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天地的種種變化,只有司徒小書自己知道,但下方數十萬羣衆能看見的,就是這點點明**火,圍繞着司徒小書旋動,更漸漸凝爲一件長袍,貼服身體,若隱若現,其中似乎蘊藏無盡玄妙,知曉盟主大有所得。
仁之大道,交匯衆生之力,專屬異象:仁者之風!
光袍擺盪,如風搖動,司徒小書頓覺通體舒泰,先前的傷患盡消,原本左掌斷指的痛處更生出一股微微的麻癢感,低頭一瞥,只見原本掉落在下方木臺上的斷指,募地消失不見,跟着重續掌上,血肉瞬間長合,只在原先的斷裂處,留下兩圈紅痕,像是戴着兩個赤紅色的指環。
這個意外的驚喜,更是把司徒小書震得不輕,怎麼都想不到,居然還有這樣的好事,自己先前以無比決心斬下的兩指,是爲了向人展現自己的意志,是爲了給錢都羣衆一個交代,也爲了給自己一個決心,刀出不歸,既然斬了,就沒想過還能續上,不然這種傷勢,若是有心,也不難治好。
刀劍雙絕,雙手齊施,是自己接觸太一後,秘密暗藏的底牌,爲此沒少下苦功,而左手少了兩根指頭後,這張底牌就算不作廢,也算是殘了大半,付出的犧牲不可謂不大,卻作夢都想不到,這樣還能直接被大道異象續上……這般乃是蒼天和萬衆見證自己的決心,補回自己的犧牲的贈禮,自己自然無需再刻意不受。
司徒小書此時又驚又喜,低頭俯看着底下的千萬羣衆,生出從此要與他們福禍共度的感動,而她的神情,也透過屏幕,傳送到溫去病等人的眼中。
想要用術法近距離攝影窺看天階者,不是那麼容易,大部分的術法都會直接失效,但這邊有三名天階者聯合,個個實力都高過她,自然不是問題。
“……仁之大道,終有初成。”溫去病聲帶感慨,卻斜眼看向一旁的武蒼霓,有點似笑非笑的揶揄。
司徒小書能這麼快就確認自身道路,藉助仁道和衆生之力,登天證道,半是自身努力,半是機緣巧合,出於天授,而屬於機緣的成分中,武蒼霓的餽贈起碼佔了一半。
若沒有武蒼霓先前掩耳盜鈴般的持仁刀之誡的修行,司徒小書就算所行所爲皆貼合仁之大道,但想借此登天證道,一切都要從頭做起,沒有十年八年,肯定碰不到邊。而武蒼霓先前的仁道修練,看似不過白費功夫一場,純屬鬧劇一場,後頭破碎的騶牙刀倘若落在別人手裡,也是廢物一件,全然無用,可唯獨在司徒小書的手上,卻是適得其主。
一旦遇對了人,廢物立刻就由腐朽化神奇,而傳刀之舉,卻合捨己爲人,薪盡火傳之理,正是仁之大道表現,並非尋常傳功,而是武蒼霓傳遞的仁道種子,在司徒小書手上萌芽,並得到合適的養分滋養,迅速成長茁壯,如今已經成爲一株擎天大木。
整個過程,並不在任何人算計內,幾個當事人都不曾想到能有今日的結果,但若要說只是機緣巧合,冥冥中又似乎有一股天意存在,讓累積的因果,在這一刻彙集成就。
作爲這一切的緣起之人,武蒼霓回首追憶,想着這些年的種種修煉折騰,着實感嘆,對溫去病的調笑特別有感,但沉吟半晌,最終還是一聲苦笑,“太折騰了,耗不起,羨慕不來。”
換了別人,未必能懂武蒼霓的這聲嘆息何來,但溫去病、韋士筆卻立刻點頭。
早年碎星團中雖然並無天階,但經手給盟友製造出來的天階那麼多,若說大家對此全無討論,那就真是傻了,武蒼霓後頭選擇掩耳盜鈴來修練仁之大道,雖然成了碎星團的一樁笑談,可在最初研究的時候,大家對仁之大道這條特殊的道路都有過分析。
仁、勇、殺戮、破滅……這些虛幻大道,比水、火、地、風這些基礎元素之道更虛渺難測,崎嶇難行,而仁之大道,又比殺戮、破滅之類更加難以掌握,甚至不是努力求之,就能貼近的。
修練仁道,最是講究自然、不刻意,一旦刻意而爲,就落了下乘,大道難成。即使是大能萬古,想要依靠算計傳遞仁道,也通常機關算盡卻無所得。武蒼霓當初修練仁刀不成,偶然碎刀,交付溫去病託於有緣,這些都是偶然之舉,傳給司徒小書後,託付得人,這才最終急速有所成就,一切都屬無心。
假如武蒼霓有心傳承,直接折刀交給司徒小書,結果就註定是白忙一場。
司徒小書的斷指再續,也是一樣,倘若斷指時有心後頭伺機接續,或是當異相發生時,心中存着僥倖期許之心,就絕不會有斷指接續的事發生,甚至日後若是專門去尋接續法門,還會受到大道反噬,偏生這個木頭腦袋的少女,就是那麼絕,立志那麼狠,全然沒給自己留一點餘地,這才最終得到仁道反饋,有了驚喜。
現在說起來,這或許能算是段佳話,大家都認爲司徒小書所行所爲貼合仁道,天助自助,福緣深厚,能夠憑此得證大道,遠超同輩,可對於重視實戰性的碎星團來說,無法算計、無法估計的不穩定力量,根本不能算戰力,何況行仁道法門,在殘酷的百族大戰之中,基本等於找死的同義詞。
“實在是太折騰了……”
這是武蒼霓的感慨,也是溫去病、韋士筆的共同想法,雖然在當世同志之中,有一名能夠得證“仁之大道”這種高大上的法則,着實值得慶幸,但他們頂多爲此鼓掌叫好,壓根不羨慕,甚至也不認爲後頭司徒小書能夠幫上多少忙。
韋士筆道:“仁之大道,屬於三十六條先天之道之一,據說證得後能有諸多神異,可謂牛氣沖天,但……在實戰上並沒什麼優勢,還有到底是能有哪些神異,也都沒人知道,甚至諸天萬界中,無論仙鬼佛魔妖神,枱面上都沒有此道的傳承者,連天階後的相關功法或者傳承都少有流傳……嗯,真的指望不上啊!”
溫去病緩頰道:“也沒那麼糟糕,多一個同伴,總好過多一個敵人,同伴裡多一個天階,肯定好過多一個地階,仁之大道再是戰績不顯,也能輕易壓服地階中人。如今小書能夠藉機證得天階,算起來我們已經血賺,現在的她,足以鎮住封刀盟和朱氏,鷹揚郡已經穩了。”
韋士筆斜眼看向溫去病,“你就不擔心,她證道天階後,掌握封刀盟和朱氏,又有司徒誨人在背後支持,父女聯手,勢大難制?”
“……你如果會擔心會發生這種事,現在完全可以衝出去,把司徒誨人宰了啊。”
溫去病壞笑道:“我當時不好直接下手,老尚偏偏又沒動手,反正你做慣了黑手,現在直接衝過去,趁着人不注意,一刀把司徒誨人宰了,把鍋甩給魔族,就此永絕後患,如何?”
武蒼霓也點頭應道,“趁着現在,戰爭剛剛結束,我們完全可以推諉,說你在江北抗魔的時候,身遭魔染,後頭所行所爲皆不由自主,殺人是受控於魔族,與你本意無關,乃是魔族最後的挑撥離間之計,頂多關你個一陣子,用不着償命。反正三郡的魔染高層也都是關着,任誰也不敢說讓他們跟你一起死。”
這個混水摸魚之計,着實陰損毒辣,還確實很有可行之處,韋士筆聞言不禁苦笑,換了那個人還是團長的時候,真有很大可能就此實行這條毒計,剷除可能的麻煩於未然,或者香雪若在,她可能眼珠一轉,揹着衆人就把事情幹了,不是爲了搶着揹負汙名,只是單純爲了殺完了後頭省心。
但如今,碎星團卻沒法這麼幹,倒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只是單純權衡利弊後,並沒有必要做這一步。
大局在握,爲了強求消弭未來隱患,猛走極端,等若搬石頭砸腳,自己找麻煩。當初碎星團之所以後頭人人喊打,那個人如此行事,特意給碎星團攬鍋,正是一大原因。如今前車之鑑尚在,還按着老套路行事,未免不智。
鷹揚郡事了,衆人各有各忙,得要把碎星團如今大部分兵力從漢水四鎮遷出,入駐鷹揚、虎踞兩郡,安排到合適的位置,監督和領導原有勢力,真正把兩郡徹底納入掌控,各種雜務,足夠忙到韋士筆、武蒼霓四腳朝天,而尚蓋勇還要持續修練,穩固境界,繼續壓制鬼氣,根本無暇協助。
溫去病同樣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除了手邊的器物修理,魔染者救治等技術研究工作,還要進行第一大隊的重組工作,選拔人員,另外也要爲了遲早會發生的帝都之戰做準備。
而在這些公務之外,溫去病還有另一個屬於私務的燙手山芋要處理,那就是之前大戰中救回的重傷者,龍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