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燁就知道她該不正經了,“等我傷好再服侍你如何?別扯這些,現在查到了路家,可有下文?”
“路家老丈通過指甲刀認出,執有者正是其子路鳴,目前還不確定路鳴是否被威脅,他事出至今並未回家,我們也沒找到屍體,不好定論。”楚璃緩緩地道:“還有,在大殿爆炸前曾有一名身受重傷的男子來報信,因傷勢過重死了,那個人倒沒什麼身份,很可能見了不該見的,因而被他們殘害。”
上官燁轉過頭,一動不動看着她說話的模樣,她天生一張好嘴,一副好嗓,說起話來抑揚頓挫,如一串串音節那般悅耳,邏輯清晰,條理分明。
還是說些正事爲好,否則她又要對着他的不着一物的後背,說些沒羞沒臊的話了。
“這兩條線暫時還在跟進中,至於刺殺我的小沙彌……”楚璃繼續抹藥,“我也不清楚。”
“這樁案子太大,必須徹查到底。”
“嗯。”
他墨眸一眨,一抹笑意微啓,“還好你沒事。”
一句話,將剛纔還活絡的氣氛瞬間降至底部,楚璃在面對他身上大片大片的傷時,如何還能慶幸自已完好無損?
一點也不好。
她放下手上藥箋,輕輕撫上那些或零碎或猙獰的傷口。
感受到她指尖的顫慄,上官燁渾身變得敏感起來,被她碰過的皮膚,無不是戰戰兢兢地想給予迴應,而又怕冒犯了她。
他忽然情不自禁地開口道:“如果,能每天能喝你親口渡的藥,我願每天受傷,每天生病,只要你能在我身邊。”
“每天生病受傷,不死也給折騰死了,”她又氣又心疼,甚至揚起巴掌想教訓這個嘴貧的傢伙,可那隻手停在半空如何也打不下來,僵持片刻,她緩緩將冰涼的小臉貼上他的後背,嗔怪道:“上官燁,你傻不傻?”
“我傻,”上官燁笑道:“不傻怎麼會愛上你。”
是啊,愛上我是你傻。
那麼我愛上你,便是瘋、是絕路,上官燁,我連愛你都愛得比你悲壯。
所以,輸的那個人,纔會是你啊……
直至此時此刻,上官燁的一切還在楚璃的掌握中,他的心情,他的愛,以及他心境上的變化,全部如她所料。
她在楚氏皇族中一個無能、無用又不知所謂的存在,至少在姑姑楚鳳顏眼中,她不能像太子一樣號令天下,亦無力找回失散十年的太子,更無力拔除上官家所有勢力……這些,便是她無能的證明。
她不喜歡被人指手畫腳,然而楚鳳顏是她唯一的皇姑姑,她不能不顧忌。
不然,她可能會在半夜三更莫名其妙被人叫醒,想睡個好覺也不能,許是在姑姑眼裡,她不能像……所以便沒資格享受睡眠的美妙吧。
正如此刻,楚鳳顏站在她牀邊,而屋內漆黑一片。
楚璃有些生無可戀,楚鳳顏大半夜地出現實在讓她惶恐。
將被頭拉至額前,楚璃懶懶地悶聲問道:“什麼事?”
“這個東西,你拿着。”楚鳳顏掀起被褥,將一個紙包放進她手中。
室內沒有燈,好在楚璃目力驚人,看出這是一個三角形紙包,一捏,覺出裡面有一層薄薄的粉末,她頓時心跳一緊,看向楚鳳顏。
黑暗的背景下,楚鳳顏那張本是精緻的臉如同一汪不見底的暗河,陰森無比,詭秘無倫。
“這是……”
“毒藥。”
楚璃霍然坐起,朝楚鳳顏欠身過去,不無警告地問道:“姑姑,你又想怎麼樣?”
楚鳳顏面無表情道:“這叫浮生醉,雖是毒藥卻不致命,只是會讓人慢慢對藥物產生依賴,近而依賴於施藥的人,中毒的人會意志薄弱,無心正事,但你放心,停藥三十天左右就能恢復正常。”
“這種藥,瞞不過人的。”楚璃也使詭詐術,也曾下藥害人,但她知道,姑姑給的這藥,一定是施於她不想施之人。
藥包在她的手中被慢慢捏至變形。
楚鳳顏忽然笑道:“正常人肯定瞞不過,若是一個身受重傷、每日泡在藥罐子裡的人一定瞞得過,哪怕他服藥後出現各種不適,也可以解釋爲傷後的後遺症,無跡可尋。”
很明顯,楚鳳顏針對的是上官燁。
她怕楚璃與上官燁日久生情,於是橫插一腳強行干預,企圖親自控制這局勢!
楚璃早知姑姑不會任由自已做主,果然不出所料,她往楚鳳顏那兒睨了睨,“他對我的愛便是我控制他的最好籌碼,我不需要再用藥物輔助。”
“今天他可以愛,明天他也可以不愛,你是大人了楚璃,不要相信這種捉摸不透的東西,”楚鳳顏沉聲道,“我們輸不起,這藥你定要給上官燁用上,屆時他憑你擺弄,有他的威儀在,還怕使喚不動手底下的人?這也是你計劃中的步驟,如今我只是爲你的計劃多加了籌碼,以保萬無一失。”
捏着這藥,楚璃心頭千般翻涌,低低地道:“加不加籌碼都只是一場賭局罷了,姑姑,我不想……”
“你不想也得想,我們輸即是死,即是大陳亡!”
楚鳳顏不便大聲,但這聲音依然沉重如山,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楚璃你無權去選擇,如果你不下藥,我現在就去殺了他,偏殿情況我瞭如指掌,若我成心對他下手,你休想防住。”楚鳳顏堅決道,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我的話,你聽還是不聽?”
細細想來,下不下藥又有什麼區別?她註定要將上官燁傷得體無完膚,並取他性命,她糾結的只不過是在殺他的過程中,對他下一千刀,還是一千零一刀。
在一千刀中多不多那一刀幾無差別,然而正是這一刀,觸動她深深的不忍。
她閉上眼睛,約過了十個數時間後她似哭似笑,像在嘲弄着自虐的殘酷和愚蠢,“只是會令他意志薄弱並對我依賴?會不會讓他疼痛,讓他死亡?”
黑暗中楚鳳顏露出微不可察的淺笑,抿抿脣,淡淡道:“當然不會。”
良久……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