有鎖有監控的。”
“這邊是咱的宿舍,上下鋪,4個人一間房,廁所洗澡間都在裡頭。”
老徐對工人那是沒話說,如今把好處展現出來,但有些壞話他也得說到前頭:
“這就是咱工程隊今年新蓋的樓。裡面什麼都是嶄新的,連牀鋪都是新打的,這牆也雪白雪白的。”
空調都是嶄新的,雖說現如今用不到,但話得提前說。
“你們在這住歸住,衛生給我注意點兒,可不許糟蹋人家的東西。不要給我隨地在地上吐痰擤鼻涕,走的時候臭鞋爛襪子都給收拾好……”
糙老爺們幹力氣活,每天灰頭土臉的,還真不能對衛生報多大希望。
所以老徐是講了又講,生怕哪裡糟蹋了恢復不過來。
“我跟你們實話說,這邊錢給的爽快還不挑刺,幹了幾個活,沒有一回拖欠的。”
“而且人家老闆說了,明年說不定還有活兒,那就得看咱們表現了。”
“你們要是三不着兩的壞我口碑,你看我是要生意,還是另外再招人!”
這話一說,房間都安靜了。
但是都是熟悉的老工人,老徐又緊跟着安撫:
“你們別覺得我說話難聽,就看這住的地方就知道,咱們幹活啥時候有這條件?”
“就是這邊食堂,飯菜隨便吃,每天都有葷有素。肉也不光是肥肉片子燴菜,而是紅燒肉大排骨,時不時就有。”
“對廚師也客氣點,大廚的老師以前做國宴的,走關係走人情,人家又來休養身體,這纔在這裡做廚師的。”
反正他是吃的肚皮溜圓,來這裡呆了小半年,整個人還工地來回跑動呢,楞還胖了二十斤,如今膀大腰圓的,看起來很像爲富不仁的樣子。
所以他這會兒講起伙食來,那叫一個真心實意:
“這樣的伙食,在以往哪個地方都沒有吃到過,都給我表現好點!走的時候宿舍要檢查的,要是弄得埋汰了,這錢我會從工資裡頭扣的,每個宿舍平攤着扣!”
這話一說,就有人嘀咕起來:
“那房子不就是住的嗎?咋還規矩多呢?”
“就是,咱以前也沒講這些,大通鋪裡誰管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