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5 尋親記
“你看《倩女幽魂》了嗎？”“看了，我家閨女說好看，拉着全家人去看的。”“我昨天也看了，那道士跟妖怪打得真帶勁，寶劍一刷就去陰間了。”“這臺.灣的電影就是好看，你說人家是怎麼拍出來的？”“……”河.南許c內燃機配件廠家屬區，早上工人們從宿舍樓出來，三三兩兩地相約去上班，一邊走一邊談論着最近全國熱映的電影。雖說現在的工人地位很高，但上了年紀的工人師傅並不經常進電影院。一部電影能把他們都吸引去，那麼只說明一件事，那就是這部電影已經成了社會現象。就像幾年前在大陸上映的日本電影《追捕》，可以讓一個普通老百姓省吃儉用買票看幾十遍。又如李練傑的《少林寺》，當時大多數地方的電影票價才五分錢，有些地方可以用磚頭抵價，以至於一些廁所整堵牆整堵牆地被影迷拆了拿去換錢看電影。結果五分錢的票價，生生在大陸賣出一億多人民幣的票房。從十月份開始，王梓鈞的《倩女幽魂》就在中華大地掀起一股旋風，“你看《倩女幽魂》了嗎”這句話，簡直如“你吃了嗎”的出現頻率一樣高。《追捕》之所以在大陸掀起票房狂潮，是因爲看了幾十年樣板戲的大陸觀衆突然看到情節起伏跌宕的劇情片。一下子就着了魔。《少林寺》能賣出過億票房，是因爲大家第一次看到功夫武術這種神奇的玩意兒，不少青少年看了該片後甚至離家出走，跋山涉水趕去少林寺學武。王梓鈞的《倩女幽魂》亦是如此，內地觀衆雖看過鬼怪片，但製作並不精良，情節也不是很精彩。《倩女幽魂》一出，立即填補內地觀衆的審美空白，以至於讓全年齡段的人趨之若鶩的進電影院。《倩女幽魂》的幾位主演王梓鈞、王組賢和午碼等人，一下子在內地變得家喻戶曉。就算鄉村的老農都聽過他們的大名——在正規影院輪放後，片子會搬去各個鄉村的露天電影院去，名曰送電影下鄉。林儷跟丈夫還有兒子一起下樓，不時有人問候“林老師”早。這些問候的人多半有小孩兒在廠辦幼兒園讀書，林儷就是幼兒園的老師。“媽，聽說《倩女幽魂》很好看！哪天我們也去看看吧。”上中學的二兒子錢世鵬說道。“好啊，有空了就去。”林儷點頭道。老公錢深突然說：“林儷，你不是一直在找親生父母嗎？我聽說《倩女幽魂》那個導演的妻子叫林清霞。林清霞的父親跟你父親的名字一模一樣。你說會不會……”“你上哪兒聽來的？”林儷笑道。“我在廠裡工會上班，平時閒得沒事幹就翻報紙。報紙上說得很清楚，那個林清霞的父親不僅跟你爸的名字一樣，而且也是gmd的軍醫。”錢深說道。說起來他也是中戲畢業的，只不過十多年前因爲寫戲劇劇本，他被打成“黑編劇”、“資產階級文藝分子”。被髮配到鄉下去勞動改造，一改造就是七八年，回城之後就窩在配件廠工會做點文字工作，一身本事毫無發揮之地。林儷搖頭道：“人家是大老闆大明星，哪有那麼巧就跟咱們是親戚。”………廠區大門外。林清霞靠在王梓鈞身邊，透過車窗看着裡面的廠房，問道：“梓鈞，你說會不會找錯啊？”“不會錯，我已經讓人全查清楚了。”王梓鈞道，“你姐姐自小跟叔叔、嬸嬸生活在山.東。大陸三年困難時期，他們爲了活命舉家闖關東，到了黑.龍江省一座煤礦生活。後來你姐插隊做了知青，經人介紹認識了現在的丈夫，也就是你的姐夫，兩人在農村的一間茅草棚裡結了婚。特殊時期後，他們被平反回了城裡，分配在這座工廠一直工作到現在。”其實。在另一個時空，林清霞在82年就到過山.東拍戲，早在兩年前就找到她姐姐。只因爲王梓鈞的關係，林清霞早早退出了影壇做公司老總，沒多少時間精力來大陸尋親。上次過年回來，王梓鈞已經在花錢託關係到處尋找，一直找了半年多時間，終於打聽清楚了下落。林清霞的父母、哥哥、嫂子和妹妹一家人就在後面的車上，王梓鈞把消息一傳回臺北，二老便激動得一刻也不能等，立即舉家飛了過來。汽車開到工廠大門口，一個四五十歲的門衛見他們前後三輛好車，以爲是來了什麼領導，連忙走過來客氣地問：“同志，請問你們是要來廠裡辦什麼公務？”王梓鈞放下車窗，說道：“我們是從臺.灣過來尋親的。”“沒有市僑辦的介紹信嗎……”門衛話說到一半，突然驚喜道，“寧採臣，你是演寧採臣那個臺.灣演員！你好，你好，歡迎臺胞來我廠做客。”王梓鈞笑問：“我們來得急，沒有聯繫過僑辦的同志，能不能行個方便。”“別人肯定不行，但你不一樣，你一張臉就是通行證。”門衛豎起大拇指激動地說，“我看過你演的楚留香，前幾天纔看了《倩女幽魂》，絕對是這個！”“那謝了！”王梓鈞拋出一包軟中華給門衛。“唉，您看您還這麼客氣，”門衛笑容更加燦爛，收起煙問道，“你們要找誰，我幫你們聯繫。”王梓鈞道：“廠辦幼兒園的老師林儷，還有廠工會的辦事員錢深。”“原來你們是要找老錢和林老師啊，我昨天還跟老錢一起喝酒呢。”門衛問，“你們跟老錢是親戚？”王梓鈞道：“林老師是我妻子的姐姐。”門衛羨慕地說：“那就是大姨子唄，想不到老錢還有海外關係，他們口風還真緊！”王梓鈞道：“那就麻煩這位同志上車，帶我們去找人。”“這事包在我身上。小五，快過來幫老子看下大門！”門衛說完就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位，“我叫包洪，你們叫我老包就是。那個，我該稱呼你寧同志還是楚同志？”林清霞馬上就要見到失散多年的親姐姐，心情正高興，聽了包洪的話莞爾一笑，說道：“他姓王。”“啊對，瞧我這記性，”包洪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對司機道，“進門右拐，先去找老錢，工會那邊近點。”這老包估計是平時做門衛沒處找人說話，一上車便嘴巴動個不停，揪着王梓鈞問《倩女幽魂》裡那些妖怪是怎麼拍出來的。汽車開到一棟小樓前停下，包洪下車之後也不進樓裡，直接拉開大嗓門喊：“老錢，有親戚找！”喊了幾次，才終於有個中年人從樓上探出頭來問：“哪來的親戚啊？”“臺.灣來的，海外親戚！”包洪喊道。“喲，誰有海外親戚啊！”“是寧採臣！”“香帥來了！”“……”坐辦公室的辦事員閒得很，一聽見有事全跑出來看熱鬧，而王梓鈞下車露面，更是讓這些人從樓上跑下來圍觀。錢深從樓道走出來，推開湊熱鬧的同事，看到王梓鈞在場時，他已經大概明白了什麼狀況。不過還是向包洪求證道：“什麼海外親戚？”林父林母他們也已經從車上下來，王梓鈞湊到林父的耳邊小聲地說了句話，林父便激動過去抓住錢深的手問：“你就是小莉的丈夫？”錢深點頭道：“我是林儷的丈夫。”林父問：“小莉的叔叔叫什麼名字？”錢深道：“林偉雲。”這下對上號了，林母激動地說：“對對對，小叔子就是這個名字。小錢，我是林儷的母親，快帶我去見她！”“好。”錢深突然多出來個岳父岳母來，一時還沒適應過來，只能應聲帶他們去廠辦幼兒園。一羣人朝幼兒園走去，後面還跟了一堆看熱鬧的工人，當然，還少不了年輕男女趁機跑來找王梓鈞要簽名。沒一會兒，工廠的廠長、工會主席這些領導都知道了消息，連忙趕過來接待臺.灣同胞。到幼兒園時，林儷正在教小孩子唱歌，聽聞外面突然吵嚷起來，轉頭往外面一看，卻是丈夫領着兩位老人走過來，後面還跟了不少人。打聽父母的消息將近十年的林儷，幾乎是瞬間就意識到將會發生什麼，站起來有些不敢肯定的小聲喊道：“爸，媽？”“女兒啊！”林母突然一聲哀嚎，衝過去就抱着林儷大哭起來。當年他們夫婦離開大陸時，女兒才3歲，而現在林儷已經是40歲的中年婦女了。林清霞和哥哥、妹妹也偎過來，一家人抱在一起喜極而泣。王梓鈞站在一邊卻頗爲無奈，他被工廠的領導給纏住了。“果然是王導演，真是稀客稀客！”“聽說王導演前幾天在中戲做了演講，要不在咱們廠也講講顆？”“這個老錢夫婦也真是的，口風緊得什麼，平時什麼也不肯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