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發現,這個小女孩,似乎比當初的陳採兒,還要早熟,還要有主見。或許是因爲母親生病,還要帶着幼弟給逼的吧!
生活對他們這母子女三人,可真是一點都不友好。
方寸看了看她,微微笑了笑,從腰間的乾坤袋裡掏出一顆增加氣血的丹藥,衝奚芷芊說道:“小丫頭,去打碗水來!”
見方寸手中拿着顆藥丸,奚芷芊的雙眸不由一亮,應了聲,放下弟弟,一溜煙便跑進屋中。
而那婦人卻是雙眉微微輕蹙,道:“公子,你可是郎中?”
“在下並非郎中,不過是一介江湖遊俠兒罷了。”他說着,又笑着說道:“我吧!有個朋友,她常說我輩江湖義士,行俠仗義,除強扶弱乃是本分,區區小事,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掛齒。”
正說着,奚芷芊已經端着清水跑了出來,碗有些破舊,碗沿上已經有了好幾個細小的缺口。
“大哥哥,你這就是那些武者服用的丹藥嗎?”
方寸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知道的還不少嘛!”
“嘻嘻,城中有不少武館呢!我常聽武館的學徒們吹噓,他們多久服用一顆丹藥,然後修爲又增長了多少……”
“雖然我也不知你孃親得了什麼病,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氣血虧空得厲害,這是氣血丹,武者專門用來補充氣血之用。”
他說着,掰下一小塊,融入進清水中,“你孃親病體太虛,得慢慢補才行!”他說着,將剩下的氣血丹遞給奚芷芊,“替你娘收好!”
“謝謝大哥哥,等我長大了,一定會還你的,算上利息!”
“人小鬼大!”方寸伸手彈了下她的小腦門,“去放好!”
“嗯嗯……”她小跑了回去。
“公子……”奚夫人有些憂愁的樣子。
方寸將清水遞了過去,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道:“夫人不必與小弟客氣,小弟也算薄有家資之人,在小弟看來,能夠用錢財幫到別人,那真不算什麼大事,就當是爲將來積德了。”
一碗混着一小塊氣血丹的清水下去,奚夫人的臉色頓時便紅潤了些許,可謂是立竿見影。
方寸見此,便對藏好氣血丹,又小跑出來,一臉欣喜地看着自己母親的奚芷芊說道,“丫頭,你知道這升龍城中,最好的郎中是誰嗎?你去把他請來,給你娘看病的診金,我先給你墊上。”
“大哥哥,真的麼?謝謝你,非常感謝你!我這就去叫白郎中!”
她說着,便一溜煙跑出門去,奚夫人擡手想要叫住她,卻發現,只能看到一道細小的背影在小路上奔跑。
方寸微笑道:“夫人不必擔心,我覺得你家這小丫頭,挺有主見的,她一定能將大夫叫來,這也算是我對她的一點考驗。”
“公子這是……”
“我覺得你家這丫頭很機靈,打算教她一點本事,要不以後真讓她還錢的話,她拿什麼還啊!”方寸輕笑道。
奚夫人聞言,對方寸又是一番感激。
方寸擺手道;“夫人還是與我說說你的情況吧!我怎覺得你對你女兒的作法有些抗拒?雖然你女兒年紀還小,但卻頗爲早慧,辦事也極有主見。若真像你女兒所言,你丈夫進京趕考必然高中……”
他話還未說完,奚夫人已是泣不成聲。
見此,方寸不由愕然。
見方寸靜靜看着她,她才抹去了淚水,抱着搖搖晃晃撲到腳邊的兒子,低聲道:“其實早在一個多月前,小婦人便已收到一封來自谷陽城的書信,信是谷陽府衙寄來的,上面說我家相公已經遇害……”
谷陽是大禹都城,離此數千裡之遙。
有錢人家,在外地死了,便會令人扶柩歸鄉而葬,沒錢人,那就只能隨便找個地方草草下葬了事。
像奚家這種情況,有府衙替他們收屍,算是不錯的了,至少不會被人隨意丟到亂葬崗去,又或者直接曝屍荒野。
這就是古時人們出行的無奈。這也是爲何古時大部分人,一生都只能在一個小地方兜兜轉轉的最大原因。
交通不方便,通訊不方便,一旦有人遠行,一家都在爲其擔憂。
奚夫人捂着嘴,淚流滿面,“小婦人不敢將這事事告訴小芊,就怕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小婦人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小芊到處找人借錢,想要治好這病,可這只是一座草屋,誰能看得上?”
頓了下,她抹了抹淚,繼續道:“不過也正好沒人看得上,這樣一來,至少哪天小婦人走了,他們姐弟還算有個落腳之地……”
“夫人不必如此悲觀!”方寸輕輕嘆了口氣,道:“想來一定會有辦法治好你的病的,且等着看看吧!”
半個時辰左右,奚芷芊便帶着一個鬚髯飄飄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白郎中,我沒有騙你吧!我表舅真的找來了,你看他的穿着,會差你那點診金嗎?我表舅不僅是個讀書人,還是個遊俠。快給我娘看病,看好了,我回頭在這升龍城裡免費幫你吆喝……”
她邊說還邊給方寸打眼神,一副企求的模樣。
那中年人向方寸和奚母拱了拱手,末了看向方寸。
方寸微笑着從腰間掏出一張百兩金票,遞了過去,道:“小芊說的沒錯,白郎中且仔細看,認真看,看好了,不差你錢!”
白郎中點點頭,熟練地接過方寸遞過來的金票,便開始給奚夫人診脈,又看了看她的雙眼,敵苔等等,之後才道:“奚家娘子的病,老夫曾看過,她這是由寒症引起的肺病,需要調養……”
方寸微微頷首。
白郎中看了眼方寸,又道:“若是公子有錢,可以去萬寶樓或百寶齋,購買一顆‘甘泉玉露丹’,一顆便能讓她徹底消去病症,老夫再開個補充氣血的方子,奚家娘子的身體,定能好轉。”
方寸微微點頭,示意他開方子。
等白郎中開好方子之後,方寸便準備前去購買丹藥,奚芷芊說要跟着,方寸對此也不以爲意,只是笑了笑。
“大哥哥,其實診金不用給那麼多的。”
前去抓藥的路上,奚芷芊有些心疼,悄悄和方寸說。白郎中已經坐着馬車,先行一步去藥房抓藥了。
方寸和奚芷芊在後面步行。
他微笑道:“你這是怕以後還不上嗎?”
“才,纔不是!”她梗着小脖子說。
方寸見她這模樣,不由哈哈一笑,道:“區區金票而已,不必放在心上。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嗯,叫‘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錢財於我而言,不過身外之物,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那可不行!”奚芷芊義正詞嚴道:“爹爹曾教我,做人,一定要講誠信,人無信不立,人不誠則事難成!大哥哥放心,等我長大,一定會想辦法賺很多很多錢,然後連本帶利還給你!”
方寸笑道:“那你想過怎麼賺錢沒有?”
她聞言,點了點頭,道:“想過了,我想將來一定要去行商,行商是賺錢最快的,所以,我得先去賬戶當學徒,從做賬做起,這樣以後就不怕別人幫我亂記賬騙我了……”
“……”
方寸不由愣了愣,問道:“丫頭,你今年多大了?”
“我九歲了!”
“九歲了啊!”方寸不由笑了笑。
想想自己前世,九歲的自己在幹嘛?
想着怎麼從課堂裡逃出去玩;想着怎麼抄到同桌女生的作業;想着老師會不會生病,下節課不用上了;想着放學後……
哈!人和人,真不能比啊!
“大哥哥,你覺得我的想法對嗎?”
“對,也不對!”方寸點頭又搖頭,把奚芷芊搞得有些懵。
見她懵懂地看着自己,方寸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道:“這個世界,最賺錢的,確實是商人。但不是所有的商人都能賺到錢。”
“???”
奚芷芊抓着後腦勺,一臉小黑人問號。
方寸笑道:“等回頭我教你點本事,將來你才能賺到足夠的錢來還我!先去給你孃親抓藥。”
一路閒聊着來到田記藥鋪,給奚夫人抓好藥,方寸又送奚芷芊回家,而後纔回客棧。
第二天牽着那頭老馬離開客棧,找了伢行,在奚家旁邊買了間土木房子,換掉一干生活用具,算是暫時在這裡住下。
方寸的這一舉動,可把奚芷芊給樂壞了,一整天都沒停下,裡裡外外幫方寸收拾起來,直到方寸請他們吃過晚飯纔回去。
“公子想收那女娃爲徒?”
夜深人靜,四下無人,秦素茗又跑了出來。
窗外,下起了小雨,方寸站在二樓廂房外的廊下,望着風雨,笑道:“閒來做件好事而已。陸夫子說的沒錯,我這一路走來,所做的事情其實沒一件值得稱道的。很多時候,我都是順勢而爲,就好像是一個看客,默默看着事情的發展,或好或壞……”
他說着,拍了拍欄杆,輕嘆道:“夫子要我不要忘記人性,可在那弱肉強食的山野之中久了,還有誰會去在意這些?將來如果我前往大荒妖地,在那妖魔遍地之處呆久了……我希望到時候,自己的回憶中能夠多一些美好。如果哪天我做得過了,希望你能提醒我!”
秦素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