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人在自家的地裡翻騰了一天,到底找到了十一具屍體,從白髮蒼蒼的老嫗到垂髫的童子都有,地方很隱秘,埋得卻很不經心,如果不是被野狗刨了出來,雲家一時半會還找不到,整個長安再一次被震動了,辛月都不敢想象如果不是雲家自己人挖出來的,會有什麼後果,因爲國子監的學生和先生已經在集體上書,要求嚴懲兇頑。
國子監這幾年做事非常的低調,沒辦法,學生的質量敵不過玉山書院,所以國子監的先生們就開始強調另一門學問,那就是風骨。
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屈子有問天之慨,顏回有瓢飲之堅,以前人們都認爲風骨這東西是從骨子帶出來的,現在,國子監在把風骨當成學問來講,來要求。
孔穎達和其他夫子認爲,作爲君子就要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重以周,故不怠;輕以約,故人樂爲善,削峰填海,以大氣魄克佞頑,以大心胸迎天下,學生當以天下百姓的福祉爲己任,敢說,敢言,敢辨,迎難而上。
沒想到這樣做的效果很好,國子監的學生雖然在學問上不如玉山書院的學生,但是骨頭卻一個比一個硬,李二大喜,御史,言官,掌刑多用國子監生員,國子監也搬出了皇宮,在南山宮苑裡開始了自己的大發展。
他們對時事非常的關心,以至於雲家莊子上的慘案剛剛出現,他們就蜂擁而至,調查,取證,研究,瞭解事實之後,集體上書要求將這個殘忍的兇手明正典刑。
雲燁也很希望把兇手千刀萬剮。希望很美妙,可是現實卻是冷冰冰的,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滿山的闊葉林早就掉光了樹葉,大雁也飛回南方了,兇手仍然不見蹤影。
有風骨就意味着固執,慘案沒有結果不成,藍田縣縣令尸位其上,難道說迫於某些權貴的壓力,就不敢爲民伸冤了?你不敢。我們來。
十幾個觀政的國子監監生來到雲家,要求雲燁出來接受訊問,結果雲燁很不高興。家裡從草原帶來的十幾頭大狗空羣而出,攆的監生們狼狽逃竄,跑了兩三裡,又被雲家的護衛抓住,塞進馬車裡送回了國子監。
“蠢豬。看好自己的小命,現在兇手就在雲家附近,要是把你們這些蠢豬也殺掉,雲家真的就百口莫辯了。”
劉進寶帶着衆護衛把這些學生全部從馬車上趕下來,露着白牙警告過之後,就要離開。走了三兩步又回來了對爲首的一個學生說:“我家侯爺說了,你們要去雲家莊子也成,只要簽了生死文書就好。不管你是怎麼死的,不要賴到我家頭上,只要你們拿出生死文書,我們就絕對不會管你,除了雲府後院不能進。其他的地方隨你。”
監生欺人太甚的話沒出口,李金寶就跨上駿馬一溜煙跑的不見人。
李二。長孫,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都很清楚雲燁在做什麼,長安的慘案不過是洞庭湖之戰的延續,城門上的出現了新的鬼頭,這是在雲燁提醒之下,百騎司的人才重新查看了城門,最後在水門上,發現了新的鬼頭,一顆嬰兒面的鬼頭。
長安城裡的雜耍基本上都是由外族人統治的,摔杆子,疊烏龜,爬高旗,赤腳走火堆,爬刀山等等,至於頂個盤子,踩個缸在長安是得不到賞錢的,最讓人歡喜的是盪鞦韆,這東西平日裡大家都玩,可是誰也沒見過把鞦韆蕩成圓圈的,最要命的是盪到半空還能鬆開手,那個最漂亮的小娘子就像燕子一樣飛了出去,圍觀的人都閉上了眼睛,一個花不溜丟的小娘子就要摔成肉餅,長安到處都是石板路,想要一個完整的屍首怕是不容易,膽小的閨女家已經尖叫起來。
等了半天沒聽見慘叫,這才發現那個小娘子居然抓住了半空裡的另一個鞦韆,兩個人在半空中一高一低的把鞦韆蕩成了風火輪。
等到安靜下來,一個撇着腿的侏儒戴着花帽,向衆人討賞,有缺德的故意把銅板舉得高高,讓侏儒蹦躂着小短腿和自己搶銅板,侏儒滑稽的樣子讓衆人立刻就大笑起來。
雜耍隊伍裡就他和小娘子是黑頭髮,黑眼珠的唐人,其餘的全是金髮碧眼的波斯人,不知爲什麼,那些波斯人好像很害怕那個小娘子和侏儒,不過這在大唐人看來,實在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自從雲侯那句大唐人是用來讓人恐懼的,不是讓人喜歡的這句話傳開,胡人們就更加的謙卑,而唐人則變得更加驕橫。
小娘子發如烏雲,肌如白雪,穿着兩節衣風車一樣的翻着筋斗過來,笑嘻嘻的抱起侏儒輕鬆地從看美人看傻了的大漢手裡取走了銅板。
看到這一幕,銅板雨點般的拋了過來,侏儒慘叫一聲好像被銅板砸暈了,躺在地上抽抽,一邊抽一邊狡黠的睜開一隻眼睛偷看衆人。小娘子則抽抽嗒嗒的開始哭自己的丈夫,等衆人的銅板拋得差不多了,侏儒就爬了起來,到處施禮感謝長安人的慷慨。
“小娘子,剛纔那手翻肚亮臍給大爺再演一遍,大爺要是看得爽,這枚銀幣就歸你了。”一身的綠袍配上一頂綠帽,深秋天抓着一把綠油油的摺扇,這就是李懷仁的全部裝扮,雲燁陷進了大麻煩,出不來,長孫衝在嶽州盯着水賊蓋房子,程處默要去皇宮裡執勤,只有百無聊賴的李懷仁無所事事,帶着護衛到處閒逛。
早就看着這個玩雜耍的小娘子垂涎三尺了,尤其是剛纔小娘子筋斗翻得和風車一個模樣,穿着兩截衣,雪白的肚皮露在了外面,肚臍都被看看的清清楚楚,心癢難熬之下哪裡會顧得上這裡是不是長安鬧市。
侏儒走上前來一個勁的打躬作揖,李懷仁這個時候眼睛裡只有美人,那裡把侏儒放在眼裡,一擡腳,踢皮球一樣的就把侏儒踢飛了,笑嘻嘻的把銀幣放在小娘子雪白的小手裡,拉着小娘子的手不鬆開,小娘子那裡是久經沙場的李懷仁的對手,不管如何用力,也逃不脫魔掌,一隻小手被人家在掌心搓弄的變成了粉紅色。
小王爺這就算是看上這個小娘子了,管事拎着侏儒的脖領子提到自己的面前說:“小子,你有福了,我家小主人看上你娘子了,開個價,只要不離譜,老子不還價,給你錢財好好地再去娶八個老婆,這個歸我家小主人了,聽見了沒有?”
“我妻子不賣!”侏儒的話說的斬釘截鐵,但是脖子被衣領勒住了,說不清楚。
“什麼?十個金幣!你個小王八蛋人小心不小,長安市上買一個丫頭纔不過五個銀幣,長得水嘟嘟的新羅婢不過才六個銀幣,你敢張嘴要十個金幣?”
買賣人口在長安並不罕見,賣老婆的就比較少見,很多走投無路的傢伙會把老婆質押給別人,一旦還不上錢,老婆就成人家的了,不過這樣子做不能被官府知道,只要官府發現了,不管是買人的,還是賣人的都會被髮配一千里。
“我妻子不賣!”侏儒踢騰着小短腿掙扎着說出一句話。
“這就對了,你不能一口氣把價錢咬死,你老婆是難得的美人,要價五枚金幣還像個樣子,少爺,少爺,小娘子成了咱家的人了,您把人送到馬車上去!”
李懷仁對着自家的管事伸出來一個大拇指,手腕子一抖,小娘子就飛上了他的肩膀,扛着小娘子飛快的向自家的馬車走去。
“我妻子不賣!”侏儒拼着自己最大的力氣嗥了一嗓子,他尖細的聲音隨即就淹沒在衆人的起鬨聲裡,一個女人賣了五枚金幣,看樣子還是一個婦人,燕來樓最美的小娘子的纏頭也不過一枚金幣而已,這個侏儒算是發了。
護衛很快就從旁邊店鋪裡找人寫好了契約,在侏儒的小手上塗了印泥,整隻手掌就按在了契約上,管事哈哈大笑着從懷裡掏出五枚金幣,當着衆人的面拍在侏儒的小手上,說了聲銀貨兩訖,就擡腿去追已經跑遠的馬車。
“我妻子不賣!”侏儒終於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巡街的武侯走過來一腳就把侏儒踹個跟頭,大聲說:“明明看到你把老婆賣了,收了人家五枚金幣,剛纔商討價格的時候怎麼不說,現在嚎什麼嚎?再嚎抓你到大牢裡,讓你嚎個夠!“
市儈的長安人只看到五枚金幣,好多人都在想,要是給自己五枚金幣到底賣不賣老婆?這念頭剛剛升起,就不好意思的左右看看,往人羣裡一鑽不見了。
渾身沾滿泥土的侏儒跌坐在地上,等衆人散盡了,就隨手把金幣拋進了銅盤,站起來撣撣身上的泥土,看了一眼李懷仁走的方向,低聲說:“福禍本無門,尤人自招取。如果你肯把那個女人永遠帶走,我倒給你一千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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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