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雖然還有些春寒,但皇帝寢殿中寒意卻跟隆冬似的。
這跟氣氛無關,而是冰放得多了。
龍牀上鋪滿了冰塊兒,靖康帝的屍體就放在冰塊兒上。
他就是死了,那處還跟杆子似的,撐着褲襠,頂起一頂小帳篷。
他的眼圈是烏青的,整張麪皮是慘白的,嘴脣亦是烏青的。
乍一看很是嚇人。
雲起嶽匆匆被內侍帶到寢宮,一股子寒意撲面而來,他斂去不明的神色,恭恭敬敬的跟焦躁的皇后行跪拜之禮。
皇后忙示意心腹將他扶起來。
“雲愛卿請起,皇上總跟臣妾提起愛卿,說愛卿是陛下的心腹,皇上常常誇讚才華橫溢,忠心耿耿,是難得的好臣子。”
雲起嶽忙拱手道:“謝皇上厚愛,爲皇上分憂,是臣的本分!”
皇后繼續道:“值兒也常跟本宮提起你,說很是欣賞你,以你之才,足以擔當宰相之位!”
雲起嶽更謙虛了:“二皇子謬讚了,臣才疏學淺,承蒙皇上瞧得上,給臣一個官袍加身,光宗耀祖的機會,臣感激不盡,非鞠躬盡瘁無以爲報!”
皇后點點頭,老二曾跟她說過,這雲起嶽是他的人。
也是個能幹的,皇帝多疑,她本就不能跟外臣結交。加之她的孃家……全是些一言難盡的蠢貨,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幫得上忙。
雖然雲起嶽只是個五品官,但他卻是在皇帝書房隨侍的人,是能接觸皇帝私密的人。
“皇上駕崩了!”終於,皇后開口說出了重點。
雲起嶽面上自然是震驚不已,但心底卻是冷笑連連,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更是看不見底。
皇后瞧着震驚中的雲起嶽,道:“昨夜皇上服用了丹藥,用了六名藥女之後便駕崩了。
本宮已經派人去將兩位天師給請來了,他們正在偏殿安置着!”
雲起嶽這纔回過神一般,一臉的悲慼神色,他跪了下來,朝着皇帝寢室的位置嗑了三個響頭,待擡頭之時,皇后便瞧見他浸出血絲的額頭和眼眶中打轉,但卻被硬逼回去的淚水。
雲起嶽起身之後就跟皇后道:“娘娘,天師那邊萬不可得罪,一則,其中一位天師是二皇子獻的,二則,娘娘應該來知道,皇上每次服用丹藥之前都會賞臣一顆同爐的丹藥。
可爲何,臣無事,但皇上卻……駕崩了?
娘娘仔細想想,若是定了兩位天師的罪,那二皇子?雖說第二位天師的消息是臣透給二皇子的,二皇子仁孝,立刻就尋來給了皇上。
這天下,都知道天師是二皇子幫皇上請進宮的。”
雲起嶽絲毫不掩飾天師的消息是他透的,神情也是擔憂中帶着坦蕩,關鍵是,他說的沒錯,皇帝多疑,服用的所有丹藥,都賜給過雲起嶽,並且每次都是要他當着他的面兒吃。
那麼,就是有人想要陷害她的兒子!
太子已經沒了,她就只有二皇子這一個兒子!
若是二皇子不能繼承皇位,那他們母子往後……絕對沒有任何活路!
皇后身上頓時散發出濃郁的戾氣,目光冰冷狠戾的道:“哼!是誰?是誰如此處心積慮,要害皇上,要害我們母子!”
雲起嶽道:“皇后娘娘,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弄清事情真相,想來下手的人,一定是算計好了的,這會兒,他說不定已經知道了皇上駕崩的消息,說不定已經有所動作了。
對方處心積慮,不出擊則已,一出機,定然是衝着皇位來的。”
皇后聞言頓時一慌:“雲卿,那本宮該怎麼辦?”
雲起嶽道:“皇后娘娘,這個時候您不能慌,皇上前日已經親手寫下立二皇子爲太子的聖旨,只是皇上還在猶豫,故而不曾用印。
微臣立刻去書房找聖旨,娘娘務必把皇上的隨身印鑑以及玉璽找到!”
玉璽是由掌印太監保管,而象徵皇權的東西,臣子是不能沾染的。
皇后忙應下。
雲起嶽又道:“娘娘再傳皇上口諭,調配御林軍,把宮中守衛一定要捏在手中,還有後宮,娘娘,現在要立刻控制起來。”
皇后深以爲然,心裡更覺得雲起嶽是真一心再爲二皇子着想。
“娘娘,您放心,咱們只要把這一關過去,二皇子手中又兵權,等二皇子回京之後,不管什麼鬼魅,都不能跟二皇子手中大軍抗衡!”
皇后重重的點了下頭,她也知道此時情況危急,雲起嶽實際上是在陪着他們母子冒險!
“雲卿,若本宮和值兒度過這場危急,定給你封爵!”
雲起嶽拱手謝過皇后,便匆匆去了御書房。
到了御書房,他便找出一份空白聖旨,模仿着皇帝的筆跡,寫下封二皇子爲太子的聖旨……
等聖旨乾透了,他便揣着聖旨匆匆往皇帝的寢宮去了。
皇后瞧了聖旨,激動的眼淚都流出來了,真的是皇上的筆跡!
有了聖旨,她的兒子,便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皇后忙讓掌印太監用印,然後派心腹陪着大伴上朝堂宣旨意。
大伴已經跑了一趟朝堂了,再跑第二次,朝堂諸公雖然有些奇怪,但卻並不以爲意,畢竟皇帝常常做這樣的事兒。
只是,封二皇子爲太子,是衆人並沒有想到的。
自從太子沒了之後,皇上好像就熄了封太子的心思。
朝堂上不是沒有請皇帝早封太子的聲音,但皇帝從來都是黑着臉駁回,漸漸的也就沒有人再提了。
可這回……
趙王府上,秦凡安插在皇帝身邊的人匆匆忙忙進府,也顧不得僞裝避嫌,這讓秦凡很是驚訝,心知是有大事發生,忙將揮退書房的人,讓來人說話。
“……皇上駕崩,皇后秘不發喪,還找出皇上的封二皇子爲太子的聖旨,且已經當朝宣旨!”
秦凡聞言雙眼危險一眯,淡淡的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你不用回宮了,就住在府上。”
“是,王爺。”
“來人,取本王的盔甲來!”
“是,王爺!”
“通知五城兵馬司的曹將軍,二皇子夥同皇后弒父奪位,請曹將軍跟本王一起去皇宮勤王!”
“是,王爺!”
“將這個消息找人散佈出去……”
秦凡一連串吩咐下去,一刻鐘之後,王府附近監視他的那些人便悄悄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