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很能明白這種感受,他有感同身受的感覺。
從他重身爲蟲時開始直到現在,除了陳採兒這個小女孩之外,其他人看到他,無不是想殺掉他,或者是想抓住它當寵物研究的。
方寸覺得這老頭果然壞的很,而這女人也愚蠢的很。
用這樣的方式保護女兒,你們的女兒沒得自閉症,沒瘋掉,還能保持這份純真,簡直沒道理,真應該感謝老天爺賞飯吃。
陳採兒的遭遇,在她和林茵茵聊天的時候,說了一些。
不過當時陳採兒半未多說,只說鎮上的人都討厭她,都罵她是掃把星,除了她弟弟和陸夫子,大家都對她很不友好,包括她的父母。
當時方寸還覺得她的父母,可能是她的後爹後孃。
畢竟虎毒尚且不食子,哪個做父母的,會對自己的子女差到哪去?
如果是後爹後孃,那就情有可原了,畢竟後爹後孃在許多影視小說作品裡面的形象,一向都不怎麼友好。
可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些個原由,實在是讓方寸有些無言。
因怕家族繼續找他們女兒麻煩,而對自家女兒打罵不斷,方寸覺得這種做法其實很愚蠢。
也不知道這小女孩是如何挺過那段‘黑暗時光’的?
都說環境能改變一個人,可似乎並未將她改變,這不科學啊!
方寸搖搖頭,對陳採兒說道:“採兒,我要去飽餐一頓了。”
他說着,縱身跳上他們家的屋頂,聞了聞空氣中的氣息,找到了陳採兒的房間,直接鑽了進去。
至於她們母女之間的情感大戲,方寸實在是沒什麼興趣。
進入陳採兒的閨房之後,方寸從腹中吐出兩株龍血草。
這次,他敞開了吃,兩株龍血草硬是被他一次性吃了下去,結果吃得有些撐,懶得動彈之下,便直接在陳採兒的牀上休眠。
當方寸從休眠中醒來時,已經在七天後的事情了。
“方寸,你醒了!”
方寸纔剛從皮蛻中鑽出,耳畔便傳來陳採兒高興的聲音。
“方寸,你又變漂亮了,不過樣子還是很小哎!”
果然,再次進化的方寸,樣子越來越往龍的方向發展了,就連把他醜哭的尾巴,都已經有了魚尾的模樣。
現在就差長出龍鬚和龍角分叉,以及長出龍脊的脊鰭了。
相比之前尺餘長的身體,這一次直接增長了三寸多。
但在別人看來,依然還是隻小不點。
他問:“我睡了幾天了?”
“七天了!”
方寸擡首看了眼窗外,窗外剛剛放曉,東方發白。
房間出現幾縷光線,方寸便見陳採兒那單薄的身上,穿着條粗布短衣爬在牀上,牀邊擺放着一雙粗糙的草鞋,髮絲有些散亂。
“方寸,我要去洗衣了!”她說着,起身穿上草鞋,然後開始整理小牀,將方寸蛻下來的衣蛻放到一邊,疊好被子,小跑出房。
方寸騰身上窗,便見女孩吃力地抱着木盆,朝後門走去。
他們家的後門不遠處,便是青溪鎮的那條小青溪。
晨間霧氣重,氣溫還涼,溪水更是清冷。
可陳採兒幹起活來,卻是相當麻利,也無二話。
方寸身形一動,想要上前幫她,結果一動,直接一頭撞在他們家後院的院牆上,直接把他們家院牆給撞出個窟窿來。
“特麼的,身體的協調性又失去了!”方寸暗罵。
“方寸,你幹嘛撞牆呀?”
“我……我鍊鐵頭功!”方寸雙爪按在牆上,身體掙扎了下,將腦袋從土牆上拔了下來,道:“抱歉!本來是想幫你的!”
“……”
陳採兒愣了下,笑道:“不用,我拿得動!”
她吃力地搬着木盆,朝小青溪走去。
方寸一扭一拐,有些彆扭地跟在陳採兒身後。
然後看着陳採兒來到小青溪邊,開始漿洗衣物。
小小的人兒,幹起活來,卻是一把好手。
看她那嫺熟的動作,方寸覺得這個女孩以前過得真苦。
原本應該是個無憂無慮,享受童年歡快時光的小天使啊!
他縱身入溪,在水裡撥着爪子,覺得自己應該清醒一下,自己是不是也同情心氾濫了?
他在溪中找了塊石上,爬了上去,趴在那看着陳採兒,問道:“採兒,你不是和你母親解除誤會了麼?怎還這麼早爬起來洗衣?”
陳採兒看到方寸趴在溪石上看着她,便咯咯笑着往他身上潑水。
“習慣了呀!孃親和爹爹他們平時下地幹活也很累,這些小事我能幫他們做的,就儘量幫他們做了!”
方寸埋首入溪,吸了口溪水,朝她吐去。
當然,他沒有瞄準,怕吐她一身,讓她生病。
但陳採兒依然嚇得哇哇大叫,表情很誇張,顯然是在玩鬧。
這樣懂事的陳採兒,卻讓方寸的同情心怎麼也收不回來。
一人一龍玩鬧了一陣,便見穿着件玄色長衫的陸夫子,佝僂着身子,負着手,晃晃悠悠地沿着河堤走來。
“喲!採兒這麼早就起來洗衣了呀!不錯不錯,天將將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
聽着這小老頭抑揚頓挫的聲調,方寸心裡便暗罵:“這糟老頭子還真是壞的很!沒見人家小姑娘被生活欺負慘了嗎?”
陳採兒擡起頭來,起身朝他鞠了一躬,道:“先生早!”
“哎哎,早早!”陸夫子揹着手,笑嘻嘻的應着,“你繼續!”
然後在溪邊的石墩上坐了下來,就那麼看着她洗衣,接着陳採兒便開口背起了類似‘學而時習之’這類古文。
聽了一番,陸夫子便捋着鬍子笑道:“不錯不錯,不過還需再接再厲。三人行,必有吾師。平時多看,不懂便問。學問這東西,並非只在書上,事事洞明皆學問,諸般道理,皆可從生活中悟得……”
陳採兒微笑道:“先生今日欲教採兒何學問?”
老夫子擡首看了方寸,微笑道:“今日啊!今日先生便教你《師說》吧!小蟲子你也聽聽。古之學者必有師……”
老夫子在溪邊和女孩講學,方寸也趴在溪石上聽着。
聽着聽着,方寸便發現,這所謂的《師說》,與他曾經所學的那篇《師說》,出入並不大,字句或有不同,但意思相同。
會出現這種情況,方寸覺得可能是世間道理都相近,所以儒門至聖在總結這些世間道理之時,所總結出的學問也差不了多少吧!
世間道理大同小異,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罷了。
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就能明白那句‘事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意思了。
是以,在這個儒學極爲發達的世界,能夠聽到這些他覺得熟悉的儒家經典學說,也就沒什麼好值得奇怪的了。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先生的意思是,採兒以後也可以像先生這般厲害麼?”
陳採兒聽到最後那句話時,不由笑問,大眼眯成了月牙,雖然臉上依然有菜色,但笑容卻極爲甜美純真。
“是極是極!”老夫子哈哈笑了笑,道:“早上就先到這裡了,下午來私塾見我。”
“嗯,好的,先生慢走!”
“哎哎!”
陸夫子擺了擺手,轉身離去,也沒理會方寸。
方寸看向陳採兒,問道:“採兒,那些修士都離開了?”
“嗯,都走了!我弟弟也和他們走了,聽說要去很遠很遠,一個名叫火桑洲火桑宗的地方。也不知道何日才能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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