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眼底藏着一絲深深的疲憊，他藏得太好，除了她，或許少有人能看見。
許桑棠面不改色的看了他一眼，朝大堂裡忙碌的阿玉道，“阿玉，貴客到，帶去二樓的寒梅閣。”
阿玉脆生生應了一聲，慕瑾之深深望着低頭忙碌的許桑棠，許桑棠低頭算着賬，算盤撥得啪啪響，彷彿沒感覺到他專注執着的目光。
慕瑾之眸光一暗，面無表情的掃了親密挽着他胳膊的翠羽一眼，眸光幽冷，深不可測，“走吧。”
“是，公子爺。”
翠羽笑靨如花，嬌聲瀝瀝，全場的客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他們看，翠羽得意的高高擡起下巴，如一隻驕傲的孔雀。
兩人經過櫃檯時，許桑棠突然擡起頭來，雲淡風輕的瞥了她一眼。
翠羽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驚肉跳，下意識的想鬆開慕瑾之的胳膊，很快便想起她如今是真正的許桑棠，對慕瑾之有救命之恩的許桑棠，又得慕瑾之寵愛，用不着心虛。
她得擺出新寵的譜來，省得讓人看低了她。
“公子爺，奴婢不要那些卑賤的下人服侍，省得她們弄髒您新給奴婢做的衣裳。”
“那你想要誰伺候？”
慕瑾之脣邊含笑的輕聲問道，親暱的語氣神態，令客人們紛紛將同情的目光投向許桑棠，許桑棠只是淡淡一笑，低着頭撥着算盤珠子，神色並無太大變化。
她的鎮定，看在客人們眼裡，成了強忍淚水，故作平靜。
一時之間，本就同情她的女人們，紛紛將憤怒鄙夷的目光投向翠羽。
翠羽何嘗經歷過這種事，挽緊了慕瑾之的胳膊，強自鎮定的高昂着頭，與那些女人對視。
“說吧，你想要誰伺候，本公子都依你，就算你想要本公子親自餵你吃飯，本公子也甘之如飴。”
慕瑾之寵溺溫柔的勾脣一笑，翠羽嬌羞的低下頭，“奴婢哪敢要公子爺伺候，只要能一輩子伺候在公子爺左右，奴婢便已心滿意足。”
“本公子知道你乖巧懂事，可本公子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本公子寵你，免得有些人抱着些不該有的幻想。”
他這話擺明是說許桑棠還對他心存妄想，所有人同情的目光紛紛投向許桑棠。
許桑棠彷彿沒聽見似的，依然專心算她的帳，寂靜的大堂裡，只有算盤珠子撥動發出的清脆聲響。
翠羽眼珠子一轉，眼裡閃過一道憤恨的光芒，纖嫩小手一指許桑棠，“你來伺候我和公子爺！”
許桑棠仿若未聞，依舊算她的帳。
阿玉臉上閃過一絲厭惡，快步走來賠笑道，“慕公子，這位姑娘，二樓的雅間已備好香茶，二位請隨我來。”
阿玉說着，做了個請的手勢，翠羽一把拍掉她的手，“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伺候我家公子爺？我家公子爺身份尊貴，只有第一樓的老闆纔有資格端茶遞水。”
她那一下拍得極重，阿玉手背上紅了一片。
許桑棠走過來，握了她的手看了看，臉色有些陰，阿玉怕她生氣，忙道，“老闆娘，我沒事。”
“去上點藥酒。”
許桑棠朝翠羽淡淡一笑，“第一樓打開門做生意，客人提出要求，只要不過分，第一樓都會照辦，我身爲第一樓的老闆娘，事情繁多，從不親自接待客人，只是二位既然提出要求，又誠心誠意的話，我可以破一次例。”
“那還不去？杵在這裡做什麼？”
翠羽趾高氣昂的嚷道，許桑棠笑而不語，無動於衷，眼神落在慕瑾之身上。
慕瑾之深幽的眸中，光芒明滅不定，“多少？”
“十萬兩。”
全場一片驚訝的譁聲，慕瑾之神色如常，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翠羽這才反應過來，許桑棠說的誠心誠意是要用錢來表示的，十萬兩，她就破例。
翠羽臉色有些難看，挽着慕瑾之的手臂撒嬌道，“公子爺，她怎麼可能值十萬兩？公子爺，她在訛你呢！”
慕瑾之沒有理會翠羽的話，見許桑棠仍站在原地不動，眉心微蹙，“不夠嗎？”
“不是不夠，是慕公子還沒給銀子呢。”
“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銀票，你派人去慕府取。”
許桑棠還是不動，笑盈盈道，“銀貨兩訖，是我做生意的原則，況且，第一樓從不賒賬，慕公子，我今日只能爲二位破一次例，不能破兩次，還請見諒。”
“我家公子爺還能賴你的帳不成？他可是慕瑾之！”
“就算皇上來了也一樣，翠羽姑娘，你是不是覺得慕公子身份尊貴過皇上？你這話，說不定會給你家公子爺惹上大麻煩哦。”
翠羽臉色一白，“我，我沒這麼說。”
平宜落井下石的聲音，輕飄飄飄過來，“賤婢出身的女子，能有多少見識？老闆娘就別苛責了。”
翠羽臉色更白，感覺到所有人鄙夷的目光涼颼颼的射向她，下意識的抓緊慕瑾之的衣袖，慕瑾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翠羽的心安定下來。
被許桑棠和平宜接二連三冷嘲熱諷，翠羽乖乖的閉口不言。
“這是我的貼身玉佩，價值遠不止十萬兩。”
慕瑾之解下腰間的玉佩，遞到許桑棠面前，玉佩上面雕刻着精美別緻的花紋，許桑棠欣然接過，指腹觸摸之處，似乎有字，她剛想翻過玉佩看一下是什麼字，卻被慕瑾之撞了一下。
擡頭一看，慕瑾之已帶着翠羽從她身旁走過，上了二樓。
許桑棠心中一動，收好玉佩，也上了二樓。
一進寒梅閣，就看見翠羽柔若無骨的依偎在慕瑾之身上，平宜從許桑棠身後閃了出來，見到這副郎情妾意的情景，從鼻子裡重重哼出一聲，走到翠羽身邊，直截了當的推開她，坐在她的位置上。
翠羽委屈的看着平宜，眸中淚光點點，楚楚可憐。
“看什麼？本郡主坐這裡，你有意見？”
“奴婢不敢有意見。”
“沒意見就收起你那副樣子！本郡主最討厭你這副樣子，本郡主又不是男人，擺出這張臉做什麼？”
平宜語氣極衝，翠羽眼眶一紅，就要落下淚來，朝慕瑾之柔聲道，“公子爺——”
從許桑棠進來後，慕瑾之一雙眼睛恨不得長在許桑棠身上，根本沒看見被平宜欺壓的翠羽，就算他看見了，這間雅間只有他們四人，他也懶得再做樣子。
“你還好嗎？”
“奴婢——”
翠羽剛要答話，卻見慕瑾之目不轉睛的盯着正在泡茶的許桑棠看，才知他問的人不是她，頓時，一張嬌美小臉，白得跟紙似的。
許桑棠拿第一遍泡出的茶洗了茶杯，紅脣輕啓，淡淡落下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