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你來作詩。若遲了,二樓該擠滿了。”旁邊李泰衝郭善道。
柴令武道:“二樓擠滿了便去三樓。”
“三樓?三樓至今爲止還無人上去過。”有人說了一句。
那人說了一句走了,長孫漵不由問:“三樓怎麼能沒人去過呢?”
“我聽聞陋室有規矩,上二樓需吟詩,想到三樓需將三樓上懸着的那個對子對上才允許上去。”李麗質道。
長孫漵聽言驚訝:“這麼說來,那對子一直沒人對的上?表姐,你把那對子對上了我們上去好不好?”
李麗質也只是笑笑,不回話。
“你又不是不會作詩,非得我來不成麼?”郭善回絕李泰,他可不認爲自己作的詩會比李泰要好。
李泰這便從一旁陋室侍女手中接過紙筆,思襯了一下題了起來。然而柴令武卻在這時手捅了捅郭善,在郭善擰眉時衝着郭善道:“你猜我看見誰了?杜荷。”
“杜二郎?他也來了,他也是來吃月餅的?”房遺愛忍不住問。
郭善翻了個白眼兒,想來這房遺愛才是真的爲吃月餅來的吧。
等李泰題詩引衆人上樓,郭善發現二樓果然已經滿員了。陋室不得已敞開了後院放上數十個案桌數十張墊子擴大場地,而相鄰街道租賃的樓房此刻也派上了用場。
“許娘子,今天乃是賞月會。陋室二樓已不能容人了,不若將三樓開了吧。”有讀書人提建議。
在簇擁的人羣裡,許倩所過之處倒是頗爲引人注目。她帶着歉意道:“蒙諸位擡愛,肯光臨陋室,招待不週處還請海涵。然而陋室規矩不能破,奴家也相信諸位中必有賢達之輩能解去三樓的對子。”
衆人聽了她的話,只好把上三樓的念頭給熄了。
“喲,真是湊了巧了。您幾位也在啊...”
二樓里人滿了,杜荷和郭善等人被擠在了一處。這廝身旁還跟着一個郭善的仇人許昂,此刻許昂正對着郭善怒目而視呢。
“杜二郎也來參加陋室比賽?”李泰問。
杜荷呵呵笑了笑,道:“四皇子和公主都來了,我杜荷哪裡敢在你們面前班門弄斧,我這是陪許昂過來的。”
他們這邊互相見過寒暄,說着一些郭善認爲沒什麼營養的話。但兩邊的人以前沒多少交情,現在又因爲郭善的緣故,顯然不可能友好的一起坐下來吃月餅品美酒了。
許昂對郭善臉色不善,杜荷也在送給郭善一個白眼兒後於陋室的鑼聲下轉身走了。
“郭善,你似乎仇家不少啊。”長孫漵帶着詭異的笑,抱胸衝郭善道。
郭善鬱悶的看了長孫漵一眼,道:“長孫姑娘想說什麼?”
長孫漵冷哼一聲,道:“本姑娘不屑跟奸猾之輩說話。”
郭善想一腳把這丫頭從樓上踹下去,再問她到底是誰先和誰說話的?
正在這時,陋室的鑼聲響起,許倩站出來道:“陋室承蒙大家關照,自打陋室初開就不少賢達來此。我家先生說從未想到過會有這麼多有識之士,以至於招待大家的酒菜都被吃空了..”
衆人既是無語又是鬨笑後許倩才笑着道:“然而我家先生卻很高興...前不久,有人跟陋室提議舉辦一個賞月會。我問我家先生以爲如何?我家先生說‘這不是又要我破財麼?’”
滿堂的人一大半的人臉都紅了,囁嚅着嘴不知道該如何說話,然而許倩也沒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就笑着道:“我以爲先生不會辦‘賞月會’了,但哪知道先生笑着跟我道‘破財又怎麼了?老夫早就年過期頤,不知還有多少好活頭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下個些阿堵銅臭物也隨我埋於黃土麼?罷,罷,罷...孔夫子七十而從心所欲,老夫已過百歲難道還看不破這紅塵牽掛,脫不了薰心利慾?’他於是便讓變賣了祖產,讓我拿了錢繼續將這‘賞月會’辦了下來。”
衆人聽言已有所感動,便聽有人道:“怎能讓老先生如此破費?祖宗家產變賣不得呀...”
“本公子豈能受人於此恩而不報?”房遺愛對李泰道:“青雀,你一會兒借我十貫錢留在這兒。本公子要把本公子以前吃的,全部還給別人。”
李泰聽言道:“好說,我便讓人留下三十貫罷。”
獨柴令武卻道:“你們也是酸腐,咱們與黃袍客也不熟,又不常來。只吃他一頓酒飯怎的?何須花那錢?”
郭善嘴抽了抽,很想把柴令武給扔出去。但,他又覺得李泰和房遺愛有些過了...你倆有錢也不能這樣的花法啊。這陋室不窮,有朋來閣的資金撐着呢。
“我先前沒聽錯?這黃袍客自稱年過期頤?他真有一百來歲?”長孫漵驚訝道:”這世上真有這樣的老神仙啊。“
她和人關注的不一樣,房遺愛卻問郭善了:“大郎,我和青雀拿了三十貫出來,你拿多少?”
郭善翻了個白眼兒:“我憑什麼拿錢給黃袍客?吃飽了撐的嗎?”
長孫漵聽言立刻怒了,看着郭善道:“這人吝嗇好摳門兒,吃人家的東西想着不給錢。表姐,你看見了吧?我就說這種人是僞君子,不可交。”長孫漵拉着李麗質道。
李麗質看了郭善一眼,不置可否。
郭善想要吐血,自己這怎麼就不可交了?合着非得把錢給陋室然後下一次再把錢從陋室裡取出來...這就叫可交的朋友?
郭善一臉冤枉的望向房遺愛、柴令武和李泰,獨旁邊的李雪雁抓住了郭善的手道:“大哥哥,我這裡有五貫錢,算是你和我的好嗎?”
郭善看了一眼李雪雁遞過來的荷包,終於忍受不住長孫漵那雙嘲諷的眼神,從腰間解下荷包晃了晃,裡面發出悅耳的碰撞聲。
沉甸甸的荷包被郭善捏在手裡,他反諷的望着長孫漵道:“瞧着沒?裡面是七十個銀餅,合有七十貫錢。足人一輩子所用,我就將它全給了陋室如何?”
“好啊,大郎你隨身攜帶這許多銀餅卻一直用我的吃我的不肯付賬。原想你因爲給你家佃戶們買耕牛府庫空虛,哪裡想到...”李泰一把奪過了郭善的荷包,打開一看,恐怕裡面還不止七十個銀餅呢。”
柴令武亦覺得郭善以前深深的欺騙了他們的感情,紛紛對郭善口誅筆伐。獨長孫漵依然不屑說:“身上有這麼多銀餅先前卻一顆也不想給,這人也太無恥了些。”
李麗質在郭善火山要爆發的時候拉住了長孫漵,不讓她再說話了。長孫漵得意的揚起了頭,找了個乾淨的雅間就坐下了。
李泰忙拉着郭善勸慰,他不認爲郭善是這種摳門兒的人,因爲他是知道郭善又興辦學院又給佃農們買耕牛,甚至於他更知道郭善連對待他的下人也毫不吝嗇的。
郭善冷哼一聲坐下,但卻總覺得自己被人小覷了。
唉,這其中的鬱悶簡直連子都曰不了。
鑼聲又一次敲響,因爲陋室格局的原因看不見許倩的人。但隱隱約約能聽見她說話的聲音,緊接着又有陋室的侍女站在各處對左鄰的文人士子傳達許倩的話。
許倩的意思,就是讓大夥兒不要把錢拿出來了,陋室不收朋友的錢,如果老先生黃袍客知道許娘子收了錢,是會捱罵的。
柴令武就無語了,暗想現在錢都拿出來了誰還好意思在大庭廣衆之下再拿回去?那還要不要臉啦?
緊接着又有鑼聲起,侍女又傳了許倩的話,說讓衆人吟詩,最後看誰的詩更好,以此來排名次。
於是,一干人輪流望着月亮作詩了。
許倩偶爾親自品評,其實只是挑詩裡的優點誇獎而不說其劣處。一干年輕的文人士子打了雞血似的對酒當歌,跟衆人談人生幾何。很想抱着旁邊的侍女告訴她們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然而曹操的那是言志的,他們言的是啥?
一排詩詞輪着下來,有好幾個都作不下去了。
其實這就已經進入了比賽環節,而主場大抵都是在二樓。
“取月餅。”終於在輪了一波後,許倩發話了。
房遺愛激動拽着郭善的手,道:“真是月餅?”
郭善無語道:“前先我就說不誑你,你自個兒不信,現在事實就在眼前我瞧你還能不信?”
便看見侍女們託着盤子四處奔走,幾乎每個案桌上都放了一盤。衆人望着盤子裡那圓圓的物什,有些瞠目結舌。
“此物喚作月餅,是一異人所作。聽聞我家先生要辦這賞月會,即令人送了過來。如今這月餅古來未有,諸位是少有的嚐到這月餅的人。那異人說,月餅其型爲園,寓意團圓。我家先生對其讚不絕口,嘗說:‘小餅如嚼月,中有酥和怡’。奴家也不宜多說,請諸君先行品嚐。”許倩道。
房遺愛拉着郭善的手,忍不住道:“郭善,你成了異人了。”
郭善臉都紅了,汗顏道:“慚愧,慚愧。”
“無恥無恥。”長孫漵搖了搖頭,拿起一個餅兒就放入了口中,輕咬下去。眉頭緊皺隨後又舒展,道:“比起外面賣的那些餅要好吃的多,表姐你嚐嚐。”說完就去喂李麗質,又拿了一塊兒給李雪雁,與李雪雁分吃。
看她們三人已先吃了,房遺愛才迫不及待的拿起了一個,一口咬下。閉了閉眼,隨後睜眼笑着道:“這餅兒生吃竟然這麼美味,以後出遊時帶上它。餓了就吃,又足以下酒,哪裡還需要再山上起火做飯?”
“瞧你那吃相。”郭善笑罵了一句,自己拿了一個嚐了嚐,衝衆人道:“月餅可不止一種,如今你們嚐到的只是一種月餅罷了。往後製作出來的月餅,口味和營養會有所不同。所以說,你們先別誇它,因爲我怕你們以後發現它的好處後再也誇不動它了。”
郭善哈哈大笑,隨即問道:“怎麼樣?現在你們覺得,我建個月餅坊會是虧本的買賣麼?”
“我瞧有點懸...大郎怎麼保證所有的人都喜歡?”柴令武問。
郭善指了指四周,道:“你瞧瞧這些文人士子們的吃相,連這種最在乎面子的人都不要臉了你還認爲月餅會是沒人喜歡的嗎?”
柴令武點了點頭,旁邊李泰笑着道:“早前我已答應了大郎,現在吃了這月餅,我也更加有信心了。”
“一會兒賞月會散了,大郎記得送一些月餅到我府上。我爹吃了餅一高興,說不得會賞我些錢,到時候我就有錢來跟你,那個叫什麼?對,投資。”房遺愛搖頭晃腦。
他無恥的一開口,周圍的人還能不開口嗎?也就李麗質三女是斷然不會開這口的。
郭善馬上道:“郭善府上月餅不少,公主若喜歡回去我就讓下人給你送去。”
李泰道:“我妹妹的餅兒你送我府上就是了,我再託人送進宮裡給她。”
李麗質跟郭善稱謝,郭善忙說不敢。這又拉了李雪雁,道:“哥哥的餅喜歡吃嗎?喜歡的話,哥哥回去給你準備餅兒讓你青雀哥哥給你送去。”
李雪雁甜甜的說了謝謝,郭善就不說話了。
他直接把目光忽略了最後一位的長孫漵,似乎此間就沒有這個人。
柴令武乾咳了一聲,這是提醒郭善可以得罪長孫衝但也不能得罪長孫漵啊。
郭善誰啊?你長孫漵三番五次的跟我爲難,我會上趕着給你跪舔?
李泰見情況不對,正要說話,那邊長孫漵已經發怒了:“不給就不給,本姑娘會稀罕你的月餅?等你以後製出了月餅,我也不會吃。就是死,也不吃那東西...”說着說着,聲音有些嗚咽,小眼睛朦朦朧朧的起了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