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是凌晨的四點多鐘,月亮落下,太陽還未升起,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經此一番折騰,我們三人毫無睡意,坐在木屋裡,只覺得提心吊膽,擔心那蛇妖會捲土重來。
好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挺消停的,天矇矇亮以後,醫生掐了一下魏哥的人中,魏哥便悠悠轉醒過來。醒來的魏哥,沒有昨晚那麼狂躁了,他躺在牀上,沉默不語,整個人似乎都沒有了生存的興致,面若喪考。
我被他掐個半死,喉嚨至今都不好說話,心裡自然是有火氣的,但一見他這模樣,想到確實是我們驚擾蛇妖,帶來了一場禍患,打破了魏哥平靜的生活,一時間自然是愧大於怒,那點兒小怒火,瞬間就熄滅了。
“對不起,沒想到會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這嗓子,現在說起話來,真是跟喉嚨裡有針在扎一樣。
魏哥眼珠子動了一下,緩緩看向我,最後又盯着我脖子上的痕跡,估摸是想到了昨晚的情況,這才緩緩開口:“狗子呢。”
我道:“收了,就等你起來處理。”
魏哥道:“把繩子給我解開。”我一面戒備着他會突然發難,一邊解開了繩索,好在魏哥的勁頭已經過了,沒有再做出要傷人的舉動,只是走到了放狗子的簸箕前,打開簸箕,默默的摸了會兒狗子的屍身,就擰了把鋤頭,在院子旁的大樹下開始挖坑,看樣子是要把狗子埋在那兒。
我們三人立刻上去幫忙,直接被魏哥揮舞着鋤頭趕開了。
他雖然不罵我們,也不逞兇,但很顯然相當不待見我們,我們三人被他揮舞着鋤頭趕開,便不敢再上前,只得在一邊兒默默地等着。
無論如何,這事兒確實是我們闖下的,魏哥好意容我們留宿,結果我們卻給他招來這樣一場大災,受他些臉色也沒有立場不滿。
待埋了狗子,魏哥纔開口,啞聲道;“你們還留着幹什麼,滾。”我嗓子說話不方便,醫生便率先道:“魏大哥,那蛇妖來勢洶洶,雞犬不留
,今天晚上恐怕還會來。咱們佈下的陷阱,它沒有觸動分毫,實在是難對付,我們打算先離開這兒,不如,你跟我們一起走吧,避避那蛇妖的風頭再說。”
小尤小心翼翼道:“是啊,魏哥,是我們對不起你,對不起狗子,但是我們真的很擔心那蛇妖會找上你,你跟我們走吧,出去之後,我們會幫你安頓下來的,留在這裡太危險了。”
“不需要。”
醫生抿了抿脣,道:“魏大哥,你對我們不滿,我們無話可說,但現在,你的性命纔是最重要的,先離開這裡,保住性命,你怎麼怪我們,我們都接受。”
魏哥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啞聲道:“性命?我的性命………從來就沒有那麼重要。”
窮山惡水之地,生孩子跟不要命似的,丟孩子跟丟塊兒豬肉似的,哭個幾聲,難過個幾天,轉瞬就能拋的一乾二淨。
魏哥的事兒,讓我深切的感受到,經濟文明程度,和道德情感程度,絕對是呈正比的。
魏哥着實慘了點兒,親爹親媽,就因爲一塊胎記,說扔就扔了;好不容易在村裡活下來,還被村裡人排擠,親爹孃都不出來幫襯一下;相依爲命的魏老光棍兒,卻又因爲他的好奇心,連累的被蛇妖給害死;如今唯一作伴的狗,卻也因爲收留我們三人,而被蛇妖給砸的腦漿迸裂。
這事兒要是發生在我身上,我簡直難以想象。
此刻,再想起我那愛嘮叨,總喜歡拿我和家裡老大做對比的爸媽,只覺得那兩張臉可愛無比,聽魏哥此時自暴自棄的話,我立刻道:“魏哥你別這麼說,命是自己的,就算沒有人在乎你,自己也要珍惜自己,誰的命都只有一次,都一樣珍貴。現在外面和以前大不一樣,何不去外面看看?如果你願意,咱們倆就是朋友,你的命,我覺得很重要!”
小尤接話道:“魏大哥,你的命對我來說也很重要!你跟我們走吧,留在這兒會死的。”
醫生在一邊說道:“你的命對狗子來說,也很重
要。”
我忍着嗓子的刺痛,動情了說了一長串,結果最後還不如醫生這話有用,魏哥聽了醫生的話,整個人怔了一下。醫生接着道:“它爲你看家、打獵,跟你滿山遍野,和你一道吃飯、睡覺,對於它來說,你是最重要的,我想,它也不希望你就這麼死了。”
魏哥嘴脣動了動,目光放空,很明顯在想些什麼,片刻後,他說:“好。”
得,醫生果然比我更適合勸人,我剛纔的痛白忍了。
勸服了魏哥,我們三人便開始收拾東西。
事實上這屋裡也沒有什麼好帶的,魏哥連戶口都沒有,證件啥的也沒有,就帶了一套衣物,一些風乾的吃食,別了樹下的狗子,我們四人趁着天亮,迅速離開了墳地。
墳地邊有一條密林野路,可以通往黃泉村,經由黃泉村,又有一條野路,可以上大公路去。
但我們不願意過黃泉村,確切的來說,是魏哥不願意過黃泉村,所以我們沒有走常規路,而是由魏哥帶路,順着密密麻麻的原始叢林,抄近道往公路上走。
這樣的距離雖然近,但路卻很難走,視線狹窄,灌木叢生,蚊蟲飛舞,時不時就能看見樹葉上爬着一條條肥碩的蠕蟲,嚇的小尤驚聲尖叫。
雖然看着近,但山路難行,真正能望見公路時,已經是三個多小時後了。
自原始叢林出來,再次看見象徵着現代文明的公路,我們三人別提多激動了,本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口氣兒就跑到了公路邊上。
這盤山公路上車很少,想攔到一輛車着實不容易,因此到地兒後,我們四人便坐在公路邊休息。
昨晚沒怎麼睡覺,早上又趕了三個多小時的山路,此刻衆人到了公路邊,一放鬆下來,便覺得困頓不已,於是醫生示意我們三人可以就地打盹兒,他來看車。
經過這幾日的磨鍊,我和小尤哪裡還有什麼講究,當即倒在公路邊,眼睛一閉,就睡了個昏天黑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