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刺鼻的氣味,於伏和佘小鳳都能清晰辨別——這不是殺蟲劑的味道麼?
可是這荒山野嶺的,誰會帶着殺蟲劑忽然出現啊?
等到白煙散去,屏住呼吸同時幫佘小鳳捂住口鼻的於伏,終於得以看清答案。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從空中噼裡啪啦墜落在地的甲蟲。這些東西即便再古怪,卻似乎也敵不過化學殺蟲劑的威力,紛紛失去了活力,就這麼直挺挺的從空中掉了下來。
令人驚訝的是,隨着一隻只蟲子墜地,它們的屍體卻像是泥牛入海一樣,居然直接化成了一團團的青煙,就此消失不見了!
此時在佘小鳳的眼中,周圍除了於伏身上還閃着靈氣亮光之外,便又迴歸到了一片黑暗的狀態。
感受到這樣的突變,她眉頭一皺,奇道:“於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於伏心裡同樣帶着這個疑問,順着剛纔殺蟲劑噴射的聲音望去,只見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從林子裡鑽了出來——兩個男人,一老一少,個頭矮胖的男人大概五十出頭,穿着一身黑色衝鋒衣,揹着一個鼓囊囊的揹包,頭上還戴着一頂棒球帽,儼然一個資深驢友的打扮;而身材瘦高的年輕男人約莫二十五六歲,同樣是一身戶外達人的打扮,只不過手裡卻拿着一隻類似水槍的傢伙事兒,從他的姿勢可以看出,剛纔的殺蟲劑,似乎就是從這“水槍”裡噴出來的。
專業的殺蟲裝備?看來這倆人是有備而來嘍?他們是什麼人,莫非是早就知道翠屏溝裡有這種怪蟲子?不然的話,他們隨身帶着這種威力強大的殺蟲噴槍,總不至於是用來殺蚊子的吧?
沒等於伏開口發問,那一老一少已經神色凝重的走了上來,上下打量了於伏一眼,老男人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佘小鳳的臉上。
此時的佘小鳳,已然被於伏以公主抱的姿勢抱在懷裡,雖然睜着一雙大眼睛,卻不難讓人看出她此時的視力缺陷。
“這姑娘的眼睛怎麼了?”老人冷不丁的問道。
於伏對眼前這倆人有着本能的戒備,搖頭道:“她是個盲人。”隨口編了個謊,他重新將佘小鳳背在背上,準備繼續朝翠屏溝深處進發。走出去兩步,又停了下來,沉聲道:“對了,剛纔謝謝你們出手相救。”
“這位姑娘,敢問你的母親是不是姓苗?”於伏話音未落,那老人又是一個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這一次,他顯然問的是佘小鳳了。
於伏能夠明顯感覺到,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佘小鳳的身子竟然微微顫抖了兩下——莫非,這人竟然是她母親的老相識?
想到這裡,於伏低聲問道:“小鳳,我覺得這倆人有點怪,你如果不想搭理他們,咱們就走。”
佘小鳳顯然卻不這麼想,她伏在於伏耳邊低語道:“我媽姓苗這件事,連我爹都不知道,我甚至都是在她留下的字條落款上知道的!在那之前,我爹一直跟我說我媽名叫李翠芳呢!所以……看到字條落款上寫着苗一洛的時候,我還有點納悶呢,要不是她加了一句‘隱姓埋名,實屬無奈’,我甚至都會覺得那字條是別人寫了藏在裡頭的!”
這番言論聽得於伏一頭霧水——佘小鳳她媽,這個真名苗一洛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不僅知道這翠屏溝裡每二十年出產一次太歲,還具備精湛的中草藥學識,甚至在受傷後還要隱姓埋名,她到底在顧慮些什麼?
“你……你是什麼人?”沒等於伏想出個所以然來,佘小鳳已經受不了心中的好奇心,出言反問了那老男人一句。
“啊!看來我猜對了啊!”老男人聽出了佘小鳳的言下之意,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朗聲道,“姑娘,我叫苗一山,是你孃的哥哥,也就是你的親孃舅啊!”
聽到這番回答,佘小鳳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於伏側過頭去,只見姑娘的眼眶裡,血紅色的淚水已經開始打轉。顯然,這是因爲陡然與親人相遇的激動所致,不過眼下這種關頭,如果讓人看見她的血淚異象,難免又會多生事端,因此於伏忙不迭的掏出紙巾,一邊給佘小鳳擦淚,一邊叮囑她控制情緒。
小妮子應了一聲,請於伏大致描述了來人的模樣,情緒得以平復了下來,便又請於伏朝着苗一山的方向走了過去,邊走她邊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娘姓苗?”
顯然,雖說來人說得毫無偏差,但這事未免也太過湊巧,這讓佘小鳳有着本能的懷疑。
“嗨!”苗一山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大腿,接着乾脆從兜裡掏出一隻錢夾來,展開之後湊到了於伏面前,“喏,小夥子你仔細看看,再跟我這外甥女說說原因吧!”
於伏定睛一看,只見錢夾的透明夾層裡放着一張老照片,上邊是兩個年輕人的合影。身材矮瘦的男人,長得和眼前這苗一山有七八分相似,看起來年紀在三十歲左右,而他身旁站着的那個亭亭玉立的年輕姑娘,則和佘小鳳宛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五官樣貌幾乎一模一樣!
看到這照片,於伏也不得不相信這世上的機緣巧合。沒想到在這深山老林裡,佘小鳳居然能被自己的親孃舅給撞個正着,而且還被他老人家出手營救了一把!莫非這就是苗一洛字條裡提到的所謂緣分?
將照片的細節向佘小鳳描述了一番後,於伏湊在她耳邊低聲道:“看來這人真是你舅舅,不過我還是覺得這事兒太巧合了,巧合得讓人有些不安……”
說起這種不安,佘小鳳自然也是有的——母親當年爲何隱姓埋名?她所謂的無奈原因到底是啥?爲什麼受傷之後就甘居翠屏村,嫁給父親之後從此再也沒有設法和家裡人聯繫?
如果說母親當年是在刻意躲着家裡人,那此時自己和舅舅偶然相遇,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見到於伏和佘小鳳難以置信的表情,苗一山似乎並不介意,他的臉上,更多的是洋溢着與親人重逢後的喜悅。
“太好了,當年一洛失蹤過後,咱們一家人都很擔心她,找了足足二十年了,沒想到竟然在這裡有了收獲!”說到這裡,苗一山的眼中也變得淚水渾濁,聲音也有些發顫。一邊說着,他一邊拍了拍他身旁的年輕人:“阿輝,快叫表妹啊!”
那年輕小夥愣了半天神,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親戚,被父親一拍,這才一個激靈,訥訥道:“表妹你好,我叫苗燦輝!”
“我……我叫佘小鳳。”心裡忐忑不安的應了一句,佘小鳳不肯再多說半個字,腦中還在思索母親當年的顧慮究竟是什麼。
而確認了親人身份的苗一山,此時的問題變得多了起來:“小鳳啊,你的眼睛怎麼會這樣呢?可憐的孩子,你娘就沒給你治一治麼?”
一說到這事,佘小鳳鼻頭一酸,眼角滑出淚來:“我娘她……她都走了十幾年了!”
“爸,你看她的眼淚,怎麼……怎麼是紅色的?”忽然,苗燦輝驚慌不已的叫出聲來。
苗一山瞪了他一眼,怒道:“臭小子,別一驚一乍的!你表妹這明顯是有什麼疑難眼疾,你不要大驚小怪。”
說着,他也是一臉動容,同時語氣震驚的喃喃道:“十幾年了?那會兒一洛她還那麼年輕,怎麼會呢?”
佘小鳳沒有提及母親難產之事,同時也擦了擦自己的眼淚,頓時覺得和這位似乎從天而降的舅舅已經無話可說,便拍了拍於伏的肩膀,示意他帶着自己繼續上路。
“表妹你別走啊,我沒有取笑你眼睛的意思!”這時候,苗燦輝似乎是誤會自己惹惱了她,忽然出言挽留到,“我爸他醫術很高明的,說不定可以幫你重見光明呢!”
苗一山此時也附和道:“不錯,小鳳,雖然你娘不幸去世得早,可既然今天上天讓我遇見了你,我就得好好代你娘把你照顧好才行,你要是就這麼走了,你讓我於心何安啊?”
聽到這二人的話,尤其是苗一山的言辭懇切,於伏都忍不住低聲勸道:“小鳳,雖然他們不知道你眼睛的狀況,可聽起來還是蠻真誠的,你就不打算再和他們聊聊,問問你孃家裡邊的情況?沒準……沒準這能讓你弄清楚很多事情呢!”
於伏言下所指的,自然是那張被藏在布偶中的紙條,被蟲蛀鼠咬後殘缺的部分,或許就與那神秘的太歲的直接相關,而眼下只有找到太歲,纔有希望讓佘小鳳的雙眼恢復正常。可是如果現在與她的親孃舅交談,能夠探尋到更多有關太歲的秘密,這個目標是不是就能更容易實現呢?
於伏之所以覺得苗一山有可能知道太歲的秘密,當然不是胡亂猜測——沒準這根本就是人家老苗家的家族秘密呢?佘小鳳她娘既然清楚,她孃舅沒有道理不知道啊!再說了,眼下這對父子就這麼全副武裝的出現在翠屏溝,而且還有備而來,帶上了似乎是專門用來對付那殺人甲蟲的殺蟲劑,沒準人家也正是衝着太歲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