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東他們不認同文學將死，當然並非因爲他們是“既得利益者”，當年他們還沒有賺到錢的時候，就是這樣想的。
等於東說完，其他人也都陸續發言。
當所有嘉賓都說完之後，交流會就進入了更爲自由的互動環節。
一開始是主持人先問問題。
主持人拿出幾張卡片，笑着說道，“三天前，我們學校的官方賬號在深空部落上發佈了一條部落，用以徵集網友們的提問，最終篩選出三個比較受網友們關注的問題，我在這裡代表網友們向各位提出來。第一個問題，各位能否向不同年齡段的讀者推薦幾本值得閱讀的作品？”
“哪些年齡段？”畢飛雨問道。
主持人笑眯眯地說道，“提問者並沒有說是那些年齡段，各位可以自己挑選年齡段推薦。”
畢飛雨點點頭，“那我先回答吧，最近我還是首推於東的新書《第九區》，我認爲這部小說上了中學就可以看了，再小點還是不建議看，因爲看也看不懂，當然，如果天賦異稟的話，小學也是可以看的。除了《第九區》之外，我再推薦大家看一部小說，書名叫《腳程》，作者是中國作家陳墨白，這部小說應該已經有英文版了，大家可以在書店裡面買到，如果書店買不到，也可以去亞馬遜網上找。”
聽到陳墨白這個名字，臺下觀衆都有些疑惑，因爲這個名字非常陌生，之前壓根沒聽過。
他們沒聽過也正常，因爲陳墨白是金陵藝術學院國際寫作中心第一屆寫作班的學生，《腳程》是陳墨白的長篇處女作。
不得不說，陳墨白是個非常有寫作天賦的人，跟他同一批的寫作班學生很多底子都比他要好，但是陳墨白的《腳程》一出來就受到各方高度的評價。
《腳程》跟於東的離潮一樣，寫的是陶湖村的故事，不過陳墨白劍走偏鋒，整部小說的視角都被固定在陶湖村到山下的這段路上。
書中的所有故事，全部都發生在這段路中，人們對陶湖村的瞭解也全部來自於這段路上發生的故事。故事有些零散，不過主線是村民張上喜想要給陶湖村修一條通完山下的路，故事也都是圍繞這個主線來的。
小說的第一句讓人印象很深。
“從張上喜家到山下劉鐵匠家門口，總共兩萬三千五百四十三步，張上喜用自己的兩條腿量過。”
張上喜一開始的想法就很大膽，他想要給村裡修一條通完山下的水泥路，能並排跑兩輛小汽車的那種，不過很快就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決定退而求其次，不要水泥路了，只修一個石子路。
但即便是石子路對張上喜來說，都是沒辦法做到的，發現做不到之後，他又降低了自己要求，只要將小路邊上的草給剷掉，平出一條寬敞的土路就行。
張上喜修路，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在路邊插上牌子，每個牌子上寫上數字，而這些數字就代表從牌子到他家的步數。
《腳程》這部小說，前半部分看起來挺勵志的，讀者很容易就想到後面張上喜會歷經千辛萬苦修一條路出來，然後陶湖村靠着這條路走出大山。
又或者，村民被張上喜的堅持所感動，紛紛拿起鐵鍬跟着張上喜一起去修路，最終衆志成城，把路給修出來了，體現了勞動人民的樸實以及團結。
但小說的結局跟讀者們想的完全不一樣，根本沒有人來幫張上喜的忙，而張上喜自己其實也沒辦法堅持，畢竟他平時也有農活要幹，而且天氣也不穩，三不五時地下場雨，就能把剛剛弄出來的路給毀了，他剷草的速度根本就跟不上長草的速度。
好些年之後，張上喜的路都沒有修好，一開始大家沒事還聊這個事情，後來村民甚至都懶得議論了。
不過這些年下來，張上喜立的那些腳程牌子卻漸漸被村民們接受。
之前從村裡到山下，這麼長一段路，很少有能做標識的地方，大家都用某棵樹，某個窪蕩來表述，有了腳程牌子之後表述起來就容易一些了。
而且好多村民之前不認識阿拉伯數字，也是因爲張上喜的牌子認識了阿拉伯數字。
總的來說，張上喜修路的事情，最終沒有成功，但也收穫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個故事當然是虛構的，現實中陶湖村從來沒有一個要修路的張上喜。
小說發表之後，受到不少讀者的喜愛，很多讀者都說，雖然不是特別清楚《腳程》想要表達什麼，但是又能從中體會到一些東西。
有人說，作者想要告訴讀者們，山區人想要靠自己走出大山是不可能的，再努力都沒用。
也有人說，作者想要告訴讀者們，做一件事情，即便最後做不成，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
這部小說在中國賣得很不錯，所以深空公司就着手將它翻譯成英語送到美國來了，也就前段時間剛剛在美國開始發售。
作品的銷售成績還湊合，已經賣出去一兩萬本了，一箇中國的新人作家，小說在美國一個月內賣出去一萬多本，當然還可以。
臺下的學生們雖然沒有聽說過《腳程》這本書，但都把書名默默記下來了，想着等交流會結束之後就去書店找找。
看到畢飛雨給大家推薦《腳程》，於東也忍不住笑了笑，飛雨這傢伙對宣傳中國小說果然是不遺餘力啊，而且還順便宣傳了亞馬遜網站。
等畢飛雨說完之後，於東也接過話茬說道，“我也推薦幾本書吧，一本是很多人都聽過但是沒看過的《卡拉馬佐夫兄弟》，這本書的篇幅很長，可能需要多花點時間。還有一部是《百年孤獨》，這部小說應該很多人都看過，但是它值得我在這裡向大家再推薦一次。”
說到這裡的時候，於東忽然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來，他瞥了眼餘樺，然後說道，“除了這兩部小說之外，我還要爲大家推薦一部小說，這部小說叫《兄弟》。”
主持人見於東沒有繼續往下說，便疑惑地問道，“請問這部小說是誰寫的？”
於東指了指餘樺，“作者就是他。”
臺上臺下，所有人都看向了餘樺。
主持人明顯是做過功課的，知道餘樺沒有哪一部小說名字叫《兄弟》，他疑惑道，“餘樺先生是發了新小說了麼，還沒有翻譯成英文？”
餘樺見所有人忽然看向他，正莫名其妙的，旁邊畢飛雨小聲告訴他，“於東推薦了你的小說《兄弟》。”
聽到兄弟二字，餘樺扯了扯嘴角。
“這不是瞎搞麼？”
餘樺抱怨了一句，但聲音很小，就連畢飛雨都沒有聽清楚。
《兄弟》確實是他的作品沒錯，但這部小說還沒有寫出來呢。
好幾年前，餘樺就想要寫一部家族小說。
當時也開始寫了，只不過寫着寫着感覺不對勁，因爲這些年國家發展速度很快，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這一耽誤，就好幾年過去了。
於東有事沒事就調侃他低產，催他多出作品，這事大家都知道。
而他死豬不怕開水燙，不管於東怎麼催，他就是不寫，這事大家也是知道的。
《兄弟》這部小說自從被於東知道之後，於東有事沒事就催他重新寫，不過他一直都吊兒郎當不當回事。
去年，餘樺在法國接受訪問的時候，一個記者問到了中國時代變化方面的問題，他又產生了一些想法，回去之後想要重新寫《兄弟》，只不過寫着寫着又寫不下去了，沒想到這事竟然被於東在這樣的場合拿出來說。
大家都在看着餘樺，他也不得不拿起話筒來，說道，“《兄弟》這部小說暫時只是一個構思而已，還未必能夠跟大家見面，敬請期……我看還是先別期待了，要不然後面沒寫出來，你們就白期待了，還是等我寫完再通知大家了。”
餘樺說完之後，畢飛雨就把他的話翻譯成英語說了一遍。
隨後餘樺又繼續說道，“這樣吧，他們都推薦小說，我就不推薦小說了，我給大家推薦一部老少皆宜的電影吧，這個電影叫做《盜夢空間》，非常牛逼，十分推薦大家去看。不過非常遺憾的是，這部電影還沒有上映，大家想要看的話可能需要再等一段時間，至於要等多久，那就要問這部電影的編劇於東老師了。”
餘樺一邊說，畢飛雨一邊在旁邊努力地做同傳，等餘樺說完，畢飛雨也差不多翻譯完了。
聽到餘樺的話，臺下的學生忍不住發出一種興奮的低呼。
誰也沒想到於東竟然會透露餘樺下一部小說的名字，更沒想到餘樺爲了報復於東，竟然也爆了猛料。
主持人非常機敏，快速問道，“YU，餘樺先生說的電影《盜夢空間》是真的麼？這部電影的劇本是不是已經寫好了？”
於東眨了眨眼睛，他想說今天難道不是文學交流會麼，怎麼問起電影來了。
他又看了餘樺一眼，後悔當時給餘樺看自己寫的劇本了。
其實也不是於東主動給餘樺看的，而是餘樺自己找到的。
《盜夢空間》這個劇本是前一段時間於東抽時間寫出來的，寫完之後就放在書桌上面。
前段時間餘樺去他家串門，正好就看到桌上有一個劇本，然後就問能不能看，於東當時在看報告，也沒多想就點頭讓餘樺看了。
等到餘樺把劇本看完直呼過癮的時候，於東才意識到餘樺看的是《盜夢空間》的劇本。
不過發現了也沒什麼，看了就看了，只是一個劇本而已，餘樺也不是外人。
主持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於東，等着他的回答，於東點點頭說道，“沒錯，我確實寫了一個劇本，不過這個劇本寫出來之後還沒有往深空那邊送，除了我跟我妻子之外，也就只有餘樺看過這個劇本了。”
“那能夠跟我們說說這個劇本主題麼？聽這個名字，好像是跟夢想有關係？”主持人又問道。
於東笑了笑，說道，“其實飛雨剛纔的翻譯有點問題，這部小說的中文名是盜夢空間，但英文名字應該是《開端》，電影的主題偏科幻一點。”
“我們什麼時候能夠去電影院看到這部電影呢？”
臺下的學生們都期待地看着於東，等着他的回答，主持人問的問題也是他們想問的。
“額，我並沒有什麼計劃，我暫時只是把劇本寫出來，還沒有想過後面的事情。”
於東沒有說謊，他確實沒有想過。
因爲不急，這兩年深空公司有不少電影計劃，沒有必要把《盜夢空間》往前推太早。
其實除了《盜夢空間》之外，他還順手寫了不少幾本，只不過恰好《盜夢空間》放在桌子上，又恰好被餘樺給看到了而已。
聽於東暫時沒有計劃把劇本拍出來，主持人跟臺下的學生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主持人遺憾道，“真可惜，我想大家肯定非常希望能夠早點在電影院裡面看到你編劇的電影。”
於東笑道，“沒關係，今天就有機會，大家很快就能看到《源代碼》和《怦然心動》了，不過今天我們還是多聊一些文學方面的東西吧，電影的事情以後有機會我會跟大家好好聊聊的。”
主持人點點頭，他知道於東在提醒他把交流會的節奏往回拉，“好，感謝餘樺先生的回答，我們繼續剛纔的那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比較簡單，每個人都推薦了幾本書，值得一提的是，菲利普·羅斯跟喬伊斯·奧茨兩人總共推薦了六本書，其中五本都是中國作家的小說，而且兩人都推薦了一本於東的小說。
喬伊斯·奧茨推薦中國作家的小說在大家預料當中，之畢飛雨他們的小說在美國出版之後，就是喬伊斯·奧茨大力推薦的，也是因爲她，《慌亂的指頭》跟《向西》才能進入到普林斯頓的推薦閱讀書目當中。
至於菲利普·羅斯推薦中國作家的小說，多少有點人情世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