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善氣的不輕,哼哼的很想上去給他一拳。
外面聽到了別殿裡的聲兒,先是聽見楊宗的怒喝。衆人均知道,楊大人這是在藉機拿捏郭善呢。但後來聽見郭善大聲反駁,衆人又是驚訝又是無語又是幸災樂禍。暗道這郭善果然啊,根本就是個不懂規矩的毛頭小子,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敢跟楊宗大人頂撞。
大夥兒尖着耳朵聽呢,都想看見郭善被趕出來。這邊張文收卻有些急了,他跟郭善有管鮑之誼,又有通書之情,此刻見郭善闖下彌天大禍,忙跑進去扯住郭善,又勸楊宗道:“楊大人,快息了怒火吧。一會兒太常卿大人就來了,看見了可不太好。”
楊宗果然收了怒,指着郭善道:“本官在一天,就不許你亂花一兩朝廷的銀餅。”
郭善差點氣吐血,他梨園可真沒比其他太常寺下轄的官署多花一個銀餅的。
郭善氣呼呼的拿着札子出了別殿,又看了看在場的衆同僚,冷笑了起來。
暗想這幫人難怪今兒這麼勤奮,今兒這麼忙碌,原來是新來的太常寺卿要到了。可他們卻並不告訴自己來見官,這是想坑害自己嗎?
郭善受不了這幫人的算計和陰險嘴臉,旋即又望向了那邊的太常丞。
如果是以前,郭善不懂規矩也不會輕易跟太常丞交惡。但是現在既然把楊宗得罪狠了,又跟在場的同僚有了矛盾,郭善也沒那麼多避諱了。不就是不給批覆嗎?到時候將作監的找上自己,自己直接不搭理,等將作監告發到李世民那兒再說。
別人不敢把事情鬧大,可郭善從來就不怕事情鬧大的。他息事寧人的本事沒有,可惹是生非的本領又有誰能企及與他比擬?
“既然都不肯批覆,那就不用批覆了。太常丞大人,這些札子我已放到了你這裡,你肯不肯批覆,交不交到戶部我也不管了。到時候出了紕漏,皇上怪罪下來,郭善被罷官則罷,想來您幾個大人也少不了要受些處罰。”郭善赤露露的這般譏諷挖苦,甚至威脅。
太常丞臉色立刻變了,暗想你這剛跟楊大人開火,怎麼現在竟然把火又開到我這裡來了?你這是真不怕死啊。
他擡起手就要指責郭善,那邊郭善卻拂袖轉身離去。
得罪了不止一個上級了,連同僚們幾乎都全部得罪了,郭善也不怕別的了。他也不打算迎接新來的太常寺卿了,認爲再多一個太常寺卿也沒什麼好可怕的。
但剛一腳邁出門,‘砰’的一下撞在一個人的肚子上就給彈了回來。郭善‘誒喲喲’的倒退了幾步,就看見有人從外面進來。然後同僚們都驚訝而又立刻的起身喊道:“楊大人。”
有喊‘寺卿’大人的,也有喊‘太常’大人或是‘太常卿大人’的。
郭善心裡咯噔一下...
那邊楊宗也跟着跑了出來,一臉笑意恭敬。
郭善擡頭,就看見一個半百老者。鬚髮中黑白相間,但卻十分精神的男子站在門口。其後面跟着的就是來太常寺後一直不見出現的洪少卿。
“楊...楊大人。”郭善驚訝萬分。他就是新任太常寺卿的人?他就是自己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他就是太常寺的一把手?我了個去,他不就是上次在朋來閣與唐儉一起的那個楊師道嘛。
楊師道被洪少卿擁着進了殿,擡眼時看見眼前這一幫恭謹衝他躬身的人。
這裡就是他以後的公署,這些以後都是幫他辦事的手下了。
楊師道頗有威儀的點了點頭,看着眼前忙碌的一羣人,他很喜歡這種辦事的氣氛,似乎又回到了在吏部任職時的感覺。
“大人,您的公署在裡面。”洪少卿上前,微微側着身子笑着往遠處一指。太常寺的大小官吏們立刻讓出一條道,把裡面的別殿給露了出來。而別殿處站着的楊宗也是一臉笑容,說:“下官早已替大人將公署置備好了,請大人按臨。”
楊師道點了點頭,道:“既然諸位都在,我下次也懶得麻煩再讓人召諸位同來議事了。往後一同爲朝廷效力,少不得要諸公幫扶。既是如此,咱們簡單的認識一下吧。”
他定了調子,衆人自然不敢不應。
洪少卿立刻站了出來,道:“諸公先將手頭的事情放放,給寺卿大人搬把椅子來。”
早有識趣的長隨搬來椅子,放在明間兒處。楊師道也不矯情,撩起袍子然後坐下。開口說:“諸公或許少有一部分人認得我,或許未曾認得我也相比近日也曉得我要來。那我簡單先介紹一下鄙人的過去...”
他大抵講了一下自己在朝廷中所任過的官職,說了一下自己的姓名以及自己來太常寺擔任的職務。
其實這些事情是吏部該管的事兒,按理而言該有吏部帶他來太常寺然後再由吏部的人宣佈他的任命。但是楊師道他本人就出身吏部,而且是吏部侍郎這種高官兒出身,所以由吏部的人宣佈任命的事情干脆就省了。
許是在吏部呆的時間久,任要職的時間久。楊師道說話客氣,但卻不失威儀。一種郭善學不來的說話藝術表現出來,郭善就覺得自己在爲官一道上該學習的還有很多很多。
他本來是打算要走的,但沒想到卻撞上了楊師道。現在可好,想走也走不了了。
郭善自然尋了個座位坐下,跟衆人一樣正襟危坐的挺楊師道說話。
等楊師道看似緩慢實則快速的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後,洪少卿又站了出來說了一下太常寺的情況以及太常寺下轄各官署的情況。最後是楊宗站起來,將太常寺的太常丞、主薄、太祝和張文收這幾個主要幹部介紹了一遍。
聽着楊宗的介紹,郭善臉色就沉了下來。這姓楊的,怎麼誰都介紹,就是把自己給漏了?小了說,自己是協律郎,是不可或缺的一名。大了說,自己是梨園的最高長官,是管着一個小衙門的頭頭。漏誰,也不該把他這個協律郎兼梨園令給忘了吧?
楊宗把寺丞、主薄等人都介紹了一遍後,就由寺丞站起來說話了。這太常寺丞也是個妙人兒,並不敢囉嗦太多,而是簡單的講述了一下自己的職務然後表達了一下自己對朝廷的忠心。然後又由主薄講述了一下自己的司職表達了一下自己對朝廷,對寺卿大人的忠心。最後是張文收起來,表達了一下自己對音樂的喜愛介紹了一下太常寺樂人的情況...好吧,老張是個老實人,他不是個懂得拍朝廷拍上官馬屁的人物。要不然他的資歷熬了這麼久,也不至於一直在協律郎這個正八品位置裡呆着而不動窩了。
這個時候尷尬的就是郭善了。按流程來說,下一個就該輪到他站起來發言了。可先前楊宗沒介紹他,他站起來發言就會顯得比較突兀。
但是郭善又不能不站起來,因爲不站起來做一下自我介紹的話會讓楊師道對他產生看法。
哦,合着上次我來太常寺時你沒參加我的歡迎會啊?參加了?參加了當時我怎麼沒看見你,你怎麼沒做自我介紹?你這是不重視我啊。
“我...”郭善想了想,憋着氣站了起來。他覺得還是要站起來,哪怕他現在站起來突兀且很顯得尷尬,但這個時候也得站起來。
“下官郭善,現在太常寺忝爲梨園令兼協律郎。”郭善憋着氣,簡單的做了一下自我介紹卻沒表忠心,也沒像主薄一樣說什麼‘以後還需寺卿大人教導’之類的話。
太常丞笑了,暗想你這兩句話說出來比沒說還要不好。
楊宗樂了,暗想你乳臭未乾的小毛孩跟我鬥,跟我耍脾氣?現在好,本官然你耍脾氣,使性子。
衆官都樂了,暗想爲官之道上要拍的了馬屁,下要震得住下屬,中間兒也不能得罪同僚。你郭善三樣都做的不好,現在便是吃苦果的時候。犯了三樣忌諱,看你現在在太常寺怎麼呆的下去。
在衆人皆笑的時候,楊師道看着郭善語出驚人的笑着道:“我曉得你,上次朋來閣你走後鴻臚寺卿與我談起過你。呵呵,沒想到你我一別不過一日,今朝卻成了同僚了。”
楊師道說笑的話震懾住了衆人,楊宗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衆人均想,剛剛寺卿大人說什麼?他說他認識姓郭的?唐儉大人還議論過姓郭的?他們在朋來閣見過?
衆人:“... ...”
楊大人這話什麼意思啊?他這是在給郭善撐腰嗎?郭善什麼意思啊,他既然認識楊大人,爲什麼先前不與大家說出來?如果說出來,給楊少卿十個膽兒楊少卿也不敢難爲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