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琪起身換衣服,打開衣櫃選了很久,選來選去,本來拿了媽媽從香港帶回來的那件束腰風衣,桃紅色,很襯她的膚色,想想還是放下了,不就是去看個煙火嗎,有必要穿這麼正式嗎,於是換上了厚厚的羽絨服,圍上了長長的毛巾,圍巾圍了好幾圈,半張臉都遮在其中了,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她怕冷,W市的冬天特別冷。
她剛換好衣服從房間裡出來,雅靖也推門出來,衝着她曖昧地笑了笑。雅琪還是愛面子,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兩人下了樓,何適的車子已經停在樓下。雅琪本來想說點什麼,瞥向何適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時,有什麼話也卡在喉中,生怕其中又是雅靖搞的鬼。她看了一眼雅靖,雅靖倒是一臉無謂,將她推到車裡面去。
“兄弟,沒有好酒好菜招待,你就別好意思招待我們去。”雅靖笑嘻嘻地對着何適說道。
“好酒沒有,被我煮爛的菜倒有一堆,愛吃不吃。”
何適的家住本市最熱鬧繁華的地方,前面就有一個大廣場,這裡的房價被炒成了一個天價。謝雅琪平日裡總在計算着什麼,可是一旦不去計算了,腦子就開始神遊,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到何適說這裡同一幢樓有兩套房子,一套是在六樓,一套是在頂樓。兩套房間,雅琪後來都去看了一下,裡面的裝潢一模一樣,精緻氣派,卻有些不解。
何適解釋道:“我爸媽說,以後我若是取了媳婦,就選一套去,剩下一套給他們住。裝潢得一模一樣,就是爲了讓日後習慣些。”
這一刻,謝雅琪是盯着房間中的壁畫看的,而雅靖是盯着雅琪看的,雅琪反應過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時候這個弟弟真的很可惡。
“去頂樓吧,定了些菜不知道會不會涼掉。”
三人到了頂樓,何適拿着鑰匙開了門,滿室充溢着飯菜的香味兒。雅靖嘖嘖了兩聲,四下看了看,“這兒我還是第一次來呢,還是你爺爺家的房子大。”
“嗯,我小時候都住那兒。不過這兩處的房子沒有什麼可比性的,一處是老別墅,一處是商業套房。”何適從鞋櫃裡拿出兩雙棉拖鞋,“現在吃飯還是等會兒?”
“我先借用下廁所。”雅靖換了拖鞋,就急急地去找衛生間去了。留下雅琪和何適兩人。雅琪四處觀看,打量着房間。何適則朝着廚房走去,隨意地指了指一個房間道:“從這個房間正好可以看到廣場上的煙火,房中暖氣你自己開一下。”
“哦。”雅琪應了一聲,開燈進了房間,剛開始還在辨別這是誰的房間,看到椅子上放着何適近期穿的一件風衣,心下才瞭然,這是他的睡房。房中佈置以淡藍色爲主,這種顏色像極了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外套的顏色。因爲房門已經關上,她肆無忌憚地打量他睡的地方,手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牀上被子柔軟的面料,心裡不知道存了什麼心思,又坐上去蹦躂了兩下。
就在這個時候,謝雅琪突然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忙站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窗前,裝模作樣地看着外面的煙火。
門在這個時候打開,接着她聽到何適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聲音中淡淡的,又帶了些不悅:“你剛纔在我牀上蹦過了吧?”
謝雅琪幾乎是將自己的臉貼在冰涼的窗戶上,阻止自己臉上溫度上升,她淡聲道:“沒有。”
他的東西不喜歡被人碰,她瞭解。可這麼被現場抓包還真有些尷尬,剛纔跑得太快,牀上陷入一塊她還來不及整理。
窗戶中顯示出何適的朦朧的倒影,她感覺到他朝着她靠近,而她心臟跳動的頻率也在慢慢地加速。手腕處突然一緊,她渾身一怔,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在她身上蔓延,剎那間她屏住了呼吸,她下意識地想着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奇蹟。在她轉過身來的時候,何適的手已經放開了她,而她的手心裡多了一團東西,是一條胸衣的肩帶,何適側過身去,透白如玉的膚色上染了一圈可疑的紅暈,漂亮的脣略僵硬,聲音仍舊是淡淡的:“你丟到我牀上了……”
“我今天根本就沒穿……”謝雅琪脫口而出,下一瞬間住了口,手緊緊地握住手中的那條肩帶。粉色,上面有着螺旋轉的花紋,可不就是她的?
這幾天下雨,內衣還沒有幹,新買的有些緊,穿着難受。反正外面是大棉襖,也不顯身材,也就懶得穿。可她從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會夾着條肩帶出門,更鬱悶的是還落入了他的眼。她將那條肩帶塞回外套的口袋裡,臉色瞬間通紅,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都在這兒呢?”雅靖從廁所裡出來,手裡拿着一團紙巾擦着手上沾的水,他靠得近了,往窗外一看,讚揚道,“這裡確實是個看煙火的好地方,外面真冷,你聽這風颳得,跟獅子吼似的。”
何適輕咳一聲:“飯已經熟了,先吃飯吧,再不吃,菜就要重新再熱一下了。”
雅靖對於剛纔兩人間的臉色異常是看在眼裡的,似乎剛纔他一離開,這裡就有些不對勁了呢,怪怪的,可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他怎會不明白,不該點破的東西就不該在不合適的時間裡點破。此時聽到吃飯,也笑着,拉着雅琪往外走:“嗯,去吃飯,去吃飯。”
桌上的一大桌菜都是從盈佳坊定來的,味道自然是不錯,雅琪和雅靖吃得挺香。不過這氣氛嘛,還差那麼點兒。從頭到尾幾乎都是雅靖在自說自話,何適偶爾會說幾句別客氣,多吃一些,而雅琪則是一直低着頭埋頭細數飯粒,一聲不吭。
其實雅琪在吃飯的時候還在對自己進行自我催眠,忘記吧忘記吧。剛纔事雖然糗,不過總比那肩帶是別的女人留下的好。她下意識地瞥向何適,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脫去了外套,裡面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毛線衣。雅琪心中暗想,他生得好,皮膚也好,真是穿什麼都好看,此時他正要夾菜,擡頭的瞬間無意識地對上了謝雅琪的。
謝雅琪一怔,也不尷尬,反正被抓包也不是一次兩次,衝着他微微一笑。何適似乎也沒有料到她會是這種表情,一時反應不過來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就顯得面無表情了。
謝雅琪也不知道自己一時抽得哪門子風,伸腿對着他就是踢了一腳。何適面色一動,不經意地低下頭吃飯,下一刻,謝雅琪只覺得自己小腿一麻,痛得輕嘶了一聲。
這頓飯儘管吃得再慢,半個小時也夠了。吃完了飯,雅靖坐在沙發上,摸着自己的肚子:“真飽。”雅琪本來還在猶豫着要不要幫何適一起收拾下碗筷,雅靖已經將她招了過去,“我問你點事?”
“什嗎?”
“你們剛纔揹着我做了什嗎?”雅靖笑得陰森森的,特別的賊。
房中暖氣很足,又剛吃過飯,謝雅琪覺得有些熱,又不好脫衣服,臉色紅了幾分,色厲內荏道:“你別胡說,那麼點時間能做什麼啊!”
“是我的不是。”雅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一副懊惱的樣子,“早知道我就躲到廁所裡不出來了。”
“滾。”雅琪瞪着,對着他就捶了過去。
何適收拾好了桌子,也走過來靠在沙發上,開了電視:“今天就準備在我這兒看春晚了?”
“我是來玩遊戲的,”雅靖起了身,笑了笑,“我知道你這兒有幾張正版的遊戲碟,從不外借,那我趁着現在玩一下。”
何適帶着他進了書房,雅琪的脣輕笑又快速收斂,雅靖做事還挺有分寸,可她心裡也有些彆扭,要是等會兒只剩下她跟何適呢。她拿着遙控器換了幾個頻道,今天是除夕夜,電視臺換來換去都是春晚,確實不大有什麼樂趣。就這樣開着電視,腦子又開始神遊起來,直到何適從房間裡出來。
何適坐在她的旁邊,位置隔開了一些,中間還能再坐下兩個人。謝雅琪盯着電視看,許久都沒有聽到他開口說話,又有些忍不住,轉頭瞪着他沒話找話:“剛纔你踢了我一腳。”
“有仇不報非君子。”何適冷哼了一聲,從茶几上摸了一塊德芙扔給她,“隨便吃。”
雅琪撕開巧克力,就着包裝袋掰了一塊,將開口朝着他,“要不要?”
何適伸手拈了一塊小口小口吃着,突然是想到了什麼,叫了她一聲:“謝雅琪。”
“什嗎?”他很少叫自己的名字,這麼連名帶姓地叫着挺彆扭的。
“剛纔那一腳疼不疼?我也沒有使多少力。”
“……”謝雅琪一時無語,覺得自己的下巴也要掉下來了,心裡想着何適這是不是太無聊了,這個時候她還沒有想到何適還有更無聊的。
“女孩子還是應該穿的,不管如何,兔子再小也是兔子,你一跑它就跟着跳。”在停頓了幾秒鐘之後,何適又說了一句話。謝雅琪剛開始是聽不明白,反應過來之後,徹底漲紅了臉,拿着抱枕就狠狠地拍過去了,“何適,你去死吧。”
根據對何適的認識,謝雅琪從來不知道他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話來。此時他還真的沒有什麼輕浮的神色,一本正經地,望着她的那雙漂亮鳳眼,水光瀲灩,眼梢迤邐。她拿着抱枕用力拍他,因爲不疼,他也不怎麼閃躲,而是涼涼地吐出一句:“小心跳出來。”
男人終究是男人,僞裝得再好,掀了麪皮,本質還是隻禽獸。
謝雅琪終究是個女生,臉皮薄。她性子偏冷,再則從小到大從未住過校,沒有跟其他同學談過夜話,聊過八卦。平日裡沒有人跟她談過這種問題,連女生也沒有。如今何適說出這種話來,她接受無能,臉通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恨恨地咬牙,手上的力道也大了幾分,“渾蛋,無恥!”
謝雅琪打完了還不泄氣,又搬了另外幾個抱枕一起丟在他身上:“我要回家了。”
何適無語,頓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她像只兔子一樣溜去了房間,很是好玩。謝雅琪快速地跑去書房扯着雅靖的衣服,“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