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背脊忽然冒出一抹寒氣,蹬蹬倒退了幾步,臉色發白,顫抖道:“難道說,夕月聖女也變成了…”
後面他沒不出來,他不敢想象,豔冠天下夕月仙子結果會如此悽慘。
火雲劍祖卻慘然一笑,像一下子蒼老了上萬年,道:“不錯,她的確變成了沒有意識的屍鬼…”
什麼?
楊凡心臟猛烈抽搐了一下,無法接受這個結果。風華絕代,豔冠天下的夕月聖女,竟然…
難以想象,那一刻,火雲劍祖是怎麼的心情。
眼看着自己最愛的女子,竟然淪落在那般地步,這是有多麼的悲痛欲絕啊!
火雲劍祖眼中淚花閃爍,道:“我僥倖將她喚醒,她見過我先是茫然,而後淚水奪眶,悲痛大哭,撕心裂肺,她說對不起我,讓我等了這麼多年,甚至毀了我的一生,她緊緊的抱着我,求我忘了她,讓我出去,不要在這裡尋死。”
“我說我要帶她一起走,她卻拒絕了…她告訴我,她很快還會恢復到可怕的屍鬼,她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了,她求我殺了她…她想在我心目中留下最完美樣子…”
火雲劍祖越說眼淚就洶涌的越厲害,聲音就越淒涼,哪怕楊凡心中也一陣酸楚,複雜不已,顫聲道:“最後,你真的殺了她?”
火雲劍祖突然伸出枯槁的雙手,扒開自己的紅色的衣袍…
楊凡呼吸猛地停止了,像被人死死捏住了脖子。
在火雲劍祖的心臟處,竟然有一個白色的小人被鑲嵌了進去,與他心臟融爲了一體。
可以看出,那白衣身影,就一個女子。
楊凡充滿駭然:難道,這…這就是夕月仙子…
火雲劍祖聲音很沙啞道:“我告訴她,我這一生不可能在回頭了,她哪怕變成了屍鬼,但在我心目中她依舊是最美麗的,我要將她永遠的留在我身邊。”
“所以,在她即將便成屍鬼的那一刻,我讓她解脫了,當她倒在我懷裡的時候,她嘴角掛着幸福的笑,那麼的安詳,那麼的美麗…但那一刻,我的世界卻突然灰暗了,人生再也沒有任何意義…”
“最後,在萬念俱灰下…”
火雲劍祖眼中血淚直流,慘笑道:“我用秘法將她身體融入我心臟中,我自知我也沒有了退路,所以,我自殺了…哈哈,這樣一來,我們一家三口,終於永遠在一起了…”
他的笑是那麼的淒涼,那麼的瘋狂,像在宣泄着什麼,也像在憤怒着什麼。
或許對與他來說,成仙、長生、都不是最重要的…
能跟自己最喜歡的人在一起,纔是他們真正追求的。
但偏偏造化弄人,讓他們以如此收場…
楊凡沒想到火雲劍祖竟有如此坎坷的過往,讓他聽了都一陣心酸…
突然,火雲劍祖道:“你還有什麼要問我的,我時間不多了。”
楊凡猛地擡頭,竟發現火雲劍祖眼中開始有赤芒閃爍,隱隱間溢出絲絲縷縷的血煞之氣…
難道說,對方還會…
他臉色一白,全身冰冷。
火雲劍祖手掌一握,似在壓制着什麼,眼中的赤芒消退了下去,道:“你猜得不錯,我的確還會變成屍鬼。”
楊凡失聲道:“這虛天古島到底有什麼,爲何裡面死去的人都會變成屍鬼?”
火雲劍祖搖頭道:“我也不知,這些年來我也一直沒有意識…不過我告訴你,永遠不要打帝陵的注意,天虛古島你所見識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就算我當年巔峰時期,在這裡也必死無疑。”
剛說完,火雲劍祖突然眼中的紅芒再次閃爍了起來,凶煞的氣息,如洪水般爆發。
楊凡心涼了下來。
火雲劍祖死死的抱着頭,咬牙低吼道:“小輩,我求你一件事,可否答應…”
楊凡眼看火雲劍祖又要變成一尊殺戮機器,不免的後退了幾步,忍不住道:“什麼事。”
鏗!
一聲浩大的龍吟傳出,一把赤紅天劍瞬間飛到了楊凡身前,流轉可怕的殺氣。
火雲劍祖抱頭痛苦的大吼道:“拿着這把劍,殺了我!”
“什麼?!”楊凡瞬間動容。
火雲劍祖大悲道:“快,若我再變成屍鬼,到時你必死無疑。”他聲音突然淒涼了下來:“我不要在這樣下去,我不知道有沒有往生,但我求你殺了我,將我的屍體帶出去,找地方埋下,這樣我和夕月的靈魂都會得到超脫…”
火雲劍祖像一個遲暮的老人,不斷的央求楊凡。
死亡,竟是他最後的希望。
這天虛古島就像擁有魔咒,他哪怕死,也要離開這個地方。
嗡嗡翁…
火龍梵天劍在哀鳴,似明白主人的心情。
楊凡全身顫抖,臉色煞白,剛剛聽了火雲劍祖和夕月仙女的事,如今殺了他,還真讓他下不了手。
“我快壓制不住了,你應該知道,死亡對於我和夕月,纔是最好的解脫。”火雲劍祖,牙齒都快咬碎了,充滿了濃濃的哀色。
楊凡閉目呼吸粗重,全身像潑了一層涼水般,瑟瑟發抖,半晌後,他猛的一咬牙道:“前輩得罪了!”
他眼神猛地銳利下來,一把握住了火龍梵天劍,神劍有靈,火龍梵天劍哀鳴了一下,最後堅定了下來。
寒光一閃。
噗!
一朵悽美的雪花綻放。
四周登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像過了一瞬間,也像過了億萬年那麼久遠。
火雲劍祖猛的放鬆了下來,眼中紅芒徹底的消散了下去,喉嚨處,有一條觸目驚心的劍痕…
他像解脫了,欣慰一笑,眼神盡是複雜與淒涼:“小輩,多謝…”
楊凡咬牙迸出兩個字來,內心似也在承受巨大的矛盾,痛苦道:“抱歉。”
火雲劍祖有氣無力道:“你很好,臨死之前,我幫你做最後一件事…”
他竟然強行提了一口氣血氣,臉上迸發出驚人的光彩,宛若臨死前的迴光返照。
接着,他一把抓住楊凡,刷的一聲,像一道離了弦的箭矢般,剎那間離開了原地。
楊凡感覺眼前猛地一花,像在虛空中旅行一般,穿越過重重疊疊的大陣,早就已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了。
就在楊凡有些疑惑間,很快,他眼前一亮,一陣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讓他精神猛地一震。
他竟再次回到了,最先出現的花園中。
“怎麼會這樣?”他充滿濃濃的愕然。
火雲劍祖解釋道:“我說過天虛古島內,遠遠不是你看上去的那麼簡單,虛空內有一些特殊的地方,等你踏入神道境界,才能堪破虛妄,看到那裡。”
楊凡暗暗驚憾,這麼一說,剛剛那暗黑大殿,就隱藏在虛空內。
天虛古島果然不同凡響。
火雲劍祖再度袖袍一甩,轟的一聲,花園的上方,空間一陣扭曲,打開了一道古老的名門。
楊凡一眼就能看出,這正是他之前從九獸封天陣圖出來的那門戶。
顯然,這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
“那塊玉牌,若老夫猜測不錯的話,應該是四柄“虛天帝匙”中的其中一把,你有這塊玉牌,這九獸封天陣圖應該不會攻擊你。”火雲劍祖說道,他的氣息越來越弱了。
“虛天帝匙?”楊凡茫然。
火雲劍祖深吸了口氣,似在死死壓制着什麼,沉聲解釋道:“那是天虛古島所有陣法的鑰匙,你認爲九獸封天陣圖強不強?”
楊凡心頭跳動了一下道:“當然強。”
火雲劍祖道:“那我告訴你,這種大陣,虛天古島深處不知道有多少,而且不乏更爲強大的陣法。”
“所以說,這世上除非達到帝境,不然很難有人能闖到最深處,若能集全四把虛天帝匙也會有一線希望。”
楊凡釋然點頭。
跟九獸封天陣圖同級別的大陣,竟然不知道有多少。
這天虛古島簡直危險的嚇人。
“這虛天帝匙,以你的實力,還不能徹底發揮出其中的作用,我來幫你。”火雲劍祖複雜了看了一眼楊凡手中的玉牌,最後,一指點出,一股難以言明的可怕氣息注入其中。
登時那古樸的玉牌,像從沉睡中清醒來一般,爆發出了熾盛的光芒。
這光芒比在楊凡手中不知道強悍了多少。
當即,楊凡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他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虛天古島內,隱藏在暗處大陣…
“走!”搖頭壓下這些,楊凡不敢耽擱,帶上火雲劍祖,一個閃身,跳進了九獸封天陣圖內。
他明白火雲劍祖撐不了多久。
再次回到九獸封天陣圖內,這次的情況,與剛進來時,簡直就是一個極端了。
因爲催動玉牌是火雲劍祖,以他老人家幾乎通天的實力,自然不是楊凡能夠比擬的,所以,這一刻,天虛帝匙爆發出來的氣息,更加熾盛。
那九獸封天陣圖,根本就沒對楊凡發動任何攻擊,就那樣眼巴巴的目送着楊凡離開。
讓天下人都頭疼的封天陣,楊凡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一般人看到,必然眼珠子都會掉下來。
最後,虛空破碎而開,兩道人影從中走了出來。
“終於出來了。”
嗅到外界清新的空氣,楊凡不由得的猛地鬆了一口氣,臉上浮現一抹喜色。
進入天虛古島,着實給他種在鬼門關溜達一圈的感覺,如今平安出來,宛若再世爲人。
“這就是外界了嗎…”
楊凡轉過頭,火雲劍祖臉色早已經灰敗了下來,身影顫抖,明顯已經支撐不住了。
不過,他望着這蔚藍的天空、壯麗的梧桐樹、老眼昏花,激動的全身都在發抖。
楊凡一嘆,對方在天虛古島被困了好幾百年,再次出來,自然比他更加感慨。
或許,這是他真正的看這個世界最後一眼了。
火雲劍祖溫柔摸着自己的胸膛,看着那個早已“熟睡”,非常安詳的白色小人,顫聲道:“夕月,你看到了嗎?我答應過你,我…我…會將你帶出來,我…我…做到了…”
“我們可以安安心心藏在一起,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希望來生…希望…希…”
火雲劍祖越說淚水洶涌,聲音斷斷續續,臉上那種死氣如潮水般,涌了上來,吞噬着他最後的生機。
“前輩!”楊凡臉色一變,立刻扶着倒下來的火雲劍祖。
火雲劍祖依舊在看夕月仙子,像在看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顫顫巍巍說:“希望…希望來生,還能遇見你,我們不要長生,不要修煉,我只要和你…做一個普通的…普通的夫…夫妻…”
最後一個字落下,火雲劍祖的眼睛中光彩黯淡了下去,手掌依舊在緊緊握着胸口,宛若在守護死前他最後的寄託…
“前輩…”
楊凡苦澀的喊了一聲,他手中火龍梵天劍,也在劇烈嗡鳴,像在無聲的悲慼。
一代人傑。
就此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