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兩人起身之後，都彎着腰不敢擡頭，更別說直視慕容煥的眼睛了。喃喃地不知要說什麼，心裡暗付，之前一直覺得這位夫人是好說話的，如今看來是自己看走了眼，夫人絕對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兩位都算得上這莊子的老人了，聽說夫君當初買下莊子的時候你們就已經在這裡了，不知你們在莊子裡到底待了多少年了？”見他們起了身，慕容煥的話音反倒沒那麼冷了。
“回夫人，老奴夫妻二人本是家生子，在這莊上已待了五十多年了。”管家沒有打算隱瞞慕容煥。“確切地說，劉家兩位少爺都是我們看着出生的。劉氏進門後不久，大少爺突染風寒過世，老爺和老夫人受不了這個打擊相繼病倒，二少爺年幼，劉氏獨擋一面，撐起了整個家庭。她從家奴中挑選了人幫她管理莊子，我們夫妻也被選爲了這個莊子的管事，並且消了我們的奴籍，給了我們自由之身。”
“原來是這樣。那劉氏多大了？性情如何？”慕容煥靜靜地看着管家。
“回夫人，劉氏今年十八了，比你略大一些，不過她看上去和未出閣的女子一樣年輕，並沒有因寡居而變得老氣橫秋。”管家猶豫了一下，說了實話，“劉氏性子柔順，是個很好相與的人。”
“應該還是個美人吧？！”慕容煥的眼裡看不出任何情緒，“聽說劉氏對莊戶們很好，莊戶們也都很盡心地維護莊子的利益。既然這樣，家境殷實又善於經營，當初爲何卻要將這個莊子賣與我夫君呢？”
“夫人，當初不知道爺爲何看上了這莊子，派人多次來找劉氏商量，劉氏並不同意出賣。最後一次是爺親自登門拜見劉氏，並承諾說買下莊子，絕不打發莊子裡原有的莊戶，一切和劉氏出賣前一樣，劉氏才同意賣給爺了。爺果然沒有食言，每年都來得很少，只是偶爾來聽聽莊子的收成，小住幾日罷了。”管家如實稟告。
“所以，雖然這莊子已經易主，但在很多莊戶看來，劉氏依舊是這莊子的主子。或者說，劉氏的威信遠遠高於我家夫君，對麼？”慕容煥說這話的時候淡然地看了那婆子一眼，果然那婆子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夫人，老奴不敢。”管家的臉色也是一變，連忙澄清。
“劉氏爲何要主張兩個莊子一起過年節？”慕容煥也不深究，主動轉了話題。
“以往爺從未在莊子上待這麼久，這次卻帶着夫人和小主子一起來住下，大傢俬下里都在猜爺可能會在莊子裡過年節。這話不知怎麼就傳到劉氏那裡，她說自打老爺和老夫人去世後，莊子上就一直冷冷清清，二少爺年幼，也是個喜歡熱鬧的，既然爺和家人來了，不如一起團個年，今年兩個莊子的收成都不錯，莊戶們反正也都熟悉，這樣大家也好熱鬧下。”
管家說這話的時候，額頭上冒出了一層冷汗。對於前主子的那點心思，他也聽自己的女人說了，雖然不是很贊同，但這面上的理由卻也的確放得上臺面。看着慕容煥表現得如此沉穩，饒是他年紀比慕容煥整整多出兩倍還不止，也覺得很難猜出慕容煥此刻的心思。
“若是要圖個熱鬧，這也沒有什麼不可。只是夫君的事情我向來不會插手，還是等他回來了再拿主意吧。”慕容煥依舊是那口話。
“夫人，老身我本不該多嘴，可是就算是男主外、女主內，按理說這過節準備什麼的也都是內宅的事情，只需夫人你定奪就好，無需一定要等爺的答覆。再說了，爺那日走得匆忙，臨走時只說家中有事需要耽擱幾日，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如今年節將至，若是兩個莊子要在一起過年，需要籌備的事情很多，等爺回來再定恐怕真的來不及了。”
那婆子終於忍不住又開了口。管家暗中掐了她一下，顯然是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可她卻像受了什麼蠱惑一樣，不顧一切地把那些話又重複了一遍。管家暗中捏了把汗，覺得慕容煥一定會大發雷霆，沒想到慕容煥不但不怒，反而笑了起來，只是那笑意並未達至眼底。
“想來是夫君來這莊子太少，你們並不瞭解他的性格。”慕容煥拉拉自己的衣衫，撫了撫上面的褶子，聲音透着幾分清冷，“其實我和夫君都不是喜歡熱鬧的人，否則也不會買下這莊子了。”
“這……”管家和婆子一愣，並未料到慕容煥會這麼說。
“夫君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兄弟姊妹很多，也算得上是個大家族。偏偏我們兩個生性好靜，所以才商量着買這樣一個莊子，待我生下孩子後，偶爾帶着孩兒出來小住一段。若是真的要想過什麼熱鬧的年節，我們又何必出府？不如就在家中與一大家人一起過。”
慕容煥說着擡頭莞爾一笑，“不過，剛纔管家說的對，今年的收成不錯，的確是應該慶賀的，莊戶們辛苦了一年，要想一起熱鬧熱鬧也無可厚非，你們就先下去準備着吧，等夫君回來了我自會向他稟明。這事就交給你們兩人佈置，不用再來請示我的意思了。”
“夫人這是同意了？”那婆子有些吃不透慕容煥話裡轉來轉去的幾個意思，大着膽子追問了一句，見慕容煥沒反對，當即笑了起來，“多謝夫人，老身這就下去安排！”
管家嘆了口氣，自己的女人蠢，他可不蠢，夫人這明明是以退爲進呢。表面看是順了自己女人和那劉氏的意，可話說到這個份上，分明是在告訴別人她的本意是不喜，若到時候鬧出什麼事情來，夫人一句話就能站到岸上去，一切都是自己和自己女人的責任。
婆子到底頭腦簡單，只顧着高興，哪裡想得了這麼多，她手腳麻利地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提着食盒與管家一起告辭離去。
“主人，你明明知道那個寡婦打的是什麼主意，幹嘛要答應他們？還不如直接回絕了，相信九先生也不會說什麼。難不成你以爲九先生會對一個寡婦有興趣？會因爲你拒絕了她而對你有意見？”待那夫妻二人走出門去，火玄跳到慕容煥面前，有些不解地問她。
“火玄，我自然知道先生不會對一個寡婦有興趣，而且，這是他的私事，我也無權過問。但是先生畢竟是這莊子的主人，得到莊戶們的擁護和愛戴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你想想看，先生事務繁多，偶爾纔來莊子一次，這莊子想要不賠錢，那還得靠這管家和下面的莊戶來支撐。既然劉氏擡出莊戶們做幌子，我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不能因爲我讓先生失了人心。”慕容煥拍拍火玄的頭。
“既然是這樣，爲何一開始那婆子游說的時候，你不答應，倒要等他們夫妻二人再來說的時候，你才同意呢？”火玄擡眼看着慕容煥。
“我早知道那婆子不會死心，定會拖着她家男人一起來，我只是想再通過他們多瞭解瞭解情況。看來一切和我猜想的差不離，這個劉氏很會籠絡人心，這兩個莊子的人其實都是很支持她的。”慕容煥淡淡一笑，“莊戶人家實誠，在他們看來劉氏是個好人，年輕守寡，卻恪守本份，孝順公婆，撫養小叔，若是有個男人做她的依靠並不是壞事。先生人好，對人也好，劉氏的眼光不錯，莊戶們自然也希望促成他們。”
“主人，既然你知道這些人暗中或多或少都得了劉氏的好處，你就不怕他們揹着你來陰的？若他們一起設計把這劉氏弄上了先生的牀，你該怎麼辦？先生又該如何面對？”火玄很想告訴慕容煥，你要是知道九先生就是你男人，你還能如此淡定麼？
“火玄，先生可不是那麼好算計的！”慕容煥淡淡一笑，“既然這爛桃花非要厚着臉皮貼上來，那不妨給她個機會看她表演。若她真的能爬上先生的牀，那就是她的本事。不過，就算她得了手，等待她的必定也不是什麼好日子。先生即使會對她負責，今後也一定只是給她一個名分，而把她扔這莊子裡自生自滅，她自會後悔不已。”
“也是，以先生的性格，這種巴巴地貼上來的女人，他心裡一定是不喜的，更何況敢算計他，他定會厭惡到了極點。”火玄點點頭，心裡爲那劉氏默了個哀。那個蠢女人還不知道自己要對付的是誰，更不知道冷王只有不到三年的時間了，算計來算計去，成功了也是再次守寡罷了！
此時，慈安閣里正在打坐的百里陌煦沒來由地心臟抽搐了一下，有一絲不安悄悄蔓延，難道莊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阿明傳回來的密函不是說平安無事麼？正想着，阿烈在外面喚了一聲，“煦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