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錯,下回再也不改了。”巧蘭嚇得低了頭,怯弱道。
蘇謹心也不是真的生氣,最多隻是覺得自己好歹也是個小姐,這麼尷尬的時候被一個丫鬟撞見,面子上多少過不去,但見巧蘭被她的幾句話嚇得幾乎要抹眼淚,蘇謹心就不忍心了,“好了,本小姐並不是怪你,你也知道本小姐一向有口無心,怎捨得會真罵你。別杵在這裡了,陪我去看看我娘吧。”
巧蘭破涕爲笑,感動道,“二小姐對奴婢真好。”
闔上房門,蘇謹心疾步走在前頭。
相較於在處州林家的那一晚顛鸞倒鳳,昨夜蘇謹心同顧六公子抵死纏綿,這般的縱慾過度,卻也沒有讓蘇謹心感到萬分的疲憊,雖然她的雙腿依然微微有些痠疼,纖腰也帶着不適,但走幾步路並不礙事,原以爲,今日她是下不了牀,畢竟以她這般的身子,是承受不住他那般的兇猛。
想到此,蘇謹心羞惱交加,暗罵了顧六公子幾句,還說是江南出了名的風流公子呢,牀笫之事竟生澀的如同稚子,卻偏偏又是那天生的風流骨,這等事無師自通,一次比一次嫺熟。
蘇謹心走得急,面上是說要去看林氏,但只是個藉口罷了,她對林氏這個親孃早已沒有半分的情分,若非念着林氏是她生身之母的份上,她纔不會管林氏的死活。她這會兒提出去看林氏,不過是不想讓巧蘭發現她房內的端倪,倒不是怕巧蘭知道此事後唾棄她這個二小姐,而是巧蘭這小丫鬟一向對她最忠心,倘若知道了她與自己的堂兄做出了荒唐之事,還不知道該怎麼爲她擔心,爲她難過。
蘇二小姐一早起來,什麼都未做,便想着要看望林氏,看在巧蘭的眼裡,自然覺得她家二小姐心地仁厚,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她想到林氏昔日一直對蘇二小姐不聞不問,甚至謝姨娘幾次三番陷害蘇二小姐時,林氏也沒有站出來保護蘇二小姐,她的雙眼就泛紅,“夫人若知道二小姐您的孝心,當初就不會這麼對您了。”如今夫人瘋了,二小姐不僅沒有丟下夫人不管,還以德報怨,親自帶着夫人上處州求醫,這樣的二小姐,夫人當初怎麼可以這麼的狠心。?? 桃花難渡:公子當心438
她恭敬地伸手去扶蘇謹心,言語真誠,“二小姐,您已過了及笄,也該爲自己打算一番了。”天人之姿的二姑爺,竟然是身份顯赫的樑侯爺,侯爺啊,那可是她根本想都想不到的王侯貴胄,聽兩位展大哥說那些達官貴人最重門第名望,也極看中血統的高貴,這樣的二姑爺,會真的以正妻之位風風光光地迎娶二小姐進門嗎。
“姻緣天定,不可強求。此事本小姐自有主意,你這小丫頭就不用『操』心了。”蘇謹心心下安慰,果真沒白疼巧蘭這丫鬟,若是不久前,巧蘭還死心塌地的認定雲澈是她家的二姑爺,無論她怎麼說,這小丫鬟就是站在雲澈這一邊,爲雲澈說好話,可現在,巧蘭已經不再她面前提起雲澈了,有時也能跟着展讓、展鵬他們兄弟兩一起罵雲澈兩句,呵呵,果然是她蘇謹心的心腹,哪能這麼容易就被雲澈收買的。
“二小姐,出事了。”蘇謹心剛要推門走入林氏的房內,蘇天華就帶着船上的篙工匆匆過來。
“天華堂兄,到底發生何事了。”蘇謹心狐疑地問道。
“二小姐,我們船上有兩個篙工不見了,小的帶人已在船上裡裡外外找了三遍都未見他們,二小姐,您說一條船就這麼大,四周都是江水,他們難不成上了天?”因是着急,蘇天華也忘了跟蘇謹心行禮,雖說他是蘇謹心的堂兄,可他已被蘇大爺趕出了蘇家,也在族譜上除了名,所以依禮在看到蘇謹心這個蘇家嫡小姐時是必須行禮的。
蘇謹心對這個堂兄向來是敬重的,這等繁文縟節,也就沒這麼在意,她略一思索,沉聲問道,“你們之中,可有誰最後見過他們二人?”
“沒有。”
“沒有。”
“二小姐,小的也沒有。”
……
船上在場的篙工都搖了搖頭。
活生生的兩個人,一夜之間,居然消失了。
這也太可怕了!
不止蘇天華越想越恐怖,就連在場的篙工也個個膽戰心驚,生怕下一個消失的就是他們。
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若這些篙工以爲出了大事,人心不穩,這船行江上是件多麼危險的事。蘇謹心臉『色』一沉,下令道,“勞煩天華堂兄再去船上仔細尋一遍,此二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桃花難渡:公子當心438
“不必找了,我看到他們二人昨晚潛入二小姐的房中,偷了二小姐的銀子,並趁今早的大霧,跳上小船逃了。”蘇謹心話音剛落,展讓就大聲接過蘇謹心的話,當着在場的所有篙工之面,一板一眼地說着他昨晚看到的事,雖然那件事其實根本就不存在,展讓卻說得義憤填膺,說得彷彿跟真的一樣。
展讓說完,展鵬就當即附和道,”是啊蘇二小姐,我也看到了。”
“那是什麼時候?”蘇天華有些不信。
“是…”展鵬剛要說,卻被展讓用眼神制止了。
“大概是亥時末吧。”恰此時,易容成張貴的顧六公子,悠閒地踱了過來。
亥時末。咳咳……蘇二小姐不自覺地紅了臉,假意咳了兩聲。
昨晚的前半夜,她與他正在……蘇謹心一聽顧六公子提到那曖昧的時辰,不止臉羞紅了一片,就連耳後根也紅得發燙。
胡說八道,這主僕三人,根本就是在信口雌黃。
但蘇謹心也不會去揭穿他們,且不說有展讓、展鵬兄弟在,這兩個篙工根本無法靠近她的房間,就算真的闖入了,難道她和顧小六會一點都沒發現。再說,她的銀子都是貼身縫在裡面,賊人更不可能偷取了。
“二小姐,您可有少東西了?”蘇天華半信半疑道。
蘇天華這麼一問,蘇謹心自然就更不敢道出實情,一則這話是顧六公子說的,即使是無事生非,她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護短了,二則若她說房內沒少東西,而展讓他們卻說看到賊人入了她房內,爲了求證事實真相,他們必然會到她房內查看一番,那昨晚的事,還怎麼瞞得住。
“確實是少了一些值錢的東西。”蘇謹心言辭閃蓕鉬爍,不得不說違心話,但好在她蘇二小姐向來說謊都臉不紅氣不喘,這等小謊言也就微不足道了。
蘇天華繼續追問道,“少了什麼?”
“可能是被展讓他們發現的早,那兩個篙工害怕了,也就沒偷多少。”蘇謹心本就不瞭解事情地來龍去脈,但剛剛展讓一開口,她就隱隱猜到這兩個篙工的消失與顧六公子這主僕三人脫不了干係,蘇謹心自然是相信顧六公子的,既然他懷疑那兩個篙工,並暗中處決了他們,蘇謹心也就隨了他,但心虛依然是心虛,故而蘇謹心回答蘇天華的話也就變得愈加支支吾吾起來。
“二小姐說的可是真的?”今日這個堂妹怎麼說話怪怪的,蘇天華心中納悶。
“自然是真的。”看到蘇謹心如此窘迫,顧六公子忙出聲解圍,呵斥蘇天華道,“二小姐宅心仁厚,才放了他們一條生路,你若不信可去看看,船上的那條小船可還在?”
船上備有小船,主要也是在發生意外之時逃生用的,聽到顧六公子提到小船,有個篙工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今日一早發現小船不見了,原來是那兩人偷了二小姐的銀子,駕着小船逃跑了啊。”
問到最後,居然是這個結果,蘇天華一臉歉意道,“二小姐,小的用人不明,引狼入室,令二小姐受驚了。”
“天華堂兄不必自責,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怪不了你。既然那兩個篙工私自逃走了,本小姐也不想再追究,此事就到這裡,你們且散了吧。”蘇謹心邊說邊暗暗地瞪了顧六公子一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都把她瞞得滴水不漏,他真當她什麼都不知道嗎。
事情真相大白,蘇天華面帶愧意,畢竟那兩個篙工是他招來的,二小姐沒怪他已是給足了他面子,現在,他還怎麼好意思再說去找那兩個篙工,於是,朝蘇謹心施了禮,蘇天華領着他帶來的幾個篙工下去幹活了。
“二小姐,小的有要事要向您稟報。”顧六公子一打眼『色』,蘇謹心就故意當做沒看到,但嘴角卻忍不住在隱隱笑着。
“此事關係重大,需屏退左右。”哪有左右,最多就一個巧蘭,顧六公子這話明顯就是說給巧蘭聽的,因蘇謹心已經知道了顧六公子的身份,這會兒看他扮作張貴,學着張貴的聲音,張貴的動作,就愈發覺得好笑。
蘇謹心終於忍不住,只好道,“巧蘭,你退下吧。本小姐與張貴有話說。”
巧蘭還被剛剛那兩個逃走的篙工嚇得心有餘悸,這會兒聽到蘇二小姐有事與張貴商量,以爲是什麼大事,便也不敢再打擾蘇謹心。
“小的也告退。”展讓、展鵬識趣地退得遠遠的。
到底是什麼事啊,雖然知道自己幫不上二小姐,但她也想出一份力啊,巧蘭一邊埋怨自己沒用,一邊又羨慕張貴,不知怎的,好像張叔救了二小姐之後,二小姐就越來越器重張叔了,尤其是現在,二小姐還屏退了她,這放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謹心。”衆人離去,顧六公子便無所顧忌地喊了蘇謹心的閨名,雖然面具沒拿下,那舉止間,儼然一個閒散的貴公子。
“那兩個篙工去哪裡了?”蘇謹心纔不會信顧六公子主僕三人的鬼話連篇,她杏眼怒瞪,『逼』問道。
然這副緋紅玉容,加又羞又惱的模樣,使得顧六公子心頭暖暖的,他上前一步,將蘇謹心抱了個滿懷。
蘇謹心在他胳膊上重重一擰,並趁機逃脫,僞裝怒罵道,“張貴,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輕薄本小姐!”
蘇二小姐一說張貴,顧六公子纔想到自己此刻是易容成了張貴,也對,他用張貴的臉去抱謹心,這不行,堅決不行,顧六公子開始懊惱道,美人在前卻無法觸碰,真是比死都難受。
“他們是雲澈的人,我把他們送回去了。”顧六公子無辜地道,“這一帶的江水,水流四平八穩,用不了多久,那兩人就可以見到他們的主子了。”
把人綁在小船上,再放他們在江面上自生自滅,這樣的法子也就只有顧小六能想得出來,若遇到別的船隻救了他們爲好,否則又是一條人命,蘇謹心暗歎道,那兩個鬼鬼祟祟的篙工,她也不是沒有察覺,只是覺得那兩人沒有害她的心,只要她平日注意些,他們也發現不了什麼,再說雲澈手下的暗探遍佈江南,少了這兩個,說不準還有別人。她在明,敵在暗,若將那些在暗的掌握手中,總比那些未知的,或者不知在哪裡暗藏的暗探來得容易對付些。
蘇謹心有蘇謹心的考慮,但顧六公子有顧六公子的擔心,他看到蘇謹心皺了柳眉,也知她之所以按兵不動,也是忌憚雲澈那淳安侯的身份,可看蘇謹心這般忍氣吞聲,他又怎能坐視不管。顧六公子握緊手,一拳捶在闌干上,身旁一襲素衣的蘇謹心見此,當即伸手覆住了他微微顫抖的大手,柔聲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希望下回你做這事的時候,得先告訴我。別忘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萬一你出點事,你教我怎麼活下去。”
這世上若沒有顧小六,她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顧六公子動容,澀澀道,“對不起。”
前方,江面平靜,但底下卻暗流洶涌。
蘇謹心與顧六公子並肩站着,顧六公子反手握住了蘇謹心的柔荑,與她一起極目遠眺,大霧漸漸地散了,遙遠的天際也出了旭日,江面上的船隻也跟着多了起來。南來北往的貨船,打漁歸來的小船,遊玩賞景的畫閣,而在這些船隻的後面,似乎又駛來了一條巨大的官船,船上旌旗招展,侍衛林立,好不威風。