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一包方便麪

“喬喬,並不是你不好,只是雯雯她能幫我儘快在萬堃集團提升地位,而……我爸爸答應我,只要我能夠有地位,他就會娶我媽媽。”趙忘生擔心她以爲是自己不好,立刻撇清任喬安的關係:“你也知道,我媽媽受了很多苦。”

所以這一場所謂出軌和分手,任喬安不是輸給那個叫“雯雯”的女孩兒,而是輸給了趙媽媽。

任喬安突然心裡舒服了一些,趙媽媽爲了生趙忘生,假結婚忍辱負重,受了很多苦,包括她也賠上了自己的一生名譽。

那個年代,未婚生子會被人說笑話,趙忘生也會連帶被別人看不起,她結了婚卻又守着對趙忘生爸爸的忠貞,離婚的時候,爲了保住趙忘生能夠平安讀書,又賠上了自己半輩子的家當。

任喬安也是後來聽趙忘生無意間說,趙媽媽連她和親生父親的定情信物都賣了,才保住趙忘生能夠活到現在。

他名義上的爸爸,據說在趙忘生高考前幾天,曾經想找人打斷趙忘生的腿,毀了他這一輩子的前程。

那時候也是趙媽媽單槍匹馬,過去平了這場事端,用了什麼辦法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後來那邊再也沒有找過趙忘生母子的麻煩。

任喬安對趙媽媽的感情很複雜,不像她印象中的第三者,不管在婚內婚外,不曾用她的美貌給自己爭取過任何福利,有男人對她有歪心思,她也能和潑婦一樣罵回去。

嚇得那些人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說她是巾幗女英雄也不爲過,家財散盡就自己再掙,別人笑她賤貨,她也咬着牙壓着趙忘生不讓惹事,該生活生活。

任喬安遇到那麼多事,都是他媽媽開導她,否則她早就沒了生活的希望。

可是,他媽媽欺騙婚內丈夫是事實,而趙忘生的親生父親,這些年失職也是事實。

即使趙忘生沒有明確說他父親的信息,但在任喬安看來,他父親或許已經有了家庭。

“忘生,你要不要和阿姨商量一下?”任喬安提醒他:“或許阿姨心中所想,並不是和他重聚呢?”

她也是女人,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其實和阿姨當年一模一樣,只是趙忘生比他的父親強一點,並沒有騙她到懷孕才和別人結婚,弄得她只能找“老實人”接盤。

上一次因爲一包方便麪,她原諒趙忘生和陸雯雯之前的事,這一次就算趙忘生不說,他們也走不下去了。

畢竟沒有血緣關係的男女,想要成爲家人,除了一張結婚證,好像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可是,結婚證的條件太苛刻,根本不適合他們,任喬安也不想要那一紙證明,向世人證明她還有個家人。

事實上,她和趙忘生成爲家人,還有另一個可能,任喬安突然想起當年,只覺得噁心。

她不稀罕。

她從小在趙媽媽的照顧下長大,以她這些年對趙媽媽的瞭解,或許並不想再見到那個男人,一個能和別人結婚,讓她忍受幾十年罵名的男人。

“或許……阿姨並不想見他。”時代不一樣了,即使現在開放自由,但那不代表阿姨還想當這個“第三者”。

趙忘生想說,他也曾經懷疑過,可當他看見媽媽和爸爸曾經相愛的照片,他堅信他媽媽愛着爸爸。

他的沉默,讓任喬安知道他的意思,她也僅說了一句,不會據理力爭追求個結果。

她本不是什麼聖母,愛勸人向善。

沒什麼好說了,就起身走到門口,準備離開。

說起來也可笑,她在這個“家”生活,臨走時一個小號行李箱,裡面竟然只有她的書,她的夏天,只有兩件棉綢裙子,兩件T恤和短褲,都是不佔地方的東西。

還剩下,就是拿包方便麪了。

開門之後,任喬安一隻腳已經跨出門口,卻還沒有聽到趙忘生出聲挽留她。

停下腳步,任喬安也沒有回頭:“趙忘生,你還記得你看見我吃方便麪那一年嗎?”

任喬安不吃方便麪,原因很簡單,在她餓到不行的時候,曾在垃圾桶旁,撿到過一包別人吃剩下的方便麪。

方便麪的袋子已經爛了,前一天還下過雨,那包方便麪被雨水給泡成了麪糊。

她太餓了,看見方便麪兩眼放光,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吃下那包方便麪。

面裡面有沙子有泥水,很難吃。

可是不吃會死,她已經餓到站不起來,吃完這個纔有力氣站起來去翻垃圾桶,再找一點別的食物。

昨天別人吃剩的西瓜皮,希望她今天還能再翻一點點,那個西瓜真的好甜。

就是那個時候,趙忘生認出了她,拿走了她手上剩下的一點點方便麪糊。

他想拉着她的手帶她回家,可是她沒有力氣站,趙忘生不嫌棄她髒,將她揹回家。

趙阿姨給她換了一件趙忘生的舊衣服,給她梳了兩個小辮子,又給她吃了一桶泡麪。

這一桶泡麪是臨時拿出來應急的食物,趙阿姨還給她加了一個雞蛋和一根火腿腸,簡直是人間美味。

所以她後來,還給趙忘生一包她餓極了撿起來吃的方便麪,曾對趙忘生說過,那一碗泡麪,她會全力還給他。

不論對錯。

“以前,謝謝你的照顧了。”任喬安低下頭,臉上的笑他看不見,提着她的小行李箱關上了門。

也謝謝你,沒有說出讓我難堪的話,沒有因爲陸雯雯,把我放在尷尬的處境上。

……

任喬安緩緩走下樓梯,一階一階消除了她和趙忘生的回憶,來時他們暢想未來,走時她也祝他前程似錦。

樓門外黑色的SUV停在正門口,周楚靠着車門,嘴裡叼着一根菸,卻沒有點燃。

看見任喬安出來,周楚把煙拿下來,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而在這個時間裡,任喬安收起了自己的回憶,讓自己臉上看起來掩藏不住的難過和委屈,當然還有弱小無助的彷徨。

周楚疾步走過去,接過任喬安的行李箱,提起來有一點點沉,但好像沒裝滿。

任喬安自行上車,等着周楚放好行李箱,回到駕駛位。

透過玻璃,她看見那一層他們的家,燈光始終沒有亮起。

……

“阿姨,謝謝你,這個面真好吃。”幼年的任喬安被趙忘生撿回去,趙媽媽看見她的時候,差一點沒有認出來。

她瘦的脫了像,還滿身的污泥,身上散發着夏天特有的垃圾桶惡臭味。

臉上被抹得皴黑,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頭髮在頭上結成一塊,比路邊的流浪狗的狗毛,有過之而無不及。

趙忘生的媽媽尹如薇卻笑着說:“好吃就好,家裡正好沒有吃的了,你先勉強吃一點墊墊肚子,一會兒阿姨帶你去洗澡,洗完澡咱們去診所看一看大夫,晚上回來,阿姨再給你做好吃的。”

這是任喬安久違的一頓飯,即使是她媽媽活着的時候,根本不讓她吃的方便麪,她說那個東西沒營養,可是卻救了她一命。

真好吃呀。

能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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