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合就出拳,這拳出得方寸有些措手不及。
明明應該是抱頭痛哭,以訴離別之情的,結果卻報之以小拳拳。
真是調皮!
就在那小拳拳就要捶在他的胸口上時,方寸左腳微微一用力,身形倒着飄退,右手握住劍柄,就想拔劍。
但一隻小手已經按住他的手腕,不讓他拔劍,同時她的腦門已經朝着他當胸一記頭錘。
對此,方寸有些無言,左手伸出,按住她的小腦袋。
她順勢後仰,右手放開他的手腕,右腳擡起,一記戳腳,朝着方寸的小腹直戳而去。
啪……
方寸拔出短劍,擋住她的腳尖。
兩人身體在這一記之後,紛紛向後退去。
琴音戛然而止,那青年站了起來,走下高臺。
“好!”
有人拍手叫起好來。
方寸有些無言地看向陳採兒,不過卻不怪她,誰叫自己一來就稱她爲谷陽四害之一呢!
自己由龍化人,她肯定看不出來吧!
說起來,倒是自己無禮在先。
不過陳採兒也沒有繼續與他爲難的想法,一臉笑盈盈地說,“你不錯!要不我們找個時間,到東城門上打一場?”
方寸聞言,還劍歸鞘,眉宇微蹙,覺得這人寵幾年沒見,有些飄了,動不動就喊打喊殺,還有沒有一點女子的溫婉風範了?
曾經那個可愛溫柔,善解人意的小丫頭哪裡去了?
方寸虛握拳頭,輕咳了下,道:“打打殺殺,實非我所願,習武練劍,只爲行走世間能有個安身立命之技。要是女公子願意賞臉,待在下飯館開業之時,定請女公子不吝捧場一二,前來熱鬧熱鬧。”
結果陳採兒很不給面子的哼聲道:“即穿這身儒裝,卻爲何學那商賈詭詐之道?蠅營狗苟,豈不失了儒士身份?”
方寸聞言,眉宇皺紋再次加深,覺得這女孩確實變了許多。
他有點痛心地搖搖頭,失笑道:“原本以爲觀瀾學子皆是見識淵博之輩,誰想卻是見面不如聞名,迂腐如斯,着實令某大開眼界!”
夏秋有些愕然,末了又有些羞惱地瞪了眼陳採兒。
陳採兒感覺到了夏秋的目光,吐了下舌頭,笑嘻嘻坐了下來。
方寸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夏秋,便見她給他引見起了第二位,“方公子,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他是我們觀瀾書院有名的四大才子之一,不羈公子侯劍飛,已有‘正人’之稱。”
這位正是之前坐在高臺上給衆人撫琴之人,確實英俊帥氣,風度翩翩,有儒門學子的儒雅,卻也不失英氣。
正人,乃是儒家給儒門學子頒發的稱號之一。
不以修爲而論,只以學問及品行而談。
不過,據說能得‘正人’之稱的儒門學子,都能得到一件文人使用的法器,儒門中人稱其爲‘文器’,內含‘文氣’。
這是一種讀書人才能培養出來的氣息。
以前方寸一直以爲,儒門中人能夠那麼強大,肯定是像山上修士那樣修行,納外界靈氣入體爲己用。
當時陳採兒練拳,方寸還很疑惑,爲何陸夫子不阻止她?不教她修士的修行法?這不是眼睜睜看着她誤入歧途嗎?
現在才明白,儒門學子們,修的是一口文氣,也只有那口文氣,才能將文字具現化,化成具備攻擊力的東西。
文人之中,除有有‘文氣’之外,還有‘正氣’。
而‘正氣’,也就是‘浩然氣’,那不是一般人能養得出來的。
被評爲‘正人’,便可得賜‘文器’,就算不懂修行之人,得到這文器,也可根據這文器,慢慢學會如何使用‘文氣’。
文氣這東西,是可以慢慢養的,但能否用得出來,卻需要方法。
看着這個年紀估計也就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居然能得儒家‘正人’之稱,可見這位不羈公子的品行與文才,皆是上佳之選。
而在這‘正人’之上,還有‘君子’,君子之上則爲‘賢人’,賢人之上爲‘大賢’。
觀瀾書院的寧山長,便是一位‘大賢’。
雖然不知道‘大賢’擁有什麼樣的修爲和實力,但方寸覺得,要是陸夫子還在世的話,絕對也是一位‘大賢’。
侯劍飛起身,大袖一展,朝方寸施了一禮,鳳儀之態盡展,儀態之美,動作之標準,令人驚歎。
禮畢,侯劍飛微笑道:“時才方兄言觀瀾學子迂腐,在下願聞方兄高論,還請方兄不吝賜教。”
方寸微笑道:“不急不急,且先認識一下在座的各位高士。”
夏秋見此,微微鬆了口氣,領着方寸,給他介紹起這些學子。
第三個介紹的是一位英氣逼人的女公子,腰間刀劍相錯,雙眸看向方寸時,還給方寸扔了一記白眼過去。
“方兄,這位林英林公子,雖非我觀瀾學子,但其學識,比之我等卻也絲毫不差……”
方寸笑盈盈地說道:“林兄?別來無恙乎?”
“方兄與林兄是舊識?”夏秋好奇地看了眼方寸和林英。
方寸微笑道:“南來之路上,曾與林兄照過面,可惜在下老馬腳程不及林兄跨下寶馬,追之不及啊!”
有人聞言,不由哈哈笑道:“方兄可是驢馬不分乎?”
“那驢太壯,實不似凡驢,故而難分。”方寸依舊微笑以對。
方寸估計,這位女壕俠跑到這谷陽來,可能是來看陳採兒的,畢竟她們都以姐妹相稱了,關係肯定不一般。
只是這位女壕俠性子實在是有些傲,讓人難以接近。
但這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在山上修士眼裡,山下衆生皆爲凡夫俗子,願意和他們坐一起,算是非常給面子了。
之後又介紹了一番,這些學子都是觀瀾書院的,有男有女,男的五個,女的九個,加上夏秋和方寸,總共十六人。
嘲諷方寸驢馬不分的那個儒生,名叫尤世澤,乃戶部尚書尤仁博的一位子侄,算得上是尤家之中讀書比較厲害的一位了。
相比那位谷陽第二害,那位鄭官人是第一害,相比起那位第二害尤二來,這位尤學子,顯然要有前途得多。
在夏秋給方寸介紹這位之後,方寸哦了聲,道:“在下聽聞尤家二公子曾當街指驢爲馬,不知尤二公子是否也和我一樣驢馬難分?”
“你……”
尤世澤想要駁斥一下方寸,結果夏秋的冷眼便瞟了過去,氣得他咬起牙來,但嘴裡剩下的話,卻無奈嚥了回去。
夏秋邀方寸入座,便有侍人端送酒食進來,順便撤去几上茶盞。
衆人滿杯,夏秋舉杯說道:“今晚之宴,一賀侯兄得‘正人’之稱,二賀採兒旗開得勝,挫了鐵留名那幫人的銳氣……”
衆人紛紛舉杯,笑道:“爲侯兄賀,爲採兒賀!”
喝了一杯後,夏秋對方寸舉杯相邀,道:“此杯,爲能結交方兄這等大才而慶,方兄,請!”
方寸擺手道:“夏公子言重,言重,在下哪是什麼大才啊!不過蕞爾小道罷了,世人皆謂我等蠅營狗苟之輩,實不足道。”
“呵!還算有些自知之明!”尤世澤輕聲嗤笑。
聲音雖小,但大部分人都聽到了,畢竟不少人都有習武,更別說像女壕俠這種山上修士了。
方寸有些無言地看着這位仁兄,難道這種謙虛之詞都聽不出來?
只是有人要裝傻,他也沒有辦法,要是爲此爭論,那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於是他很大度地微笑以對,不再言語。
但他不說,那位不羈公子侯劍飛卻是沒有放過他,畢竟之前他可是直言觀瀾學子迂腐來着,這個不能忍。
於是他便朝方寸舉杯相邀,微笑道:“此前方兄對我觀瀾學子似有誤解,還望方兄予我解惑一二,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話很漂亮,但當中的意思卻有些咄咄逼人。
不過方寸一點都不介意,畢竟之前自己語出驚人,不就是爲了一鳴驚人嗎?原本他是想把自己放到陳採兒的對立面,訓一頓這個日漸飄然的人寵的,誰想這人寵現在反而不說話了。
“不知侯兄對商賈之道如何看待?在座各位也可暢所欲言。”
方寸說這話的時候,直勾勾盯着自家人寵,很希望自家人寵跳出來和自己辯上三百回合。
只有這樣,到時和她的關係即便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打得火熱,別人也不會太過奇怪,畢竟自古便有不打不相識嘛!
果然,方寸這直勾勾的眼神,很輕易就引來了陳採兒的‘怒火’。
她輕哼一聲,“狂徒無禮!商賈之流,有何可說的,無不都是些投機取巧之輩,奸險狡詐之徒。商人逐利,自古如此。熟不知,利令智昏,當利益大到一定程度,賣國投敵皆不無可能……”
“這可是女公子的真心話?”方寸眉頭微蹙,疑惑道。
陳採兒輕哼一聲,小脖子一梗,腦袋扭到一邊,“是又如何?”
“好了採兒,此時可非置氣之時,事關我觀瀾書院名聲,切不可做意氣之爭。”夏秋給陳採兒做起了思想工作。
大家都看得出來,這方浮生一進門的那句‘谷陽四害之一’,讓這位觀瀾頭號女公子惱火了,所以纔會和這位方浮生對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