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軒看着這幫已經完全興奮的荒古宗弟子,無奈的笑了。
一望無際的大海在眼前無限的鋪伸開來,陽光在海面灑下片片碎光,海風徐徐,海浪濤濤,這無疑是一副波浪壯闊令人心動神迷的畫面。
但是,再美好壯闊的畫面連看一年,也會產生審美疲勞。
秦浩軒立在大船之首,披散在肩膀的黑髮被輕輕吹起,他的目光穿過海面上漂浮的霧氣,直直望向海天相接的遠方。
將近一年以來,從來都如同一條直線般的遠方,徒然而起一座座直衝天際的高山,縹緲深遠的霧氣飄蕩其上,萬丈的霞光爲其染上一層瑰麗的色彩。
仿若仙境。
……
“到了!我們到家了!”
“終於回來了!”
“哈哈哈哈回家了!”
在那片陸地出現的瞬間,船上的修士們爆發出一陣歡笑。
藍雋垣眉眼帶笑的來到秦浩軒身邊,指着遠方水天相接處道:“看,那就是天荒海。”
秦浩軒順着藍雋垣的目光看去,點了點頭,他眸色深沉,帶着一股別人無法看透的思緒。
藍煙,我終於來到了你的故鄉。
……
荒古宗乃無上大教,是天荒海一方的霸主,它緊緊毗鄰壯闊的海岸,依託鋒銳至極峭壁千刃的荒古峰,建立了浮於高空的宮殿,繚繞的霧氣常年不散,險不可攀,未曾靠近,便已然感覺到那股恢弘的大氣。
“宗主,請。”藍雋垣對秦浩軒微微躬身。
看着一點點在自己眼前展開全貌的荒古宗,無數思緒紛然而至。
陡峭挺拔鋒銳如寶劍般的高山都被那恢弘的氣勢所壓制,入目所見,翠碧高大的樹木佔滿了山間,清泉咚咚,水流湍湍,靈鳥異獸偶爾發出清涼的啼鳴,數座漂浮雲端的瓊樓大廈灼人心神,愈發靠近主殿,愈能感覺到濃郁至極精純無比的靈氣環繞身邊。
恍若仙境。
更令秦浩軒感到驚訝的,是整個荒古宗對待自己的態度,溫和有禮,眉眼帶笑,那是不用掩飾的友好與接納。
每一個遇到秦浩軒的荒古宗弟子,看向他的目光,都帶着好奇與驚訝,卻沒有半分的盛氣凌人,不帶一絲敵意。
秦浩軒驀然想起初次與藍煙相遇的情景,她也許帶着不諳世事的嬌蠻,但通身氣質卻是平和友善,沒有一點秦浩軒所見的其他無上大教弟子的傲慢無禮。
也只有這樣溫潤傳承的教派,才能培育出那些弟子。
秦浩軒收起心中感嘆,向來冷峻的面容也帶了一分溫和的笑意,隨着藍雋垣的指引,一步步來到了荒古宗的主殿之內。
此殿外形古樸,紅磚鋪牆,琉璃瓦當頂,陽光散射而下,折射出七彩的華光,將主殿周圍環繞的霧氣都染成一片瑰麗之色。
秦浩軒在主殿門前沉默一瞬,他能夠感覺到一股彷彿從遠古走來的力量在這一片空間中沉浮,那是無上大教經年日久浸潤無數代弟子而成的力量,令人驚歎與佩服。
那是無上大教才能夠擁有的氣韻,已經與天地大道產生了絲絲條條的勾連,強大而震撼。
“宗主請坐,弟子現在去請掌教與夫人。”藍雋垣將秦浩軒引至大殿內坐下,吩咐下人奉茶之後,便躬身離開。
秦浩軒坐在靠椅之上,眉目低垂,感受着這大殿中濃郁至極的靈氣,然後他眸中閃現出一抹驚訝之色。
“仙靈之氣?這裡竟然也有仙靈之氣?”
秦浩軒擡頭四望,整座主殿並沒有非常的富麗堂皇,每一件物品的擺設都恰到好處,處處都帶着屬於無上大教的尊榮,卻又有一股彷彿從骨子裡透出的溫和貴氣。
但是,這裡並沒有能夠釋放仙靈之氣的東西。
“荒古宗。”秦浩軒心中默唸了這三個字,然後輕輕一嘆,“仙靈之氣這樣不世出的寶物都有,即便是放在無上大教中,也是一個大手筆了。”
“掌教,夫人,這便是太初級副掌教,秦浩軒。”藍雋垣的聲音響起,兩個氣質雍容的中年人面帶走了過來,面上帶着剋制的激動。
秦浩軒心神一動,也站了起來,對兩人深深一拱手。
這應該就是藍煙的父母。
“不必多禮。”荒古宗掌教藍止川擺了擺手。
衆人依次落座後,秦浩軒才真正的打量起首座之上的兩人。
藍止川身形高大挺拔,面容剛毅俊美,藍煙的眉眼與他很是相似,只是更加柔和,而藍夫人正是當初他們曾經見到過的獨身一人攻入普光閣的女子,只是多年過去,藍夫人的面容多了幾重不曾有過的哀思。
想到令兩位長輩日日思念的人,秦浩軒不由得閉了閉眼睛。
藍止川與其夫人也在打量秦浩軒。
從女兒被擄去修仙大陸,數十年來,兩人也曾想盡辦法去尋找女兒,甚至不惜對無上大教普光閣打動了戰爭,但,世事難料,他們終是與自己的女兒交錯而過,天人永隔。
而從女兒傳回來的少數信息看,他們的孩子找到了能夠相許一生的夫君。
異種的壽命乃是天定,自從藍煙出生,藍止川夫婦知道女兒的仙種之後,便只求自己的還能能夠快樂順暢一生,很多事情上都尊重女兒的選擇,既然她最後的決定是留在自己的夫君身邊,作爲父母,也只能成全。
藍止川看着秦浩軒,如同長輩望着自己的晚輩,他點了點頭,雖然初次見面,又是橫渡天荒海而來,秦浩軒卻始終不卑不亢,帶着一番大家氣度,而且年紀輕輕便能夠晉升至道宮境,也是心性過人,福緣深厚。
藍夫人握着自己夫君的手,終是將那句話問了出來:“浩軒,我的女兒,藍煙她是真的……真的已經……”
望着藍夫人已然紅了的眼眶,秦浩軒輕輕點了點頭,他低聲道:“是浩軒無能……”
藍止川回握夫人的手,搖了搖頭:“這怎麼能怪你?異種壽命天定,便是仙王也沒有辦法。”
秦浩軒低下頭,並沒有再說什麼。
當年他們被困鎮仙山內,藍煙求仁得仁,甘願接觸冰封,與秦浩軒做一對凡世夫妻,最後甚至爲了生下憶藍而走險。
這一世的情誼,秦浩軒感念至深。
藍夫人別過頭,淚水一行行落下,良久方止。
藍止川拍了拍自己夫人的肩膀,低聲說了幾句,大殿內陷入一片低沉。
“那我的孫兒呢?”藍夫人用手帕抹去眼淚,將那份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埋入心底,聲音低啞的問道。
秦浩軒面上浮現出一絲愧疚,他搖了搖頭:“自從太初教一戰,我與憶藍分離,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藍夫人輕輕嘆息一聲,“雋垣曾經跟我們說過憶藍的事情,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煙兒知道了,也會……”
秦浩軒不忍再讓兩位傷心,他道:“晚輩也曾經在友人口中聽到過憶藍的消息,他們說憶藍天資奇縱,爲人又是聰明,所以你們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秦浩軒嘴上說着這些,他心裡有何嘗不會想念自己的兒子,憶藍再聰明,再強大,在父親的眼中,也只是個孩子罷了。
藍止川雙眉微蹙,剛毅的面容上也帶出一抹無奈:“太初之仇,我們荒古宗也曾想過助你一臂之力,只可惜,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們現在也是有心無力。”
秦浩軒擡眸看向兩位長輩,他聲音清朗,帶着一抹堅持:“太初教之仇,浩軒一人即可……”
未等秦浩軒說完,藍止川便擺了擺手:“你我現在已經是一家人,就不要說什麼兩家話了。”
秦浩軒聽聞,心頭一抹熱意散開,而後升起濃濃的感動,這種親人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
“不知道掌教所言是什麼事情?”秦浩軒看着藍止川道,“浩軒一路走來,能夠看出荒古宗最近經歷過一場大戰,按理說,無上大教應該是不會輕易的發動戰爭了。”
藍止川還未開口,一直站立一側的藍雋垣便道:“還不是荒月宗那羣小人,竟然與外面的人勾結串通,趁着我教出徵普光閣回來,正是虛弱的時候,趁機而入,挑起戰爭,令我們荒古宗虧損不少弟子,但是那羣小人也沒得到好處!”
秦浩軒聽得出藍雋垣話語中的悲憤激怒之氣,他想了想道:“荒月宗……,他們是不是有紫種隕落在萬教仙遺之中?”
“是有這麼回事……”藍雋垣有點摸不到頭腦的說道。
秦浩軒嘴角勾起一個冷冷的弧度:“那還真是巧了。”
藍止川與藍夫人對視一眼:“莫非,當初力戰海無涯,並將其殺死的人……”
秦浩軒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藍止川拍桌子一笑,只覺得心中一口惡氣盡出:“幹得好啊!”
藍夫人看着秦浩軒的目光也帶着驚奇,在他們看來,秦浩軒能夠以弱種之姿修煉到今日的修爲,已經很不容易,卻沒想到,他還有這樣輝煌的戰績!力壓紫種,甚至是殺死紫種!
面對兩位前輩帶着讚賞的目光,秦浩軒也沒表現出多少的自得,而是問出了自己心中的一個疑問:“浩軒在修仙大陸之時,總有這樣一個傳說,說天荒海、無盡海都是世界之涯,修士終其一生都無法橫渡,可是,近年來,浩軒卻發現,無論是天荒海還是無盡海,都能夠往來修仙大陸之間,這……”
藍止川笑了笑:“這算什麼,其實天荒海、無盡海雖然闊遠至極,卻也不是沒有盡頭,對於一個無上大教而言,跨越這片大海,雖然不容易,卻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快的話,一年便可,即便是慢悠悠的行進,三五年,也能夠橫渡。”
一旁的藍雋垣也符合的說道:“不過這也是無上大教才能夠做到的,萬載大教想要橫渡大海,還是不可能的,他們的資源能力都不夠支撐應對海上可能發生的一切,也正因爲大海的詭譎難測,橫渡所需要花費的資源是難以計量的,因爲無上大教雖然能夠度過大海,卻也因爲就算過來了也討不到好處,彼此之間纔沒有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