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邊學道的目標是整個開心網，程浩身上的汗毛一下豎起來了。
一旦自己對賭失敗，有道投資集團將持有51%的開心網股份，不多不少，正好51%！
這絕對不是巧合，這是一個處心積慮的對賭協議，圖謀的是開心網的控制權。
程浩特別想起身就走，順便狠狠摔一下邊學道辦公室的門，表達自己心裡的不滿，但他剋制住了。
深深吸了幾口氣，程浩一字一句地說：“其實，第一輪融資，我覺得有500萬美金就足夠了。”
邊學道聽了，很陽光地笑了起來，他回頭指着辦公桌上開心網的項目策劃書說：“你的策劃書裡，可不是這麼寫的。”
程浩一臉的糾結神色。
邊學道則一臉輕鬆地說：“在我的投資團隊看來，既然你把一個種子項目估值到3000萬美金，那表明你對這個項目肯定非常有信心，我想……你的信心不會只體現在估值上，在項目前景上也應該有同樣的信心纔對。另外，說真的，30%的複合增長率指標我覺得不僅不高，而是非常低。程總你完全不必有太多顧慮，這個對賭協議在保障投資方利益的同時，也會對開心的管理層產生激勵作用，協議的本質是追求雙贏。”
邊學道一席話說得程浩辯無可辯。
主要是邊學道說的在理。
一個沒影兒的網站，估值3000萬美金，1000萬美金投資只換到36%的股權。
估值時信心十足，對賭發展前景時就痿了，這說不通啊！
程浩沉默了一會兒，起身說：“邊總，我回去考慮一下，48小時內給您答覆。”
邊學道笑着從沙發上站起來，衝程浩伸出右手。
兩隻手握在一起，邊學道說：“大家立場不同，希望你能理解。不管怎樣，我個人還是看好你的項目的，我也真誠希望開心網能趟出一條切合國內環境和網民需求的SNS之路。”
程浩握着邊學道的手說：“臨別前邊總能不能送我一句話。”
邊學道抽回手，扭頭打量一眼窗外的天色，回頭看着程浩說：“凡事把失敗的一面想清楚，失敗都承受得了，成功當然欣喜萬分……與君共勉。”
………
………
送走程浩，邊學道坐回辦公桌前，思考了幾分鐘，按內線跟秘書說：“讓武總來我辦公室，還有霍東風。”
很快，門口傳來敲門聲。
“進！”
武思捷和霍東風一前一後走進來。
霍東風是武思捷挖來的投資經理，不到40歲，英俊儒雅，儀表堂堂，在圈裡小有名氣。
見兩人到了，邊學道指着會客區說：“去那邊坐着說。”
剛纔邊學道跟程浩提的對賭協議，是武思捷提議，霍東風具體設計的，所以邊學道想聽聽兩人的想法。
聽邊學道說了程浩剛纔的反應，武思捷點頭說：“這不意外，51%股權，對所有企業創始人來說都是命門，除非他想套現就跑。”
說完，武思捷側身問霍東風：“東風你覺得程浩會答應嗎？”
霍東風平靜地說：“會答應，但我不看好開心網的長遠前景。”
邊學道來了興趣：“你說說。”
霍東風說：“我通過關係調查了一下程浩的創業團隊，結果顯示，除了他之外，開心公司缺少一個輔助型副手，團隊其他成員，一水兒的都是技術員，這些人相當一部分是程浩在XL時的下屬。”
說到這裡，霍東風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最關鍵的是，公司已經成立了，沒有進人，還是那套人馬。”
武思捷插話說：“這確實是個問題。一個成功的公司，管理層必須是多維的。如果不及時補充團隊，增加運營，產品，市場，HR等方面的高手，一維的管理團隊最後肯定會頭破血流。”
霍東風點頭說：“是的。工程師主導企業的優點是技術能力強，具有快速開發產品的能力，遇到困難有股子死扛到底的精氣神。但缺點是追求絕對正確，盲目的追求完美，缺乏快速試錯和快速糾錯的應變能力……”
見邊學道只聽不說話，武思捷開口說：“我剛得到一個消息。”
邊學道問：“什麼消息？”
武思捷說：“kaixin.com的域名已經被別人註冊，擁有者要價4萬美金。程浩跟擁有kaixin.com域名的人聯繫過，沒談攏，他選擇自己註冊的kaixin001.com作爲開心網的域名。”
還有這事？
見邊學道眯起眼睛思考。
武思捷把一隻手按在茶几上，沉聲說：“反正開心網的遊戲都是從Facebook上抄的，程浩如果不肯合作，我們可以買下kaixin.com域名，自己搞。”
霍東風接話說：“我同意武總的提議。”
邊學道習慣性抽出一支菸，放在鼻子下面聞，說：“說理由。”
霍東風加入有道集團時間不長，但幾次接觸下來，已經適應了邊學道的領導風格，他直言說道：“互聯網行業最無情！哪怕你昨天坐擁過億用戶，今天出現一款受歡迎的新產品，用戶會瞬間離你而去，公司估值跟着一落千丈。”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最近幾年，許多案例已經表明，互聯網行業比娛樂圈還要現實一千倍，殘酷一萬倍。娛樂圈的過氣明星能靠過去的幾首歌遊走於各地縣城和中小企業年會，撈點生活費，而過氣的網站即使低頭謙卑地提供免費服務都很難換來關注，因爲很多人已經把他的註冊賬號都忘了。”
見兩個老總聽得都很認真，心知表現機會難得的霍東風繼續說道：“開心網的創始團隊存在隱患，但不能否認這個項目有一定的市場價值。如果開心網上線後真火了，必將對集團子公司的微博項目產生衝擊，至於衝擊的強度，現在沒法判斷。”
“我的想法是，智爲微博開一個建農場搶車位的小遊戲，一點不難。而開心網設置發言互動和轉帖功能，搭建人際關係網絡同樣很輕鬆。所以說，微博和開心網，一個是諸葛亮，一個是周瑜，天生就是對手。既然已經知道了開心網的存在，要麼攥到手裡，要麼扼殺在搖籃裡，不能手軟。”
辦公室裡很靜，落針可聞。
邊學道閉着眼睛，來回揉捏手裡的煙，好一會兒，睜開眼睛說：“東風你別幹投資經理了，燕京分公司缺一個副總經理，明天你就上任吧。還有，那個kaixin的域名，馬上聯繫，買下來。”
………
………
燕京麗思卡爾頓酒店地下一層。
泳池不大，邊學道一口氣遊了十個來回，出水，找到一個寬大躺椅躺下，把浴巾蓋在腰間，靜靜欣賞對面巨幅銀幕正在播放的黑白電影——《羅馬假日》。
他之所以住進麗思卡爾頓酒店，很大程度是因爲喜歡這家酒店室內泳池的環境氛圍。淡綠色的射燈將池水映得格外別緻，每兩個休息區域之間有一個隔柱，保證客人的私密性。而最特別的要數泳池一頭懸掛的巨幅銀幕，黑白老電影配合翠綠色的會所泳池，營造出一種濃郁的懷舊氣息。
此時的邊學道，看的是電影，想的卻是生意。
他在想開心網，也在想下午霍東風那一番話。
如果程浩答應合作、同意對賭，則一切好說，因爲持股36%，即便不是大股東，也有話語權，最起碼能在開心網的戰略方向上施加影響，避免開心網和智爲微博交鋒，弄好了，還能實現戰略互補。
在邊學道心裡，希望看到這個結果，因爲這符合他扶持起一批有發展潛力的中小新興企業，讓更多人走上創業之路，實現雙贏的“初衷”。
而如果程浩拒絕，鑑於開心網和智爲微博“屬性相剋”，邊學道不會有婦人之仁，他會親手扼殺開心網，讓它“開心”不起來。
這就是商場，跟戰場一樣。
正想着，一個在泳池裡潛泳的女人突然浮出水面，女人雙手搭在邊學道面前泳池的邊緣，衝邊學道伸出一隻手，說：“我腿抽筋了，麻煩你拉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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