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摘了幾片新鮮的樹葉,和了些黃泥,把處理乾淨的雞裹上燒熟了,就捧給了楚辭。
他跟着戲班子走南闖北,往往經常都要餓肚子,所以在最惡劣的條件下,他也能整出吃食來。
楚辭盯着楊柳做的雞,他有種見了叫花雞的錯覺。
楊柳還有點不好意思,他怕楚辭嫌棄。
不過楚辭卻意外的胃口好,居然吃掉了兩隻雞腿,楊柳見狀,就安下心來。心道福喜大人不在,他怎麼也得把主子伺候好了,不能給餓瘦了。
衛紹元偷偷摸摸摸過來,討好的朝楚辭笑了笑,反正都已經暴露了,他藏着也沒用。
楚辭笑呵呵的把衛紹元的腦袋揉成了雞窩,衛紹元一邊啃着雞翅膀,一邊在心中哭泣他失去的節操。
隊伍休整好了,很快又開拔。
楚辭繼續悶在馬車上,衛紹元就苦哈哈的成了他的玩物,被楚辭翻來覆去的蹂-躪。看着衛紹元一臉悲痛的表情,楚辭居然心情好了不少,連飯都多吃了半碗,喜得楊柳明明怕得很,還要把衛紹元給留在馬車裡當吉祥物。
衛紹元的小日子過得水深火熱,痛並快樂着,好容易熬了小半月,他們終於到達了汾陽,衛紹元才解脫了一般,逃命似的跑走了。
而在京城那邊,沈瑾卻目光奇異的看着身邊的人。
“你說,前段時間見過的人乃是當今太上皇?”沈瑾這一次進京,自然是有任務而來。
他的任務就是尋找沈家失蹤了二十年的沈五爺。
對外人來說,沈家十足的神秘,不過只有他們沈家人自己知道,他們只是遵循着祖訓,從不輕易出世而已。
沈家以一手精妙絕倫的醫術聞名與世,卻從不輕易介入任何一個國家的紛爭。人性貪婪,沈家人唯有小心謹慎,才能立足於世。
若不是隱隱約約打探到了一些風聲,沈瑾也不會到京城來。
沈家人本就遭權貴之人忌憚,除非有求於人,他們是不會放任沈家人亂來的。所以沈瑾耗費了很多時間,纔打聽清楚了那日給他奇異感覺的人的來歷。
沈瑾只感覺到似乎身後有人在阻止他接近真相,這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公子,有客人來訪。”小童用響亮清脆的聲音在門外大喊,似乎還有些氣急敗壞。
沈瑾身前的人立刻翻身而出,從窗戶離開了。
“嘎吱”一聲,大門被推開了。
沈瑾端坐在椅子上,正在捧着一杯茶水喝。
見了來人進來,他頭也不擡,只是輕輕將茶杯放下了。
“國師大人,有失遠迎了。”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杯沿,顯出驚人的細膩光澤來。
來人一頭雪白長髮,俊美非凡,似乎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壓根兒不受歡迎,自顧自就踏進了房門。
“你這傢伙好生的不懂禮貌!”小童撅起嘴巴,顯然是不滿極了,這傢伙忒討厭了。
“我這童子年紀小,脾氣衝了些,國師大人不要介意纔好。”沈瑾慢吞吞道,語氣裡沒有一點責怪。
“無礙,本座不介意。”國師大人悠悠道
小童大翻白眼,這傢伙好生的厚臉皮。
沈瑾大概十分了解國師大人的性格,面不改色道,“童兒,去沏一壺茶水來招待大人。”
小童就嘀嘀咕咕走了,心說小爺非得用刷鍋水給你煮茶不可,讓你這麼討厭。
“你這小童子泡的茶,本座可不敢喝。”國師大人自顧自坐在了沈瑾面前。
沈瑾看着自己的手指,“沒什麼不敢喝的。”
國師大人就沉默了。
這兩個人一個雪衣,一個雪發,相顧無言的樣子,竟然十分和諧。
“你不該來這裡的。”國師大人開口道,聲音有些艱澀。
沈瑾蹙眉,“我來不來,是我們沈家的事。”
國師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了,你們還沒有放棄嗎?”
“不是你的家人,你當然不會在意。”沈瑾有些惱怒了,“如果你今兒只是來說這些的,那就請回吧。”
沈瑾做出送客的姿態。
國師坐着不動,也有些無奈,“本座勸不動你,你們沈家人,好像都是這樣的倔脾氣,一旦認定了什麼,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關你什麼事?”沈瑾恢復了從容,“總比你們這些完全沒有心的傢伙好。”
沈瑾端起茶杯,不再看國師。
國師有一瞬間的發怔,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一瞬間居然有些無措起來,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什麼,最終還是闔上了脣。
氣氛有些僵硬。
“客人,請吧。”這個時候,小童提着一壺茶回來了,他替國師倒上了一杯茶,卻並沒有給自家公子添上。
國師看着那杯還冒着熱氣兒的茶,就伸出手緩緩摸了摸杯沿。
在小童期待的目光下,國師還是沒有喝那杯茶水,這讓小童很是失望。
“總之,你儘快離開京城吧,這裡沒有你想找的人。”國師大人的神色又變回了最初的空洞。
沈瑾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想了想,還是道,“我們會走的,但不是現在。”
“你想找的人不在這裡。”
沈瑾的神色嚴肅起來了,“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雖然你特意來告訴我了,但是我還是要說,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你們皇族的人。”
國師大人的臉上並沒有多餘的神情,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瑾,沒說什麼,起身走了。
“公子?”小童擔憂的看着自家公子。
沈瑾搖搖頭,“我沒事,收拾一下,我們走吧。”
“咱們不繼續找人了嗎?”小童驚訝。
沈瑾負手在背後,望着窗外,搖搖頭,“那傢伙說了京城沒有我們要找的人了,自然也就沒有了。”
小童不明白公子爲何這麼篤定,不過既然公子發話了,他收拾去就行。
京城又恢復了平靜。
汾陽是大楚和蠻荒距離最近的一塊地盤,隔着沙漠和草原,也是大楚對外最堅固的一道屏障。爲大楚戍邊的將士們,就是以這裡爲家的。
楚辭到了汾陽當天,就住進了城裡。
楚辭沒去他手裡握着的南路軍那邊,卻偏偏跑到衛紹源的北路軍地盤兒來了。
這讓北路軍的衆位將士們都稀奇的很。
當然,他們也是很尊敬這位太上皇的,他們去年發下的,帶着棉衣的盔甲,還是太上皇陛下友情贊助的呢,否則去年的冬天,他們就有的熬了。
就算是衛紹源衛大參將,臉皮再厚,都沒辦法抹殺人家太上皇陛下的功勞。就沒見過哪個人在別人棉衣上面繡上贊助標誌的,想不讓大家知道這東西是誰給的,都不行!
誰讓衛大參將窮得很,他囊中羞澀,看着一羣凍得瑟瑟發抖的手下,居然無能爲力。這也是他看見楚辭就硬氣不起來的原因。
楚辭可不認爲做好事要不留名,他又不是傻。
城中畢竟條件有限,這裡環境本來就惡劣,銀餉又不足,能給楚辭收拾出來一間乾淨的瓦房,已經很不容易了。
衛紹源這次帶回來的糧草,給了北路軍很大的振奮。
“呸呸呸!髒死了!”福喜大人嫌棄的瞪着這彷彿下一刻就要垮掉的泥胚瓦房,直翻白眼,這裡簡直比皇宮冷苑的條件還要糟糕。
“行了,先收拾一下吧。”楚辭注意到已經有無數小兵“偶然”路過這裡了,趕緊催促,他可不想站在外面當猴兒給人看。
“是。”福喜趕緊帶着一小羣手下收拾去了。
“大人,您說太上皇他到底圖什麼啊?”副將和衛紹源站在高處,不解的問自家參將大人。
衛紹源沉着一張臉,“不知道。”
副將撇嘴,小聲嘀咕,“依屬下看來,太上皇肯定待不長,這邊關哪裡能和京城比啊?要不了幾天,太上皇肯定就受不了了。”
副將說的可是大實話,這裡條件差得很,站在城牆上頭張開嘴,能吃一嘴的沙子。楚辭一看就是嬌滴滴的大少爺沒吃過苦頭,估計也是一時興起,等吃到苦頭了,也就曉得回去了。
衛紹源沒說話,他其實也對副將的話保持着贊同的態度的。
衛紹源想起曾經和他吹鬍子瞪眼睛拍桌子的少年皇帝,又看看如今這少年太上皇,喉嚨緊了緊。記憶中的少年皇帝好像和如今的太上皇有什麼不一樣了。當年他設計奪走了北路軍,少年皇帝氣得瞪大了眼珠子,偏偏拿他沒辦法的樣子似乎還歷歷在目,而今的太上皇,衛紹源覺得,他看不懂他了。
衛紹源也再等楚辭回去,甚至還想拜託他順道把他那不省心的妹妹給帶回去。
衛詩詩早就已經一身男裝,在軍營裡面混得如魚得水了。
而讓衛紹源氣得差點掀翻桌子的便是,他本來以爲這裡簡陋的條件會逼走楚辭,沒成想,第二天而已,居然就有一支商隊過來,浩浩蕩蕩賣給了楚辭一大堆的東西,看得衛紹源差點吐血。
汾陽城當然有商隊會來,但是這裡條件不好,大商隊來了也賺不到什麼錢,所以也就漸漸少了,只餘下一些小的商隊每幾個月會來一次,和當地人交換土產。
他怎麼不知道,商隊居然還會帶這麼多昂貴的生活用品過來!
楚辭看着煥然一新的小屋,嘚瑟的嘆了一口氣,他可沒有委屈自己的打算。有錢,就是這麼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