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慕手指一勾,一枚肉包自動塞進了綠竹的口中。
“吃你的包子!”
她羞怒瞪了綠竹兩眼,才攏起裙子在她身側坐下。
設身處地的想,她若是與綠竹互換身份,也會這麼驚豔。
哪怕是師尊,見到自己穿着她再熟悉不過的仙裙出現在面前時,恐怕也不會信是自己。
說不定還會把自己抓起來,看看是否是被人奪舍了……
“唔……”綠竹小嘴被包子堵住,腮幫子鼓鼓囊囊說不出話。
好不容易纔將包子艱難嚥下。
還是一樣的粗暴,應該真是聖女。
不太確定,再觀察一下先。
先保持一定的距離。
綠竹悄悄往旁邊挪了半個身位,與李清慕隔了一點點距離。
見平日裡最喜歡黏着自己的綠竹現在居然還躲着自己,李清慕手臂伸出,鎖住了綠竹的喉嚨,將她攬至胸前。
與粗魯的綠竹不同,李清慕進食明顯比她優雅了許多。
同樣的肉包,抱鵝聖女需得近十口才能吃完,而綠竹只需兩口。
感受到熟悉的大小與柔軟度,綠竹終於安心下來,確實是自家聖女。
“聖女,竹兒不鬧了。”
李清慕將綠竹鬆開。
但綠竹卻並未恢復坐姿,依舊側躺在李清慕的懷中。
她仰頭,從一種從未有過的角度看自家聖女進食,感覺頗爲有趣。
“再不吃我吃完了哦。”
“聖女喂。”綠竹撒嬌道。
李清慕確實餵了,只不過是餵了個爆慄。
綠竹扁着小嘴,百無聊賴地拿着筷子,把自己面前的肉包戳出一個又一個洞。
總算是安分了些。
姓顧的人呢?
說好的上次幫他殺人,以後會在聖女面前替自己說好話的,現在自己已經被聖女欺負了,怎麼不來幫竹兒……
……
二女懷着各自的心思,但都是在等顧遊傾下樓,然而此時的他,正在安撫小喜師姐。
未能等來顧遊傾一起用膳,客棧內反倒是來了幾個預料之外的人。
一共四人,二男二女。
三位年輕男女,一位黑色山羊鬚的瘦高中年男子。
皆與在顧家村外見到的那一羣劍修所着服裝相同。
白衣背劍,細看便能發現他們的制式衣物上紋有一隻鳥獸。
但修爲卻比他們高出不少,其中最弱的一位,也是八品中期,最強的那位中年男子修爲在七品後期。
不用想,他們定然是那白鳥門門人。
那中年男子恐怕是他們的師長。
一進門,那年輕男子便喊道:“掌櫃的,來四碗滷麪,兩碟牛肉,再來壺酒!”
“好嘞,幾位爺,幾位姑娘,稍等,馬上來!”
四人挑了一個較爲僻靜之處圍桌而坐。
李清慕心中警惕起來。
雖然對方看起來是來用膳,並不是衝着她身上的羅盤而來,但也必須得小心謹慎才行。
她輕掐法訣,暗道一聲:“去!”
一枚玉塊悄無聲息地遁入虛空,在那四人注意不到的地方隱現。
年輕男子警惕四周,隨後低聲問道:
“師叔!百祥湖真的有先天靈寶製成的飛劍嗎?”
中年男子施法,設下隔音陣法:
“老夫也不知,但除了我們白鳥門,劍南道與隴右道臨近的所有宗門都行動了起來,想來消息是真。”
懵懂的短髮女子眨着大眼,興奮問道:
“師叔!那先天靈寶真的有傳聞中的那麼強大嗎?”
對於這位師侄提出的白癡問題,那被他們稱之爲師叔的中年男子並未表現出不悅,而是耐心爲這些象徵着白鳥門未來的年輕人們解釋道:
“法寶與修士等階一致,有品秩之分,而品秩受限於鍛造法寶的材料品質與煉器師的水平。”
“成品法寶與人體經脈類似,靈氣只能在行經在對應的靈氣紋路上,這也導致法寶的威力有着極大的差別。”
“靈氣紋路越多的法寶,能夠增幅法術的威力也越強。”
“像你們手中的那些飛劍,大多是門內唯一一位七品煉器師煉製的制式八品飛劍,一般擁有兩條靈氣紋路,至少能增幅你們兩成的劍招威力。”
“靈紋越多的法寶,使用起來也越發困難,需要修士擁有足夠的靈氣儲備。”
“一品法寶的靈紋,則至少都在九條以上,哪怕是老夫這種七品修士,遇上一品法寶,撐死也僅能支撐三息。”
“但先天靈寶,它沒有靈紋。”
另一位稍顯成熟的長髮女子驚愕:“沒有靈紋?”
“或者說,先天靈寶本身,就是靈紋。”
“修士的靈氣在先天靈寶中運轉,將會毫無阻滯,彷彿靈寶就似四肢五官一般,是身體的一部分。”
“哪怕是九品修士,拿到先天靈寶,也能發揮出超越一品法寶的功效。”
“那是對於任何修士,哪怕是那些身居高位的地仙們,也擁有極大誘惑力的神物!”
說道此處,年輕男子顯得十分激動。
中年修士搖頭淺笑,也並未打擊他們的自信心。
年輕就該自信,就該有蔑視一切的驕傲。
作爲過來人,他不願去打擊這些年輕人的熱忱。
相比之下,白鳥門那位大師兄,他就很不喜。
那子完全是一位善於鑽營的小人,也不知是以何種骯髒的手段騙來的身份。
他看向自己面前的幾位師侄,這三位,哪位不比他差?
可掌門師兄偏偏將那枚羅盤交給了他!
長髮女子沉思片刻,對中年修士問道:
“師叔,此等神物,定然不是我們這些晚輩能夠持有的……可若是消息爲真,爲何那些頂級仙門,比如天璇聖地,沒有派人前來尋寶?”
中年修士看向長髮女子,眼中的欣賞更甚:
“非也,伱又怎麼知道他們沒派人來?”
“聖地手段豈是你我能夠猜測?”
“再說了……”
他舔了舔嘴脣:
“先天靈寶可不像那些出世便能引發天地異象的庸俗法寶,仙物自穢,在沒有人使用它之前,沒人能夠知道到底是誰找到了它!”
“不然爲何那些大大小小的宗門都來摻和一腳?可不就是打算踩上這登天梯嗎?”
長髮女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如若那先天靈寶真如師叔所說那般神異,那稱之爲登天梯確實沒毛病。
……
李清慕聽得心驚,她的玉塊早就潛伏在他們身側,自然也就沒被隔音陣法影響。
若是真有先天靈寶出世,那以師尊的性子,不可能不派人前來。
最開始她並不相信此地有先天靈寶,但聽了白鳥門師叔的說辭後,再聯想到那枚由先天靈玉製成的凡物鈴鐺,她突然覺得此事極有可能是真的。
那枚羅盤果然是一件很稀有的法寶,看來是那白鳥門掌門所持之物,給了被顧道友擊殺的陳風用於尋寶。
那傢伙是他私生子嗎!?對他這麼好?
要是真找到了先天靈寶製成的飛劍,哪怕陳風天資一般,只要不半途夭折,未來定然能夠成爲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
當然,這個前提極有可能是不成立的,畢竟先天靈寶,就算是一品地仙,也會有所想法。
到時候人家破碎虛空直接殺人奪寶。
咦,什麼東西?
哦,螻蟻,踩一下。
再破碎虛空離開。
她越發覺得身上帶着的羅盤是件燙手之物,必須得找個機會,在不驚擾白鳥門掌門的同時將其處理掉才行。
她正沉思着,卻聽見身旁傳來熟悉的溫柔聲音:
“清慕,在想什麼?”顧遊傾坐到了她的身邊,看了看一臉凝重的她,又看了看她咬了一口,現在已經有些涼掉的肉包。
“包子都涼了。”
他取過那半隻包子,送入自己口中。
“誒?”
李清慕回過神來,瞪大了眼睛,脖頸漸漸漲紅。
一旁呆若木雞的綠竹,嘴裡的大肉包子又掉了。
……
另一邊,白鳥門師叔還在對與那幾位白鳥門精銳弟子交代事情。
中年修士:“掌門師兄此次讓我等去協助陳風,想必那小子定然有所發現。”
“什麼!難道說!”年輕男子猛地站起,驚呼一聲。
隨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太過激動,悻悻笑着坐下。
中年修士搖了搖頭,此子天性莽撞,恐怕玩不過陳風,自己真要扶持,該扶那長髮女子。
“難道說大師兄,他找到先天靈寶了?”
長髮女子白了他一眼,道:
“真要尋到了,掌門大人定然會親自前來,哪還輪得到我們。”
男子訕笑:“是……是哦。”
中年修士笑着看向長髮女子:
“苗苗,你有何想法?”
只見她冷哼一聲,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依我之見,尋到消息是假,遇上難事纔是真,掌門讓我們來,恐怕不是去幫陳風尋寶的,而是來替他解決一些爛攤子!”
中年修士眯起眼,十分滿意地捋了捋鬍子。
年輕男子有些畏懼長髮女子的眼神,縮着腦袋弱弱道:
“苗苗師妹,不許對掌門與大師兄不敬。”
苗苗瞅了一眼中年修士,笑道:
“師叔這般實力強大,智謀超羣的長輩,纔是最該受到我們尊敬的纔是。”
“苗苗,不要拍老夫馬屁。”
“是,晚輩冒犯,還請師叔原諒。”
一旁的懵懂女子聽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一門心思地吃着滷麪。
每當師叔和師兄師姐說一句話,她便動一筷子,偷偷從盤中夾走一片牛肉。
待到他們談完事後,才猛然發現,盤子已經空了。
年輕男子與長髮女子憤然看向短髮女子。
她一邊嚼着塞得慢慢的牛肉,一邊看向別處,彷彿偷吃的不是她。
中年修士笑呵呵,又叫了一盤肉。
氣氛其樂融融。
……
倒是李清慕那邊,在短暫的騷亂後,終於安靜下來。
結合這同門四人的說辭,她總結了幾條信息。
第一,這枚羅盤至少能夠尋見先天靈玉。
第二,白鳥門掌門哪怕不知道陳風已死,但也一定知道他遇上事兒了,且陳風與白鳥門掌門的關係恐怕不一般。
第三,白霞鎮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涌,不知有多少股勢力混雜其中。
第四,她也許會見到自己的某位師姐。
她將羅盤的危險性這一點隱去,將剩下的信息告訴了顧遊傾,問道:
“他們會不會是故意衝我們來的,難道是知道羅盤在我們身上?”
後者搖了搖頭,思索片刻後說道:
“不……相反,我覺得哪怕今日清晨不遇見他們,我們也會遇見其他談論此事的修士。”
“你的意思是,白霞鎮已經遍地是修士?”李清慕明白了顧遊傾的意思。
“沒錯,只是我們恰好碰見了白鳥門的罷了,哪怕沒有他們,也會碰見黑鳥門,白虎門等等。”
“那先天靈寶我並不感興趣,只要不動我顧家宗祠與顧家村,隨便他們怎麼折騰。”
……
鈴鈴。
伴隨着一陣空靈的牛鈴聲響起,一道熟悉的身影牽着一頭青牛,出現在了客棧門口。
一名身穿寬大道袍,頭戴道冠的坤道,出現在了顧遊傾的面前。
她拍了拍青牛的腦袋,示意它不要到處走動後,便徑直進了客棧。
拱手揖禮,她在客棧定了半月的客房,並囑咐小二好生照顧青牛。
李清慕有些警惕。
但只是出自女子對於面前出現的其他好看的女子那種天生的本能警惕。
而顧遊傾卻是呆立當場。
因爲他許久未動,都快被他遺忘的模擬器,終於有了動靜。
【檢測到模擬對象:張千衍】
【當前模擬對象:陸雲芝】
【是否更換模擬對象?】
【是/否】
他點了是。
【當前模擬對象:張千衍】
【本次模擬將消耗1個模擬幣】
【當前模擬幣:10個(已達上限)】
原來這個很像一個男子姓名的模擬對象,就是她啊!?
當時就是她給若羽妹妹用了七星鑲壽術。
張千衍付完銀子後,又要了一碗白粥,尋了一個空桌坐下,卻是擡眼見到了顧遊傾和李清慕。
三人,六眼相對。
……
……
橫斷山脈。
白琉璃髒兮兮地從一處灌木中鑽了出來。
她布片本就不多的衣衫,此刻已經破破爛爛,堪堪蔽體。
她聳了聳精緻的瓊鼻,小臉十分凝重:
“主人的味道……在這邊。”
“主人呀主人,真是叫琉璃好找呢……”
隨着她繼續往前走去,枯乾的地面,落下一個又一個銅錢大小的水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