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到了,二弟這些天約莫是睡小賤人睡上癮了,完全忘了我們上官家的大計,眼看楚璃快十八了,翅膀硬了,羽翼漸豐,再不出對策,她萬一飛起來怎麼辦?”上官淳說的頭頭是道,對上官燁和楚璃的恨火一旦燒起,就如同洪水般難以收止,“可二弟倒玩兒的好,不僅對那把寶座沒了念頭,倒因爲一個男人跟小賤從吃起醋來,您說,他犯得着跟一個小人物浪費時間麼?還不是因爲小賤人寵了無憂,他心裡不憤找人家麻煩?現在倒好,因爲這小事,扯出了無憂的大身世,白便宜了小賤人和無憂,堂堂太傅,做事如此……”
話到這時,上官淳忽覺得面前一陣凜風掃來,接着,身穿絳色官袍的男子闖進了他面前的三尺之地!
長手一擡,鋼鉗般的手指死死卡在上官淳的喉頭!
“上官燁!”上官北當即臉色發白,出言警告。
而上官淳早已被他嚇得兩股戰戰,眉眼俱是驚惶,嘴裡“呃呃”地說不出話來。
此刻的上官燁臉色肅凝,眼神嗜血一般絕然,上官燁此生有三樣爲重,國土不能動,父母親人不能動,楚璃不能動!
國土尚有千萬國民將士維護,父母親人有龐大的上官家在這國中的威望維護,而能維護楚璃的,只有他一個!
這七年來,若他有一步退讓,便不會有今日尚存的她。
多少人想除去她,從這個弱質少女手中搶得寶位,而她一個女子頂着壓力苦熬至今,一心等着生死未卜的太子哥哥回來,她的苦,幾人明白?
做爲她的太傅,她的男人,他絕不會再讓她受人欺負!
“上官淳,你最好不要無視我對你的警告,不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你以爲自已還能逍遙至今麼!”上官燁眼含恨火,昔日無論大事小情都能穩坐釣魚臺的少年太傅,今日毫不掩怒意,手指緊扣上官淳命門,理智的弦只差一線便要崩斷!
他不理父親的警告,直將上官淳按在椅上,用力之大使上官淳座下的椅子“砰”地斷裂!
上官淳在他手上奄奄一息,臉上不見半分血色,像只被抹了脖子垂死的公雞,雙腿打顫,直翻着白眼。
他是奔着上官淳的命去的。
上官淳在堰塘的所做所爲,已經觸碰到上官燁的底線……
“上官燁你給我住手!”上官北憤然向前,臉色憋得通紅,揚起手便是一個巴掌,重重打在上官燁的臉上!
直到巴掌聲迴盪,臉上痛意襲來,上官燁緊扣在兄長喉嚨處的手,纔不甘地鬆了開來。
“抱歉父親,我失禮了。”他很快恢復鎮定,向上官北抱拳施禮,面無表情地走出大廳,彷彿那兇狠的一巴掌,不曾打在他的臉上。
上官淳這才一口氣喘了上來,手捂發痛的脖子,狠狠看向上官燁離開的背影。
眼底浮過得逞的笑。
父親對你們的容忍越來越少,他不會再慣着你了,等着吧,你的小賤人很快要大難臨頭了……
轉眼,除夕之日來到。
爲禮遇君臣,今夜皇宮大擺宴席,可說是熱鬧非凡,說來諷刺,五王事件當日鬧得衆人皆驚,連楚璃自已都以爲楚家氣數將盡,必將有人露頭,拿先皇的錯來找她的麻煩。
一件驚天動地的舊事,卻不想連續幾日不再有人碰觸,彷彿“五王”二字上有刺兒一般,人人避之不及。
楚璃知道,上官燁在爲她壓着這事,因爲這事兒若被廣而告之,五王受冤而死的舊案一旦細緻揭開,有一批人將無可避免慘遭血洗,朝中人際關係複雜,牽連起來真是沒個盡頭,誰不怕這把火燒在自已身上?
但這並不說明先皇冤殺五王楚遂的事再無人追究,之後會不會有人拿這個做爲把柄來攻擊楚氏,誰也不敢保證。
楚璃看着戲臺上的摺子戲,一口喝下滿杯甘醇的果酒,掃視只有她一人、卻堆滿珍饈美味的桌臺,一陣透心的涼。
塵湮爲她添了果酒,盛上可以解酒的鮮湯,香味撲鼻她卻毫無食慾。
幹坐良久她將阿年招了來,低聲吩咐道:“去內獄,將蘇落帶去元安殿。”
蘇沫是五王義女,嚴格算起來是她的妹妹,無憂恢復身份,蘇沫也不再是逆臣親屬,自然不該受到關押。
算起來,蘇沫、無憂還有她,何嘗不是同樣的人,他們生來即是寂寞。
楚璃靜靜地看着那酒,心裡涌起一陣道不盡的哀涼,她居然有些羨慕蘇沫了。
蘇沫縱然一無所有,但她的心裡仍有一個所愛的人,她人生雖短,意義不大,可她在感情上的純粹,是楚璃不敢企及的。
蘇沫喜歡無憂,可以因爲喜歡去做任何事情,蘇沫恨無憂,可以不惜親手毀掉他。
而她楚璃呢,愛不得恨不能,出生到如今十八個年頭了,她有幾日是爲自已而活,又何曾敢真正愛上一回呢?
愛,是什麼……
她已經忘了自已原本的模樣,又何談愛?
阿年見她滿面憂思,心疼地快哭了出來,哽咽地道:“殿下近日與無憂相認,恕奴才多嘴,殿下不如讓無憂和蘇沫小姐一起過來,陪您過這個除夕節呢?”
今晚上官燁沒有進宮,楚璃已有兩日未見他的面了,聽說他和成國公起了爭執,便將自已關在太傅府閉不見客。
楚璃點點頭,卻是說道:“你先去內獄帶人,我去元安殿,那裡清淨。”
“是。”
望着阿年走去,楚璃喚身邊的塵湮道:“隨我移步元安殿。”
塵湮低眉斂目,應“是”跟上。
眼中暗光浮過。
成國公已對你動了殺心,放權於上官淳,楚璃,你沒幾天活頭了,上官家想殺的人沒有誰能夠逃掉。
只要楚璃一死,上官燁勢在必行,除了上位,他無路可走。
公子本就是上九天攬月,下四海擒龍的天之驕子,他本該坐在那個位子翻弄風雲,而不是做你的臣下與可恥的面首!
楚璃,你只有死……
森森冷氣近在身後,楚璃輕蔑的目光朝後側了側。
我從來有仇必報,塵湮,別以爲那點小心思瞞得過我,和上官家玩兒,你以爲我心裡沒數麼?
不要和我比狠,從八年前宮變過後,我一直就是個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