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方帽，深藍色的流蘇，藍色的學士袍，接過導師所授予的碩士證書，李雪瑤的眼眶也就有些紅了。
“李！不再考慮一下嗎？”
面對着相處近六年的慈祥導師、李雪瑤滿心的抱歉，但還是輕輕的搖了搖頭。“不了，高師的氛圍過於學術化了，我還是希望能夠更多的接觸些務實的，所以……”
導師明白了，欣慰的點了點頭道。“好吧，記得有時間要多回來看看，哲學能夠讓人找到思考的快樂、獲得精神上的享受，無論你在哪兒，都希望你能夠快樂和滿足……”
挽着莎莎媽的李母包文嫺雖然聽不懂法語，但她卻感受到了離別的那種淡淡哀傷，鼻子越發酸的厲害了，見女兒終於轉身來揚起了手裡的證書，不由得趕緊揚起了手。
前一天就拿到了碩士畢業證書的米莎莎此時不滿的咕噥起來。“真是的，高師也真的是太小氣了，大學畢業的時候連攝影師都是我們自己去找來的，碩士畢業校長也就是過來打了個招呼，早知道碩士畢業典禮還是這麼的冷清，我就不該讓你也過來了……”
站在法國桐下，注視着草坪上那個氣質顯得越發清冷的女孩，付正義的脣角慢慢揚了起來。“法國的大學就沒有畢業典禮的說法，既不熱鬧、也不浪漫，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儀式，美國的大學倒是會搞些規模盛大的畢業典禮，但美國大學舉辦畢業典禮的目的、其實還是爲了利益，你是學經濟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些儀式的作用和效果。對了，你跟瑤瑤真的準備一起去美國讀博？”
“付老師，其實我自己不太想讀下去了，學經濟的需要經驗、需要實踐、需要更多的接觸現實，我的碩士導師也覺得最好的學習就是進社會去歷練、而不是長期停留在紙面上的刻苦鑽研……”
知道她倆都申報了美國的大學，但付正義不清楚她倆申報的都是哪些學校、什麼系類，因此也就奇怪道。“你不是準備跟瑤瑤一起去美國讀博的嗎？”
“是我家裡要我陪瑤瑤一起繼續去讀博的，我自己可沒說願意……”
付正義越發的詫異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連這種事兒也要聽你爸媽的？”
米莎莎鬱悶的翻了個白眼，心說還不都是因爲你？瑤瑤想繼續讀書、所以自己纔會被家裡要求陪着她一起去，可問題是瑤瑤的未來是一片光明、一片坦途，可自己讀完博豈不是要變成滅絕師太？雖然男朋友托馬斯不介意自己的學歷有多高、更不介意自己去美國讀博，但問題自己總不能總是依靠獎學金生活吧？
一大堆的煩心事兒涌上了心頭，米莎莎不由得越發的苦悶了，低着頭用腳尖碾着面前的草坪、悶悶不樂的道。“付老師，瑤瑤是爲了興趣、可我跟她的情況不一樣啊，瑤瑤當然希望我能陪着她去，可問題是去年我就答應托馬斯、等我畢了業就結婚的……”
付正義愣住了，收回了目光、轉過了臉，想了想才道。“有了？”
米莎莎不解，可發現他瞄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這才明白他在說什麼，臉一紅不由得嗔道。“付老師！胡說什麼呢！”
“有了也沒什麼問題啊，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國外的風氣這麼開放，就算是抱着孩子去上聽課也沒什麼稀奇的。”
見他的笑容坦然並沒有調侃、奚落的意味，米莎莎內心的羞澀褪去、但憂慮卻是越發的濃重了，苦着臉，一時間越發的糾結了。
李雪瑤還在跟她的導師說着話，付正義想了想便道。“莎莎，你也是成年人了，讀不讀，去哪兒讀，去讀什麼，讀出來以後有什麼打算，這本就是你自己的事兒，更牽繫到你的未來。人生其實分爲好幾個階段，學校，社會，家庭，你又是學經濟的，最起碼應該知道選擇會帶來什麼樣的變化，父母的建議也是善意的，你認可、你覺得父母說的對，那你就去做；如果你覺得父母說的不對、或者是與你所想存在着無法調和的矛盾，那你也應該知道，你的人生是屬於你自己的……”
米莎莎擡起了頭。“我真回到他們也是爲了我好，何況我是個孝順姑娘，可不敢做陽奉陰違的事兒！”
“什麼叫陽奉陰違？我讓你說一套、做一套了嗎？”付正義樂了。“再說了，孝順不代表着言聽計從，更不意味着父母怎麼說你就要去怎麼做，這麼大人了，怎麼連話都聽不懂了？”
米莎莎耷拉下了頭、繼續用腳尖碾着那礙眼的青草。“付老師，可問題是我從小到大都是聽我家裡面安排的，除了因爲跟托馬斯交往跟他們大吵了一架，我、我習慣都聽他們的……”
“行了行了，你就饒了這塊草坪吧，都快挖兩個坑出來了！”
米莎莎一怔，這才發現自己還真的就無意識的在草地上用腳尖碾出了兩個小坑，臉一紅正想要埋怨他破壞了自己的心情呢，一臉輕鬆的李雪瑤走過來便攬着她的肩膀說。“怎麼了？還糾結着呢？”
“是呀，我媽昨天晚上跟我聊到了大半夜，困的我呦、差點要喊救命了呢……”
見李雪瑤將目光投向了自己、那表情之中有着探尋的意味，付正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沒能說服她。
“莎莎，這事兒晚上再說吧，我覺得你媽還是通情達理的，可能還是一直當你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所以纔會給你安排這個、安排那個的。你也是的，不願意就早點告訴我啊，申請都寄出去了、面試的通知書都已經過來了，這時候你才說不想去讀了，你爸媽當然難以接受的嘛……”
陽光穿透了法國桐的樹冠、落在她那披散在肩膀上的秀髮，烏黑且柔順的髮絲似乎在發光、發亮，只是她恬淡的表情似乎與自己的記憶出現了些細微的差異，無來由的陌生之感、讓付正義心裡突然間便彷如是咯噔一下，突然間就有些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