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蘭石的反應不可不謂不快,但等他的部下將城中的百姓驅趕到城門下,還未及上城樓的時候,遼東鐵騎的先鋒營已經衝殺到了浮圖關的南城門下。
“放箭,放箭!”幾個將官在城樓上大聲下令,聲音聽着已經聲嘶力竭。
弓箭手早就開始往城外放箭了,只是冒着箭雨,遼東鐵騎往前衝殺的速度一點沒有減慢,這支兵馬甚至對中箭落馬的軍中同袍都絲毫不在意,戰馬就從傷兵的身上踏過去,這是一支對敵不容情,對自己人也不容情的鐵騎。
葛蘭石站在城牆垛口處沒有動,已經出鞘的戰刀,被葛蘭石雙手握着長長的刀柄,刀尖向下的拄在地上。敵軍蜂擁而至,他這個主將沒大聲嘶吼,只穩如磐石一般地站着,這個時候,他若是慌了,那這關城就不用守了。
古尉這時也到了城下,大聲下令道:“架橋,衝過去!”
長長地攻城梯被放倒,一頭架在護城河的南頭,一頭架在北頭,有兵卒將木板扔在梯上,騎兵縱馬踏着這樣的木梯,衝往護城河的對岸。
“將軍!”有部將手往城樓上的指,喊了古尉一聲。
古尉指頭看城樓,然後他看見了黑塔一般的葛蘭石。
“是古尉,”城樓上,葛蘭石的身邊也有部將,手往城下指,跟自家將軍道:“他就在那裡。”
騎馬立在城下的主將,和拄刀站在城上的主將目光對視,俱都是冷笑,他們上一次在沙場見面是在三年前,那次蠻夷戰敗,但葛蘭石的一刀幾乎將古尉劈成沒有左臂的殘廢,國仇私恨,這二位就是這麼結下的。
葛蘭石擡起戰刀,刀尖對着古尉。
古尉縱馬上了臨時由木梯搭起的“木橋”,他的親衛們緊隨其後。
“那裡,”葛蘭石手裡的戰刀指着古尉。
一隊弓箭手將手裡的箭對準了古尉。
“放!”領隊的校尉下令。
飛箭如雨,襲向古尉。
“將軍!”侍衛長跟在古尉的身後,急得大喊。
古尉附身,用戰刀從護城河裡挑了一具的兵卒屍體,心裡默唸一句兄弟,對不住了後,這具屍體被古尉當成了擋箭的盾牌。
“城樓南邊!”護城河南岸,這時有人大喊道。
一陣由城下射往城上的箭雨,帶着破空之聲,葛蘭石身邊的人應聲倒了好幾個。
“將軍,”部將要上前,卻被葛蘭石一把推開。
“怕什麼?”葛蘭石大聲吼道:“今天要麼守住浮圖關,要麼你們就跟老子一起死在這裡!”
古尉這時到了護城河北岸,附身將手裡插滿了箭羽的屍體放下,這才又坐正身體,下令道:“撞開城門!”
於是,攻城的越發瘋狂,守城的愈加兇狠起來。
古尉豁出命去跟葛蘭石一戰的時候,在後方壓陣的莫桑青被艾久喊得半轉了身子往後看,邱嶽騎馬到了他的跟前,將頭盔的面罩往上一推,露出滿是汗水的臉,邱少將軍坐在馬上,衝好友抱拳行禮道:“報少將軍,邱嶽到了。”
“來得挺快,”莫桑青衝邱嶽笑了笑。
邱嶽擡頭,前方戰事正酣,站在這裡都能聞見血腥的味道,“帶兵攻城的是誰?”邱嶽問道。
“古尉,”莫桑青說:“守城的是葛蘭石。”
“那古尉正好可以給他自己報仇了,”邱嶽面無表情地道。
“你帶兵由秘道進城去吧,”莫桑青看着邱嶽,小聲道:“記得將葛蘭石留給古尉就行。”
邱嶽心頭一震。
“去吧,我們的時間不多,”莫桑青道。
邱嶽張嘴要說話的,但是最終閉了嘴,衝莫桑青點一下頭,拔轉了馬頭就要走。
“挖開秘道的時候,記得磕頭,”莫桑青在邱嶽的身後道:“這點時間你還是有的。”
“知道了,”邱嶽應了一聲,帶着麾下的兵馬往西北方向去了。
莫桑青看看自己的左右,他跟邱嶽的話,左右衆人都是聽見的,於是莫少將軍跟部下們解釋了一句:“浮圖關南門外有一條可通城內的秘道,這是我父親下令,由邱大將軍親自督建的。”
“還有這事呢,”一個將官小聲道。
“當初修這秘道,就是爲了以備浮圖關失守之後,再行奪回之用的,”莫桑青看着前方的生死搏命場,一邊跟部下們道:“那時邱大將軍還說,這條秘道應該永遠也用不上的。”
有我邱長生在,浮圖關怎會失守?
莫少將軍輕嘆一口氣,當年邱大將軍的豪言壯語猶在耳邊,可事是人非,邱大將軍一脈,如今只剩下邱嶽一人了。
邱嶽帶兵到了一處立着無數墳頭的荒地,這是浮圖邱氏的家族墓地。夏日時節裡,萬物繁盛,荒地上遍生了青草,其間還點綴着不少顏色素淡的野花,一片夏日的景緻。
邱嶽一言不發,帶人到了自己祖父和祖母的墳前,邱老將軍曾跟隨俞常勝,戰死於五關城之戰,待莫望北重新收復遼東之後,邱老將軍的屍骨早已無法尋覓,邱長生便在這裡給父親立了一個衣冠冢,之後邱老夫人病逝,夫妻二人便合葬於此。
跪下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後,邱少將軍跟自己的祖父和祖母道:“望祖父,祖母保佑孫兒,還有,”手指一下自己身後的兵將,邱少將軍說:“還有他們。”
風聲嗚咽,誰也不知道兩個老人家的靈魂是否就在這裡。
“將墳扒開,”磕完了頭,說完了話,邱嶽起身下令道。
部下們愣怔住了,扒墳?
“快點!”邱嶽沉聲催促道。
一隊兵卒上前,敲碎了青石壘起的墳包,一個通往地下的黝黑洞中便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這下面是一條通道,”邱嶽跟部下們道:“順着這條道,我們就可以進入浮圖關,出口就在南城門下,你們隨我進城,進城之後,先將城門奪下。”
衆兵將來不及多想,這條秘道是什麼時候有的,是誰修建的,只想到他們能直接進入浮圖關,衆兵將就莫名的興奮起來。
“古尉帶人正猛攻南城,”邱嶽又道:“這樣一樣,城門那裡的蠻夷就不可能注意到腳下的動靜,我們的動作要快,誰要壞事,我就要了他的命!”
“是!”衆兵將異口同聲地領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