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才也是看得很開心,是覺得晚上這點時間,就是一家人一塊說說笑笑的,但兒女小時,他缺席了。 就算在家,爲了讓他讀書,家裡時刻要保持着安靜。等着他不考了,孩子們安靜的性子就已經養成了。女兒定親之後,就更穩了些。之前不覺得,現在看到有個活潑的孩子,在腳邊的感覺原來是這樣了。他自己都覺得,讓豪哥兒到他們家是件正確的選擇了。
李萍自己寫完字,看看時辰也不早了,起身去拉起了豪哥兒,該睡了。豪哥兒也不糾結,跟着李萍去廚房了。那裡燒着水,李萍給他洗洗,換了中衣,才把他送加房間的小牀上。
“我一個人睡嗎?”豪哥兒終於有點怕了,表情有點小糾結。
“嗯,我過會回來住邊上。”李萍指指自己的牀鋪。
“哦,姐姐快點回來。”豪哥兒看看兩牀之間的距離,忙說道。
李萍摸了他的胖臉一下,但是卻沒說話。心軟了一點,但是卻不想對上他的眼睛,因爲每一次看到他的眼睛,她就會覺得難受。好像看到了官哥兒,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等李萍洗完了回來,豪哥兒已經爬到她牀上了,可憐巴巴的看着她。李萍想想也就算了,吹了燈,回到牀上,那小胖子忙偎着她,李萍沒說話,閉着眼,也沒抱他,只是輕輕的拍着他。他也不挑,小胖手環着李萍的肚子,小臉貼着她。
因爲安靜,豪哥兒很快就睡着了,但李萍卻睡不着了。曾經她的兒子也這麼抱着她,要跟她一塊睡。那時,那也是她最幸福的時候。那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血脈相連的感覺。好像她那一輩子,就是爲了那一刻。所以官哥兒死了,她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正是因爲這樣,她纔會對豪哥兒這麼抗拒,可抗拒了,還是不能拒絕。
努力不去想豪哥兒,去想今天那個曾凡。她覺得自己有點鬱悶了,她一直覺得這門親事不怎麼好。但之前,除了覺得一個讀書人有點煩之外,的確沒有真正的理由。但今天,真正理由出現了,而父母明顯的看得出,他們也都動搖了,那自己要順勢鼓勵一下嗎?
自己上輩子沒父母緣,沒丈夫緣,沒孩子緣。到了這世,好像父母緣很好,丈夫緣只看曾凡的話,還不錯;兒女緣還不知道。但是明顯的,她上輩子沒有的兩層的公婆,沒小叔子。受過這方面的折磨,到了這輩子,光想想,也都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了。
公公看上去好高騖遠,婆婆能讓曾凡那麼糾結,看來也不是好相與的。還有兩個小叔子,這代表,這將來還會有兩個妯娌……
所以看上去挺好的一生,只怕比上一世更加艱難。但是換一家,這些問題能沒有了嗎?也不一定。走出去,周邊的人家,全是這樣,包括母親,看着挺喜歡豪哥兒,那也是因爲沒有厲害關係。回頭大嫂進來了,老孃誰知道是不是好婆婆。
這麼一想,上一世她只用對着那些相公們,最多對那些大娘,姬妾們。但是,那個說起來,她這輩子真遇到了,還真不很怕。
要知道,她在翰林家,絕對的尊重大夫人,保證不出妖的情況下,老爺和夫人對她一直溫和包容,她那時過得很平靜;
在紈絝相公家,是做當家少奶奶,丈夫雖說不怎麼着調,但沒往家裡領人。除了吃喝嫖,在家裡,她還是說了能算的;
等她又成了寡婦,坐擁大把家產,又沒孩子,只能招了一個落迫的太醫回家,守門立戶。太醫相公吃她的,穿她的,怎麼敢做妖?
到了第四任,富相公家裡,雖說姬妾衆多,可是做主的還是男人。她生了兒子,又有錢,明面上的的事兒,還真不敢鬧到她身上來。所以人家直接下黑手,但是說實話,明面上她真沒受過什麼氣。
可是,現在遇到的是公婆,小叔子這種至親,只怕曾凡都沒法子。她能越過曾凡,遠離這些人嗎?明顯不可能,還一家子在一起,想想就覺得一身雞皮。
她就是在這種萬般的糾結之中,慢慢睡着的,不過好像剛剛睡着,就被邊上的豪哥兒拍醒的。
“尿!”顯然那個孩子也沒有清楚自己在哪,這會兒,就是他最真實的反應。
李萍也在半睡半醒之間,一晃忽,以爲是自己的官哥兒。想抱起他,結果,她本是一個剛十一歲的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抱得起五歲的小男孩,更何況還是個胖孩子。一下子驚醒,忙跳下來,拿了馬桶過來,讓他站在牀上尿。
當然了,這會兒,豪哥兒終於哭了。他在家裡有奶孃抱着尿的,他真不會自己站着尿。現在讓他自己尿,一天的委曲這位積聚,終於爆了。很好,終於,他也順便把尿尿到了李萍的牀上。
李娘子和李秀才聽到聲音,忙披着衣服過來,看到哭的小的,還有傻傻的坐在一邊女兒,兩人都不厚道的笑了。
“好了,跟師母回去。”李娘子一把抱起了還在哭的豪哥兒。
“尿牀了!”豪哥兒原本快不哭了,現在被李娘子一抱,抱緊了李娘子的脖子,嚎啕大哭起來。
“沒事、沒事,這是姐姐的牀,不是我們豪哥兒乾的。”李娘子果然會睜眼說瞎話,連剛剛快要絕望的李萍都不禁擡起頭來,實在想不到老孃能這麼沒原則。若是她的親孫子,她簡直不能想老孃能有多沒原則了。
“姐姐尿的!”豪哥兒表示了贊同。
“對,姐姐尿的,我們回屋去洗洗,換個褲子。”李娘子親親還滿是淚的小胖臉上,然後一手抱孩子,一手打櫃子,拿了他的小褲子,開開心心的出去了。
“你今兒就睡在豪哥兒牀上吧!沒事的,小孩子是這樣。”李秀才輕笑的拍拍女兒,對妻子剛剛的指指鹿爲馬,竟然渾不在意。
李萍瞪着父親,這個算是一個先生該有的態度嗎?
“睡吧睡吧!”李秀才還是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問題,打了一個呵欠,就回去了,當然,還順便把那個馬桶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